哦,不对,谢纨纨曾见过。
    所以谢纨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倒正好有余暇注意到几个妹妹,不仅是羡慕妒忌叶少蓝,就是对自己,也似乎有一两道含义不明的眼光了。
    倒是说不清到底是羡慕还是不忿了。
    谢纨纨忍不住摸摸脸,说真的,她还很想长叹一口气呢。
    ☆、急变
    叶锦跟在叶少蓝身后,不由自主的打量那位只在嘴角露出一丝最浅淡的礼貌的微笑的谢家大小姐。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一户人家来出任务。
    这位谢家姑娘,大爷的未来夫人,叫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如水清见底般的透彻,可再想想这两日发生的事,尤其是徐王妃这两日的动静,却又觉得这位姑娘似乎深不见底。
    谢纨纨看她打量自己,微微歪歪头,算是打个招呼,她虽然十分了解叶锦的底细,但到底很少见过她,只想着她是来坐镇这府的,便只略微致意罢了。
    叶锦一怔,竟不知该如何行礼,只能颔首示意,然后规规矩矩的低下头来,不再乱看。
    两人的这一点细微的交流,没有人发觉,只听得叶少蓝与张太夫人寒暄道:“我今儿进宫去给姨母请安来着,姨母听我说了,也是急的了不得。”
    她微笑着看看谢纨纨,居然露出一丝少女特有的顽皮的笑意:“不瞒老太太,我姨母向来疼我们兄妹,这会子听说谢家姐姐身子有些不大好,自然是着急的,原说要传太医院的钟大人来给姐姐瞧瞧的,老太太大约知道,钟大人是有名的神医。还是我劝住了,先叫叶锦瞧瞧,若是有大的不妥,再请钟大人也就罢了,姨母才勉强应了,打发我即刻把叶锦送来,您瞧,我这从宫里出来就来给姨母办这差使了,还没回家呢!”
    说着才介绍一直跟在后头的那个妇人:“这是我姨母宫里的黄姑姑,姨母今儿打发她来办这件差使。”
    张太夫人虽然心中不情愿,面儿上还只得满面带笑的直说怠慢,把叶少蓝和黄女官请进上房坐下了,奉了茶,才道:“请黄姑姑代老身请太妃娘娘安,说起来,太妃娘娘进宫前,我也去过尚书大人府上,见过娘娘,大约才十几岁吧,那会子瞧着就比旁的人都强了,再没有人比得过的,如今也有二十年了。”
    黄女官矜持的笑道:“娘娘必然记得的。今儿娘娘下了令,要把叶锦赏给谢大姑娘跟前伺候,哪一位是谢大姑娘。”
    谢纨纨低着头上前了一步,面色很平静,平静到平淡的样子,她对着叶少钧和叶少蓝都没有丝毫激动的失态,对着同样十分熟悉的黄女官,她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谢纨纨秀美的姿态叫黄女官不由的也在心中赞了一句:好一个水般的美人儿。便笑着把庄太妃的吩咐说了一遍,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叶锦赏给谢纨纨而已。并没有多的话。
    对于母亲的风格,谢纨纨没有不清楚的,母亲向来少解释,不爱生枝节,赏人就赏人,极其简单明了。
    也只有某些时候,她赖在母亲的软榻上和母亲闲聊,会问起一些事,母亲才会跟她细细的解释。以作教导。
    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儿,一直就是母亲最亲密的人了,与两个弟弟都不同。
    谢纨纨听了令,跪下磕头谢恩,叶锦也上前来与谢纨纨磕头,谢纨纨忙命她起来,又赏了一个荷包给她,才算完成交接。
    可叫谢纨纨意外的是,黄女官看这场面做完了,居然又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府上的规矩,姑娘屋里有哪些人伺候?”
    张太夫人显然更意外,又不能不答:“姑娘屋里是两个一等丫鬟伺候起居,另外姑娘们都在她们母亲的院子里住的,自然还有管家媳妇和些洒扫跑腿的粗使丫头。”
    黄女官颔首:“娘娘的意思,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咱们虽说是好心,也不能叫当家夫人奶奶难做不是?如今宫里赏了人给大姑娘伺候,太夫人就做主,把大姑娘跟前的丫鬟减一个下来才是。”
    张太夫人真没想到这位太妃娘娘管的这等宽,又不好不应,只得笑道:“太妃娘娘体贴入微,实在是天恩浩荡。”
    谢纨纨神情不动,心中却是十分奇怪,这个场面,并不是母亲的风格呀。
    她轻声道:“昨日正巧把丹红调到母亲屋里伺候,只说过些日子再回来,如今太妃娘娘这样说了,那就不必再回来了就是。且丹红又是旧年里祖母赏的,为着我,倒叫祖母少人使唤,我原也是不安的,如今倒是正好了。”
    张太夫人脸色有点往下沉了,只是当着黄女官和叶少蓝不好发作罢了,黄女官听了这句话,目光闪烁了一下,与叶少蓝对看一眼,叶少蓝微微一笑,轻轻点个头,黄女官便笑道:“这个叫丹红的原是在谢大姑娘房里伺候的?倒也罢了,太妃娘娘的意思,要我带一个大姑娘跟前的丫鬟进宫问问大姑娘的起居情形,她如今左右无事,就与我进宫回话去吧。”
    在场众人齐齐怔住了,可是谁也没有谢纨纨心中那般惊涛骇浪。
    这绝对不是母亲会做的事!
    太诡异了,难道已经有人知道了丹红做的事?才有意要把丹红带走?除此之外,实在无解。
    谢纨纨的目光落在安静的微笑着的叶少蓝身上,她一时间有点呆住了,没有反应。
    张太夫人有点勉强的笑道:“这丹红是旧年里头我才给纨姐儿的,伺候的不久,她屋里还有一个丫鬟,是从小儿伺候她的,不如打发她去,才明白。”
    那黄女官看着倒是并没有什么颐指气使的模样,只是身份使然,不仅是宫里出来的女官,更是庄太妃跟前得用的人,与这衰败的侯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话既然说出来了,哪里容得了人驳回,她也不恼,只是笑道:“无非问问日常起居,太夫人既舍不得一个丫鬟跟着走一趟,也没什么要紧,我这就回宫去奏与娘娘罢了。”
    张太夫人再勉强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秦夫人见状,连忙道:“不过一个丫鬟,有什么要紧,太夫人不过是怕她说不明白罢了,倒误了黄姑姑的差使,姑姑既说明白了,香雪,你回去叫丹红来,吩咐清楚。”
    张太夫人也只得道:“咱们家规矩粗疏,还劳黄姑姑教导她规矩才是。”
    黄女官转头看了叶少蓝一眼,才矜持的笑一笑:“太妃娘娘最是和气的了,有什么要紧呢。”
    谢纨纨在一边看的清楚,心中越发琢磨开了。
    叶少蓝却也并没有理会这官司,她坐了一阵子,因她陪着黄女官来的,不好独自去谢纨纨屋里坐,只挨着谢纨纨低声说了几句话罢了。
    她们第二次相见,若不是因着定亲,根本连见都见不到,能有什么话说?无非是解释昨日的事,又提起过几日有哪里的花会,想要邀她一起之类的话,不过叶少蓝十分会装,动作神情,都颇透出几分亲热的样子来。
    熟谙叶少蓝的谢纨纨心中好笑,外头还不得不应和着她,可眼角一扫,几个妹妹都不由自主的悄悄看着这边,甚至有两个丫鬟已经悄悄的挨了过来。
    谢纨纨心中一动,轻声道:“太妃娘娘的恩典,我愧受了,太妃娘娘待我这样好,我心里头有百般孝敬的心,只是也没得孝敬,只想着能进宫给太妃娘娘磕个头去,不知行不行?”
    叶少蓝微微诧异,只是想到哥哥的话,才低声道:“宫里召见,规矩最大的,回头我替姐姐请见罢了,若是不行,我替姐姐给姨母磕头,也是一样的。”
    谢纨纨顺着她的话道:“我原是没进过宫的,妹妹这样说,我竟有些担忧了。丹红原不是我的丫鬟,是去年春天祖母才给的,也是因着我大了,也要配个大丫鬟,祖母跟前调教过的人,自然是不同的。虽说她在我屋里时日不长,我心里还是很疼她的,这会子想到宫里规矩大,只怕她犯了什么忌讳,可就不好了。”
    她说的话与她的神情完全两码事,别人都看不见,叶少蓝却看得真切,谢纨纨还恰到好处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叶少蓝也并不真是天真单纯的少女,就算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谢纨纨这话的意思,当她是客气话,可收到这个眼色,就知道不是那么简单了。
    再回头一想,这话就说的很妙了。
    叶少蓝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我知道的,交给我,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哎哟,蓝蓝真乖。
    也就是这样两句话的功夫,丹红被带了进来磕头,然后又颇有点莫名其妙的就被带了出去,叶少蓝款款起身,告辞回去。
    谢纨纨回了屋里,随手拿了绣花棚子绣帕子,没两针就出起神来。
    她了解母亲,现在虽说有点不那么坚定的认为自己了解叶少钧,但她也相信,丹红这次回不来了。
    ☆、回不来
    谢纨纨出了一会儿神,才叫叶锦进来说话,以前她只是在安平郡王府见过叶锦两回,并没有很留意她。
    不过对她的身份背景,谢纨纨是很清楚的。
    她打量了叶锦片刻,才开口道:“你来之前,太妃娘娘可召见过你?”
    叶锦道:“回姑娘的话,叶大姑娘进宫给太妃娘娘请安,奴婢是随侍进去的,太妃娘娘听了叶大姑娘的话,就召奴婢去磕了头。”
    谢纨纨又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问道:“太妃娘娘可安好?”
    谢纨纨的声音中有一点怅然,她其实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说的格外平常了。
    叶锦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来,只是回道:“娘娘自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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