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心感不妙,一边安排属下撤离,一边过来拉住秦峥,沉声道:“妹子,你不能留在这里!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话音刚落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大家看过去时,便见在那土黄色的风沙肆虐中,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艰难地行来。
    秦峥一眼认出,那就是路放,忙疾步上前,一把扑入路放的怀抱。
    他的衣服上沾了许多的灰尘和沙砾,头脸上也都是灰了,不过秦峥依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胸膛里。
    路放倒是一愣,揽住秦峥,沙哑的声音温柔地道:“秦峥,怎么了?”
    秦峥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想着刚才差点以为失去他的揪心感,一时竟觉得眼眶湿润,有湿意涌出,将眼角的沙土冲刷。
    路放见此,越发担心,搂着她道:“到底怎么了?”
    此时托雷见路放平安而来,忙大声喊道:“这里要起风了,咱们必须马上回去,不然要出事!”风声太大,托雷的声音听着飘渺。
    不过路放到底是听清了,忙拉着秦峥,随着众人离开。
    一时一群人各自拿着衣物蒙住了头脸,手牵着手连成一队,开始往外行去,待到了外面,却是有马的,那些马儿在这风沙中受了惊,正不安地立在那里踢打着蹄子。
    当下在托雷的指挥下,众人忙上马,马匹不够则是两人共乘一骑。路放自然和秦峥一匹马,而何笑则是搂着昏迷的段青上了马,一群人忙驱赶骏马迎着狂风逃离这里。
    暴风疯狂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沙砾,狠狠地将这些迎头泼打在众人头脸上,大家都睁不开眼,只能拼命低着头,蒙住脸,咬牙往前骑。此时马儿受惊,甚至不听使唤起来。
    路放的外袍已经脱下,将自己和秦峥罩住,又把秦峥护在自己的臂膀里,牵着缰绳,艰难而行。
    一群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周围的风沙渐渐小了下来,托雷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安全了!”
    待回过头看时,却见刚才的那个废都已经极为遥远,甚至大部分被沙砾淹没,再也不复刚才的那般显眼了。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回头看过去,却见大家头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沙土,一个个犹如泥人一般。
    而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前方道路都是一个颜色,大家几乎无法分辨该去往何方。幸好托雷和属下对这里极为熟悉的,当下带着大家继续前行,待到了东方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这才看到远处有些茅舍,托雷指着那里道:“那是一个小镇了,我们可以去那里歇息。”
    众人见此,知道这才彻底逃离生天。
    这时候,被何笑抱在怀里的段青,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看这周围的情景,皱着眉头道:“这又是哪里?”
    何笑见她醒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忙道:“段青,你现在逃出来了!”
    段青一看是何笑,倒是一惊,不过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又被救了。待看到一旁的秦峥,恍惚了下,笑道:“这次又是劳师动众。”
    一行人此时已经到了小镇,在托雷的安排下,早有人去收拾茅舍,准备食物和水。
    何笑见段青精神尚好,心里也是高兴,忙对段青介绍道:“这是大渊的皇帝,如今是你的女婿了。”
    路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秦峥提起自己那个母亲,言辞间并没有孺慕之情。
    任凭谁,面对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女人,怕是也难以生出那种这是我母亲的感想。
    而对于路放来说,对着一个分明和自己同龄的女人叫岳母,这也确实很难没有荒谬之感。
    不过此时的路放,深吸了口气,终于抱拳,道:“小婿路放,见过岳母大人。”
    段青见路放一脸是土,一本正经地抱拳拜自己的情景,顿时有些凌乱,良久她只好点了点头,道:“好……极好……”
    托雷的属下此时已经收拾妥当,当下托雷招呼大家各自进茅舍休息,而托雷的属下则是支起了帐篷。
    秦峥见何笑一直搂着段青,便道:“你们也进去收拾下吧。”
    段青忙点头,何笑见此,也跟着点头。
    待到秦峥进屋抖落身上的灰尘的时候,路放进来,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看你有些不快。”
    秦峥听了,忙摇头:“我没有。”
    路放凝视秦峥半响,他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结,只是此事一时怕是难以解开。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关于何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162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关于何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谁知道秦峥听了,却是认真地望着他,摇头道:“我一点不想听了。”
    路放见此,只好抿唇,暂时不再提及此事,想着假以时日,他慢慢开解,必让她接受段青和何笑在一起的事。到时候寻个合适时机,再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何笑和段青之女。
    一时路放眯眸,想起那段青,这个女人倒是好生奇怪,按理她应该知道秦峥乃是何笑之女,却为何带着秦峥嫁给秦一人,又一直将此事隐瞒了何笑。
    此时恰有托雷属下送来水,虽不多,但却够两个人洗漱。路放知道在这里水是极为珍稀的,当下便让秦峥先洗,秦峥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洗着,一边问起路放杀申屠江的事儿。
    路放并不细讲,只淡道:“已经死了。”
    秦峥听着这话,却觉得他话语中有些异样,待抬起头来细看他时,却忽然发现不对,忙上前去,抱住他的胸膛,问道:“你怎么了?”
    她抱得有些力道,于是便敏感地察觉到路放身子仿佛一僵。
    秦峥蹙眉,当即伸手要解开他的袍子,路放见此,只好握住她的手,道:“受了一些轻伤,不过倒也没有妨碍。”
    秦峥想着他受了伤还在风沙之中护着自己,心中发疼,便强要解开他的袍子,路放无奈,只好让她解开来看。
    待解开外袍,这才见里面是受伤了的,仿佛用什么尖锐的物事扎进去过,不过伤口并不大,是以里层衣服被染红,外层衣服并无什么异样。
    饶是如此,秦峥却是分外心痛,当下帮他重新穿过外袍,静静地搂着他,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
    路放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原本就是个小伤罢了。”
    秦峥让他坐在那里,自己取水来,拿了布巾帮他擦了脸,擦去那层厚重的灰尘,露出那刚毅的脸庞来,她忍不住摸了摸他高挺的鼻子,命道:“以后不许这么莽撞,更不许受了伤都不说一声。”
    路放见她如此,又想起之前她在风沙中执意等着自己,心中不觉柔软万分,当下笑着点头:“我自然是都听你的。”
    秦峥拉着路放坐在那里,自己坐在他大腿上,揽着他脖子道:“如果你死了,我就绝对不会嫁给别人。”
    路放闻听,心中十分的受用,可是又怜她,嘴上虽说并不在乎,可是心里却是视其父亲秦一人为最重,如今段青竟然和何笑如此火热的样子,她必然看不过去。
    他抬手怜惜地摸了摸秦峥的脸颊,温声道:“何笑其实对你一直很好,他和你爹关系也不错的样子。”
    秦峥点头:“是,我知道。”
    路放沉吟一下,又道:“如果你爹还活着,看到此番情景,他又会怎么想?”
    秦峥闻听,唇边泛起冷笑:“我爹那个人,爱她至深,她便是要嫁给别人,我爹又怎么会不让?便是自己伤透了心,自然也是装作不在乎!”
    路放见此,将秦峥揽在怀里。
    心里却感悟,陪伴着那个一生都在思念母亲的父亲长大的秦峥,其实心中一直有极度的不安全感。她长大了,可是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小孩子,一个渴望着母亲而不得,看着父亲遭受思妻之痛而无能为力的小孩子。
    一时他想起昔日为了娶到秦峥而遭受的种种困苦,秦峥如此待他,何尝不是心中其实对情感之事毫无信心,她外表冷傲淡漠,其实内心却是充斥着些许的自卑和无奈。
    他的秦峥,也许不够完美,可是却越发让他心疼。
    只恨不得回到十几年前,去安抚那个举起拳头和男孩子打斗的小姑娘。
    路放想着这个,便将秦峥搂得更紧了。
    秦峥靠在他怀里,咬着唇,半响不说话,最后忽然哑声开口:“路放,我觉得我心里有什么在跳,我有时候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有时候会感到害怕。”
    路放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小时候,我祖母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阴影,那是阳光不能照到的地方。不过秦峥,你现在长大了,并不是一个小孩子,你要学会去控制,也要学会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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