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想起她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好笑地问道:“什么得寸进尺?谁欺负你了?”
    他居然听到了她的话……
    那口气俨然在说“不要怕,舅舅替你出气”。
    不过他到底不是她的亲舅舅,陶嫤可没敢这么早指望他。她摇摇头解释:“没有人欺负我。”
    说着让玉茗送孙启嫣去何玉照房里换衣服,她没有跟去,就在这里等着,“前面有人不甚打翻了茶水,泼湿了京兆尹千金的衣服,我是来带她换衣服的。”
    那些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她不想说给他听,何况为了孙启嫣的名声着想,她也不该都告诉他。
    江衡点点头,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态度简直就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一步。”
    说着举步欲走,陶嫤抬起水眸巴巴地看着他:“魏王来后院做什么?”
    说她是小不点真是一点不假,她还没到他的胸口,江衡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难怪他只把她当小孩子。
    江衡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告诉她:“前不久西域送来几匹良驹,听说有一匹被宜阳公主要走了,我便过来看看。”
    陶嫤想起他的爱好,“你要去狩猎吗?”
    江衡略有诧异,点了点头道:“过几天去。”
    他每年回来都要去丘夷山狩猎,这会儿虽然入秋了,但山上总归还有些出来觅食的动物,权当玩乐一番。
    陶嫤见他又要走,嗫嗫嚅嚅地开口:“能不能带我一起?”
    江衡看了她一眼,“你想去?”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小模样很是诚恳:“将军现在虽然小,但是日后围猎一定会派上大用场,我想趁早锻炼一下它。魏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倒没什么不行的。只不过,江衡想起她那天在蓬莱山上僵硬的模样,失笑调侃:“带你去没什么问题,但你不怕高了?”
    陶嫤面上一窘,被反问得说不出话来。
    江衡走过她身边,留下一句安抚的话:“若只想锻炼将军,你在一旁看着就是。届时我同你父亲说一声,去时叫上你。”
    陶嫤忙回过头去,他身高腿长,已经走出去好远。
    他身边只带着一名随侍,高大的背影看着很是可靠。
    ☆、和离
    不多时孙启嫣换好衣裳出来,身上已经爽利许多,她朝陶嫤感激一笑,“多谢郡主。”
    陶嫤挽着她的胳膊大度道:“你不用同我客气,也别叫我郡主什么的。我的小名叫叫叫,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孙启嫣眨了眨眼,不如方才那般拘谨,“叫……什么?”
    陶嫤重复了一遍,“叫叫。”
    她这才听明白,忍不住弯了弯唇:“好特别的小名。”
    陶嫤不止一次被人取笑过这名字了,这会儿显得很是淡定,“小时候阿娘嫌我吵,取这名字估计是想让我长点教训。”
    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回到八角亭中。
    卢静也被带去换衣裳了,何玉照见她们并肩走来,不悦地抿了下唇,“她怎么穿我的衣服?”
    时值晌午,宜阳公主准备带人去堂屋用膳,有几个姑娘到其他地方赏花去了,亭子并没有多少人。陶嫤不以为然地倒了杯茶,捧着茶杯喝了两口,“谁叫你们两个身高相似,你总不能让她穿丫鬟的衣服?”
    说着看一眼何玉照,顺手也给她添了一杯茶,“你让卢静换谁的衣服?”
    何玉照瞪了她一眼,“我的。”
    “那不就是了。”陶嫤一摊手。
    让工部侍郎的千金换主人的衣服,却让京兆尹千金换丫鬟的衣服,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何玉照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虽然不高兴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偏头看了陶嫤身旁的孙启嫣一眼,眼里写满了不待见。
    转而看向陶嫤,意指卢静的事,“你这么泼了她一身茶,就不怕她回去跟父亲说?万一因此闹得两家不和怎么办?”
    陶嫤轻笑,“她不会说的。”
    “你为何知道?”
    因为卢静不敢说。工部侍郎卢行冶是个十分严肃正经的人,若是知道此事,必定会追根究底,也就会知道卢静倒孙启嫣茶的事。依照卢侍郎的个性,一定会先追究卢静的过错再狠狠责罚她一顿,是以卢静根本不会告诉她父亲。
    陶嫤不说,何玉照很想一直问下去,不巧正好到了午膳时间,一行人便随着前方女眷去了正堂。
    用过午膳,陶嫤觉着没意思,便跟宜阳公主辞行离去。
    殷氏要到傍晚才回,便让马车先送她回府。正好孙启嫣家中有事,陶嫤便跟她一起离开。
    “正好我们顺路,你不如跟我坐一辆马车?”陶嫤踩着脚凳问道。
    孙启嫣本想拒绝,但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一时不忍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说了不要同我这么客气嘛。”
    马车上,陶嫤本想跟她坐在一起,但避免把她吓着,最后选择在对面落座。车内置放一张朱漆螺钿小几,还有几块妆花金银丝迎枕,陶嫤懒洋洋地倚在上头,“你急着回家做什么?”
    孙启嫣露出笑意,还是今天头一回见她如此愉悦,“这月三十便是家弟满月宴,我回去看看还有什么可布置的。”
    不久前刘氏才给孙家添了一个小儿子,阖府上下一派和乐,让人歆羡不已。
    陶嫤道了声恭喜,忽然想起自己那个未能面世的弟弟或妹妹,不免难受起来。
    过不久马车行到孙府门口,孙启嫣下车与陶嫤告别,并允诺了下回一起去看玉楼春。
    快到陶府时,陶嫤问车夫:“今天什么日子?”
    车夫答道:“八月二十。”
    距离中秋才没几天……陶嫤越想越觉得不对,脑海里那张清隽俊秀的脸一闪而过,她恍然惊醒,掀开帘子命令道:“去西市,去西市!”
    西市与他们要去的胜业坊是截然不同的方向,车夫略显为难:“但夫人命令要送您……”
    陶嫤的语气刻不容缓:“我只去那里看看,看完就回来。”
    到底拗不过这个小祖宗,车夫无奈地叹一口气,扬起长鞭朝马背上一甩,临时改了方向往西市驶去。
    *
    西市是胡商聚集的地方,有不少买卖人口的生意往来,从良民到奴仆,应有尽有。
    陶嫤要去的是比较规矩的一家,转过一道道深巷,最后停在一座院落前。门前有侍从接应,并不过问来意,直接将她引入了正堂。
    陶嫤一个人断然不敢来此,除了两个丫鬟外,还让车夫一起陪着,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少顷从门口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年约四十,诚实恭谦,旁人都称他一声齐二爷。
    对方是个老手,开门见山,“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奴仆?”
    陶嫤看向他,想了片刻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周溥的?”
    她隐约记得是这个日子,以前便是在这一天买下的周溥。府上有两名仆役因事还乡,她便跟大哥一道来这里买了三名男仆,其中有一个是周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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