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鸿阑也没阻止他们,毕竟这事上众人帮了不小的忙。虽说他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将污水洗清,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轻易。麻烦点倒不算什么,怕就怕走漏了风声,凭白惹槿儿担忧。
    在人群最后端的宋梓仪看着桌上三大包糕点,心痛至极,本来有一包是自己的,结果……
    “你们不要高兴太早了,我小厮告诉我说他去的时候温家大门口可全是人,挤都挤不进去。这次是嫂夫人念着情谊送的,难道下次也要厚着脸皮去要吗?”他看着这群人脸上的笑容就来气,不行,不能只自己一个人,要愁大家一起愁。
    眼瞧着同窗一个个表情都从愉快变成凝重,他满足了。
    “温兄,能不能商量下,让嫂夫人多做一点?”不愿意面对事实的人想要挣扎一下,眼含期待望向了作壁上观的温鸿阑。
    正主还没答话呢,看透了的其他人就忍不住出来反驳了。说这话也不动动脑子,温兄对嫂夫人什么样谁不清楚?就差没把他们偶尔蹭到的早膳都给停了。
    “行了行了,嫂夫人的点心多好吃你心里没有数吗?温兄他要是能听你的就不是他了,而且说得好像多做点你就能抢得到一样!”
    “还有你,宋兄,今儿个那账我们还没找你算呢,你这笑意能不能藏藏?我们买不到你就可以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听到前头那句话的宋梓仪还有些心虚,感觉自己的背又在隐隐作痛,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可一听那最后一句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句:“谁跟你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明明是嫂……鸿阑那条绳上的。”
    众人:“……”但凡你硬气些,我们说不定就信了。
    大家各执一词,最终也没争出个有用的法子来。眼看这夫子都要进学堂了,自然是只能暂且按下。
    结束了一天的进学,伴着月色,温鸿阑总算再见到了自家的小娇娇。
    说来也奇,平日这个时辰木槿该是睡下了的,今日他进门之时却显得慌乱异常。
    他朝人走过去,假装没看见这人脸上的无措,伸手去牵,却落了个空。
    “槿儿?不躲我好不好?”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看着对方霎时苍白的脸色,木槿微红着脸让人背过身去。
    而温某人被惊吓取代的理智也重新占据上风,顺从地转过了身,心思飞转。一阵细小琐碎的杂音后,熟悉的声音才又一次在耳后响起。
    再一次转过身来的人什么也没问,只是快速而坚定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将人牵到榻旁坐下。等把人半搂在怀了,这才细声开了口。
    “我听宋梓仪说了,槿儿的糕点很受人喜欢,今日可有累着?”
    怀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在想刚才的事,解释的话语在嘴边转了好几个圈了。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开口,合着问的不是这事?虽然有些语塞,但还是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做的不多,都没晒到。不过祁夫子他们都派人来了,还有安哥儿。”
    温鸿阑轻点的头顿住,柔和的眼神中也多了点别的在。木槿听他久未答话,想起什么来,侧了侧身,与这人正对着。
    “人家小孩也没惹你呀,挺乖巧的,长得也好看。你不也没阻止他跟团子来往吗,怎么一提他你就生闷气,嗯?”
    瞧着他这样子还怪可爱的,胆子越发大了的人儿觉得自己的手有些蠢蠢欲动。她刚努力把这股子冲动压下去,结果一走神回来就发现手已经在对方脸上了。
    木槿本准备缩回手的,却发现手下触感还算不错。嗯……反正摸也摸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自家夫君这俊朗的面庞上摆出个笑来。
    等人玩够了,温鸿阑才将这作怪的小手抓住,耐心解释了一番。
    “我没阻止只是因为清儿在镇上没个同龄人陪着不好,有个伴后就不会总缠着她嫂嫂了,而且.”
    这句断的,让一旁这人不禁往下接了一句。这话才刚落呢,那尽会吊人胃口的人就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打在了她颈间。
    “而且,他见你的第一面,那个称呼甚合我心。”
    “你说是吗?温夫人。”
    总算忆起初见时的场景,木槿脸还没来得及红呢,就被短短几字给逗得直接耳尖粉粉的。自己想还没那么羞,可耐不住对方这语气,太过缱绻。
    被逗得狠了的人儿恶向胆边生,上去就是一个捂嘴,凶得很。
    “不许再说这个,否则,否则我就一直捂着,也不跟你说话了!”
    直到见到对方眨了眨眼,她这才放心地把手慢慢放了下来。被自家娘子准许说话的人正准备开口,那刚撤下去的手却又再次盖了上去。甚至因为她太过用力,两人一起往后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不过此时主动扑倒的人也顾不得羞了,半直起身来,用手在温鸿阑脸上擦着什么,眼中也带了几分焦急。
    被压在身下的人本是笑意盈盈的,却回想起今日娇娇的一系列反常,神情一滞,直接起身把人拥在怀中。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还不等木槿适应,自己的手就被对方紧紧攥住,露出指尖的一点鲜红来。
    “我,我今天不小心伤着了……被木头上的毛刺扎的,才,才不是针线弄的,你别多想啊。”被自家夫君盯着的人慌了,等意识到说了什么的时候都恨不得往自己脑门来上那么一下。
    “嗯。”
    手被困住的人用余光观察着那人的反应,见他准备将自个放在一旁,忙扯住了对方的袖子,眼巴巴地盯着他。
    “我去给你拿药膏抹上,嗯?”温鸿阑面上淡淡,话里倒依旧温柔。
    “就戳了一下,等你拿来,伤口都愈合了。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回来早了……”
    听着怀里这人的嘟囔,他原本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长叹了一声。
    “是我不对,回来太早惊着槿儿了,荷包我们不做了行吗?”
    “就不,都只差几针了!”木槿被这人一哄,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荷包是说不做就不做的吗?那前头那么久算什么事。再说她都答应了,怎么能不守诺?对,就是这样,绝不是因为对方的撒娇!
    被激了一下的人儿从他怀里挣出,又翻出不久前藏好的荷包,借着烛光补上了最后几针,连阻拦的机会都不留。
    等用剪子剪断最后一点线头,她这才抬起头来想看看那人的反应,却见榻上空无一人,惊得她从凳上站起。
    眼中才刚浮现那么丁点疑惑的影子,木槿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连带着拿荷包的手也被牢牢扣住。
    指节分明的手在荷包上轻轻拂过。浅黄色的荷包上,红白相间的杏花正值花期,花团锦簇,压满枝头。艳彩不输桃李,一色千里。花枝上栖着两尾燕,似是被丝丝缕缕的杏香吸引,结伴而来,风雨不去。
    “我本以为槿儿会绣兔子的。”温鸿阑没给人生气的机会,在他的小娘子面上轻啄了一口,把话给接了下去。
    “杏林春燕,夫君真的很喜欢,定不负槿儿心意。”
    第44章 春风得意  温兄,人言否?
    “温兄,你今日怎的来的这么早!”
    学堂里的人唰的一下朝门口看去,依旧没能找到油纸包的影子,只能悻悻地转了头。
    不过……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其他人冥思苦想之际,宋梓仪总算聪明了一回,没辜负他这与温鸿阑最为亲近的名头,一语道破。
    “鸿阑,你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感觉你心情甚好。”这句话一出,众人这才恍然意识到那种违和感是从哪来的了,纷纷出声附和。
    “对极,温兄看起来比平日里温和了不知多少!不不,温兄,我没有说你往日不好的意思,只是今日格外的柔和罢了。”
    “何事能让温兄如此展颜,可是嫂夫人又做了什么新的了?温兄可是走得太急忘了拿?真不必如此着急的,这时辰还早着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要嫂夫人真做了什么,即使温兄不让,嫂夫人那么好一人,怎么会不让他给我们带过来呢,对吧……温兄你点头了?”
    其实大家都更赞同后者的观点的,虽说是很希望是木槿又做了什么吃食没错,可他们不傻,这可能性几乎为零啊!直到看到温鸿阑点头,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鸿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离进学的时辰还差这么多,何必这么赶!”本来没带早膳也没什么,毕竟嫂夫人也很累,偶尔能吃上一次就很不错了。可你现在告诉他,不是没有,而是没带,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步之遥啊,想想就心痛。
    而一直没说话的温某人看着频频点头的众人,饶有兴致地开了口。
    “带了,你们要看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温兄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算了,先点头再说。
    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的学子们完全忘了思考,一来为何这次对方用的是“看”而不是“吃”或“尝”一类的词,二则若真如他们所想,那东西又会放在何处,箱笼?可往日木槿所做吃食无一不是飘香四里的,怎的今日例外?
    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众人满心欢喜地瞧着,瞧着对方从腰际取出个浅黄色的物什来。
    看着他这举动,其他人真是满脑子问号,心大的还在想着温兄怎么还不将东西拿出来,今日异常机敏的宋梓仪已经是猛地往后一退了。可惜啊,因为刚刚太过凑近,四周围的人又太多,他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宋兄,君子端仪,不要再随便动了,我好不容易挤进来的!”
    听到这般指责,预料到接下来发展的人木着张脸,也不动了。
    又等了一小会,众人还是没等到温鸿阑下一步的动作,很是茫然,只能把视线放在了对方手上,这一眼便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来。
    “温兄,你这荷包……很是精美啊,应是花了不少银子吧?”审美能力不错的穆云如是说道。
    “温兄,君子言而有信,荷包好看不错,但嫂夫人做的东西呢?”与穆云不同,心急的秦函早已等不及了,决定弃掉这些弯弯绕,单刀直入。
    对自己同窗还抱有几分期待的宋梓仪扶了扶额,算了,认命吧。
    眉眼都舒展开了的温某人含笑摇头,反问了句:“这不在这吗?”
    没回过味来的学子们就是一惊,四处张望,直到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了对方手里。荷包上花开正好,两只相依的燕似是在嘲笑他们的有眼无珠,连半分眼神都不肯施舍。
    祁晏一进门,就觉得今日学堂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安静的过了头了些。往日就算是苦着张脸,那表情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生动,现如今却个个木着张脸,好似受到什么打击一般。更奇怪的是他那逆徒却是眉眼带笑,一副春风得意之色,这个笑容,他只在小槿在场的时候见到过。
    因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谈,他只能先将心中的好奇按下不表。
    “咳,大家近日于课业一道上的努力夫子我都看在眼里,可这临近乡试了,我还是有几句话要提点一下。”
    “我这心里头明白,你们有些人觉得,乡试落榜是平常事,也没什么紧迫感,大不了再静心学个几年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有些人明明有那么点天赋,却不肯好好利用,我也没什么想要过多责怪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只一句,这一屋子人各有去路,若是中途离散,这往后,可就没共坐一堂的机会了。”
    说完这两段话,祁晏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开始了今日份的讲学。想必这往后的日子,有得热闹咯。
    ——
    “宋兄,散学了,你家小厮还在外头等你呢。”久等不到主子的宋家小厮眼瞧着天都要黑了,随手在书院门口拦了个学子,看能不能进去代为问询一番。也巧了,这位学子本就位处隔壁,也算相熟,想着当行善积德,便应了下来,折返回去。
    结果这一瞧,整个学堂里除了前头有个位是空的,其他都座无虚席,一个个都在手不释卷,奋笔疾书,偌大个学堂除了他的声音,寂静的很。
    “宋兄,你看日头也晚了,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刻苦,突然这般努力,容易伤身啊。”秦函头都没抬,朝着旁边就是一顿规劝,话中倒没有什么关心之意,反而有些揶揄。
    “你想的倒挺好,我告诉你秦函,你再怎么着都比不过我的,此次乡试我必能上榜。”被调侃的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嘴上回击了回去。
    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全都在紧缩眉头盯着书本,那样子恨不得把这书给吃进去似的。
    这些人倒是见怪不怪了,门口被央着来带口信的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好像不立马拿出书来温习都是一种过错,忙跌跌撞撞地跑了。
    至于那空座位的主人嘛,此时的境遇也没好哪里去。
    “小槿给你绣荷包了?”祁晏手里拿着的包子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皮白宣软,馅都要溢出来了。白白的表皮上渗了点油星,一口下去,软乎的面皮配上里头扎实的肉馅,竹笋的清香混着肉的油香,嚼两口还有微甜的麦香味,口感和味道都是极佳。心情甚好的人眯着眼向身侧发问,尾音都向上挑了些。
    “是。”被问的人有些疑惑,学堂诸人应当不会向夫子提起这事来的,那……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啊你,我倒不知看起来稳重端庄的弟子私下里是这般幼稚。你跟团子较什么劲,可有半点当哥哥的样子?你那荷包呢,给我看看。”
    温鸿阑朝祁晏手上望了一眼,没动。
    “行了行了,还嫌弃夫子,我看你是课业太轻了!我不拿你的,就看看。”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去,被嫌弃的人嘴角抽了抽,拿起包子又咬了一口。算了,看在这小子运气好的份上,饶他这一回。
    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这人才慢慢地将荷包掏了出来,谨慎地攥在手上,离自己的夫子足有好几米远。
    祁晏好不容易才按下抽人的冲动,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一看,就越发羡慕自己这徒弟的好运道了,如此好的绣工,配眼前这人,还是可惜了些。
    “先生,这是内子特意给弟子绣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温鸿阑怎会看不出对方的意思,这般丰富的面部表情,他又不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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