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路一龙实在没想明白少爷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更不知道如果自己出去,盛怒之下的少爷一个人在这里会做什么,他满脸担忧和不解。
    路放眯眸,阴声道:“出去。”
    这一声,低,沉,轻,却充满了浓浓的危险。
    路一龙再也不敢多问,忙一个打恭,赶紧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细心地为他关上了门。
    待出去后,他脚下一窜,赶紧去找诸葛铭了。
    他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可是却知道,少爷的情景很不对很不对啊!
    诸葛铭听了路一龙这一番描述,顿时领悟了少爷的心思,于是便让路一龙从旁等着,自己收了蒲扇,背着手来到路放门前,轻轻敲门。
    路放满心阴郁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没有半分的力气。此时听得敲门声,知道必然是路一龙请来的救兵。
    他明白刚才自己有些失当了,自己如今身为这二十几万大军的领将,原本不该如此意气行事。
    他苦笑一声,起身来,开了门。
    诸葛铭细细观察,却见少爷虽然面容有些萧条,可是神色如常,并不是如路一龙所言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96|结亲3
    接下来几日,路放依然不去见秦峥,倒是诸葛铭,特意来到了秦峥的松木屋。
    落甲山说得上名的大将,除却如路一袁等因为亲自带兵,便在远处和驻军一起居住,其余的都是住在后山这一片松木屋中的。路放路一龙和诸葛铭等住的是前一排。后面这一排,紧靠着山的,倒是空置了下来。如今其中这一间,便一直给秦峥住着。
    这间松木屋,倚山傍水而建,松木屋之后便是连绵山峦,松木屋之旁都是盘踞百年的老松树,松树一旁有溪水汩汩,倒也清雅。
    此时秦峥斜靠在松树下用木墩子做成的长椅上,眯着眸子,正在那里慢腾腾的将熟透了的松子剥开,一粒粒往嘴里填。此时正是松果成熟的季节,松叶凋零,松果变成蓬松松的褐色,这漫山遍野的,抬手一摘,便可吃将起来。
    黄昏时的阳光经过老松树筛过后,洒在她的脸上,把她整个人映照得仿佛散发着淡红色的光晕。偶尔有黄色的落叶打着旋儿,缓缓落在她的衣服上,她也不动,只眯眸笑着。在她的身侧,有一只白净的小兔子,眼睛滴溜溜的,走来走去,也不怕人。
    诸葛铭叹息,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淡然娴定的女子,也难怪路家最能神机谋算的九少爷也降伏不住了。
    凡是能入他人彀中的,皆因心中有欲。若是无欲无求,自然便能逍遥自在。
    诸葛铭一声叹息,秦峥自然是听在耳中的。
    她淡道:“诸葛先生怎么来了。”
    嘴里这么问着,身子却是连动都不曾动。
    诸葛铭苦笑,怎么连这淡而无味的语调,都和自家少爷一个模子出来的一般呢。
    诸葛铭上前一拱手,道:“诸葛铭前来,是想请教秦姑娘一件事。”
    秦峥慢腾腾地坐起来,睁开眼,道:“你问吧。”
    诸葛铭一笑,这才道:“姑娘昔日在高璋身边,可曾听过高璋身边有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秦峥挑眉,眸中泛起疑惑。
    高璋身边的女人,当年除了自己,勉强算得上是霸梅?除此之外,南蛮军中几乎没有其他女人了。诸葛铭问这个做什么?
    诸葛铭见此,只好解释道:“如今我们得到情报,说高璋当初离开大炎,身边带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离开的。我等疑惑,这是什么女子,竟然让高璋在匆忙逃命之时依然带着。”
    秦峥听到这话,忆起高璋,低头沉思一番,最后终于抬眸,道:“我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女子。”
    诸葛铭见从秦峥这里挖不出什么消息,只好道:“既然秦姑娘不知道,那我们另想其他办法吧。”
    相对两无言,诸葛铭静默了片刻,终于又试探着道:“姑娘,有一件事,不知道诸葛铭当讲不当讲。”
    秦峥抬抬眼皮子,懒懒地道:“诸葛先生比我见识多,书读得也多,自然明白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如果诸葛先生觉得不当讲,那就不要讲好了。”
    这话,噎得诸葛铭一时无言,半响终于道:“就算不当讲,还是得讲。”
    秦峥点头:“那就请讲吧。”
    诸葛铭到底脸皮厚,当下笑了下,道:“秦姑娘可知道,最近我们少爷寝食难安,人都消瘦了一圈?”
    秦峥蹙眉:“这个倒是不知道,我好几天不曾见过他了。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这话问得好生轻巧。
    诸葛铭审度秦峥神色,却见那眸中虽淡,倒是确实难得地写着忧虑之色。
    当下略一沉吟,或许这女人心中此时对少爷并无其他想法,不过到底是关心少爷的。
    诸葛铭心中有了底,便不动声色,故意道:“或许是为了皇上要赐婚的事吧。”
    秦峥闻言,道:“赐婚一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寝食难安吧。”
    诸葛铭听了这个,故意忧虑重重地道:“秦姑娘有所不知啊,如今皇上催得紧,少爷也不好公然抗旨不遵。可是若真娶了那公主,又怕日后行事诸多不便,受那孟南庭掣肘。”当然不是受孟南庭掣肘了,不过这里面有些事,诸葛铭总不能讲得那么直白。
    这件事其实秦峥早已想过了,当下直言道:“若真得娶了云若公主,未必就不好。”不过这位诸葛铭看着很是精明的样子,怎么可能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节呢。
    诸葛铭闻言,呵呵一笑:“可是少爷却自有一番志气,不愿意以自身婚事来下注,况且路家昔日的事,姑娘也是知道的。”
    秦峥点头:“这倒也是。”
    诸葛铭话已经说到这里,只好继续道:“如今少爷最愁的,便是该如何拒绝皇上的赐婚。最近这些时日,我们也在想着,有一个法子,是最稳妥不过的了。”
    秦峥最近偶尔也在为路放琢磨这件事,听他这么说,便问:“什么法子?”
    诸葛铭一笑,道:“若是少爷能够赶在皇上赐婚的圣旨之前成亲,这件事不就解了?”
    秦峥闻言,皱眉半响,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这成亲不是说成就成的,至少了,也该有个新娘不是吗?”
    诸葛铭叹息:“是啊,只可惜,总是少了这么一个人啊!”
    秦峥闻言,心中已经明白,这诸葛铭绕了偌大一个圈子,原来这话头竟然是在这里截着自己。
    当下秦峥便故意道:“虽说少了这么一个人,可是只要诸葛先生留心找找,总是能找到的。”
    诸葛铭听她这话,便细细察她神色,却见她的眉眼影藏在树荫里,只那么半合着,神情却是看不清楚,只是总觉得有些萧瑟。
    诸葛铭细细看了半响,最后终于不再说话,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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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心内郁结的路放,山鸡叫了三声,就已经起床了,开始在山地的操场上晨练。很快诸位将士也都带着属下开始在落甲山各处山头的操场晨练了。一眼望去,就着朝间迷朦的山雾,只见各处山上都有操练的将士,高亢的口号之声响彻山涧。
    就在路放所在的这个山寨子里,将士们顶着初冬的料峭,一个个脱去了上衣,只着单裤,在这校场操练武艺。
    路放负手而立,望着在雾气中那一个个精壮的汉子。结实的胸膛,黝黑的肌肤,健壮的步伐,汗水从他们胸膛一滴滴淌下,胸膛上的热气几乎驱赶了周围的寒凉。
    二十几万的血性男儿,潜伏在这落甲山,伺机而起,光复这大好河山。
    回首间,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巍峨雄壮。此时朝阳自山的那边渐渐起来,万道红光将这一片大好山河笼罩,好一派瑰丽景象。
    江山大好,怎不引得群雄竞相折腰。
    垂眸间,思绪翻飞。
    国仇家恨,被践踏的土地,失所的流民,饿殍遍野的村庄,这是南蛮的铁蹄留给大炎的伤痕。
    路放望着这山间缭绕的雾气,在这雾气中,眼前仿佛浮现一个失去了颜色的红头绳,在那里瑟瑟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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