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那个传闻中的扬州知府,却是个有手段的。
    “我当时让你去给他带话,你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三七正在处理大氅,这东西一看就价格昂贵,定然是个贵重之物。
    闻言头也不抬的道:“奴婢去的时候不认路,特意找了个小厮带我过去。”想到这里三七还气呢,撇着嘴抱怨:“天黑,那小厮不认路,带着我兜了好几圈,好长时间才寻过去。”
    “他那哪里是不认路。”
    玉笙发出一声冷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那是故意支开你,行调虎离山计呢。”
    “故意的?”三七惊的嗓门都大了,“姑……姑娘,什么调虎离山?”
    玉笙抬手捏着眉心,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三七在一旁急的不行,上上下下的就差四处乱跳了:“到底是哪个缺心眼儿的,敢怎么害我们姑娘?”
    玉笙没说话,她低下头,略微烦躁的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三七伺候着她解了衣裳,换上了自个儿的。
    “姑娘。”
    到最后,三七捧着手中的腰带走上前,正对面那枚玉带泛着莹莹的光,她小声儿嘀咕道:“这东西该如何是好?”
    “放下吧。”玉笙一瞧见那东西,就牙疼,她接过那玉带随意的团了团,想现在就扔出窗外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那玉带搁在掌心中,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半个巴掌大的一块玉浑然天成,连三七都知晓这东西必然不是凡品。
    玉笙如何瞧不出来?
    想到那人那似笑非笑的眉眼,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就此扔出去。
    握在掌心中翻来覆去的把玩了许久,玉笙最后只好让三七收起来:“明日我寻个机会,还回去吧。”
    ——
    王全办事向来利索,他是站在原地看着玉笙平安进屋才回去的。
    “人送到了?”
    屋子里,陈琢正在下棋,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听见门合上,像是随口一问。
    “殿下放心,奴才亲眼看着姑娘进了屋的。”
    王全说到这里,悄悄儿的抬起头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太子年仅二十出头,正是弱冠之年。却早与太子妃成婚七年。
    东宫之中,妻妾皆有,太子却是难得的有真心喜爱的。京中谁人不羡慕太子妃,嫁给这番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太子殿下。
    就连下扬州,不知太子其身份,可每日想伺候太子之人依旧是数不胜数。
    可如今日那般,由着太子殿下亲自抱着的,那姑娘可是头一位。
    王全想到这儿,想了想那姑娘的一张脸,似乎有什么就不足为奇了。殿下向来不是个喜形于色之人,自打下扬州之后,殿下身侧就再也没让人贴身伺候过。
    今日能这番对待那姑娘,显然就是看中了的意思。
    何况伺候殿下多年,自然是知晓殿下的喜好。那姑娘那张脸,那一截柳叶腰。完完全全就是照着殿下的喜好来长的。
    也难怪殿下对她,与对待旁人不同。
    “殿下若是喜欢那姑娘,倒不如与那贺大人说一声儿,要了那姑娘去?”他刚刚可是看的真真儿的,那姑娘可是跟贺大人家的公子交往密切。
    太子这明显是起了心思,若是再不动手,只怕就晚了。
    “你着什么急?”陈琢正对着棋谱研究,闻言头也没抬:“送过去了?可是瞧见了些什么?说说?”
    “奴才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王全摸了摸脑袋,笑了笑:“奴才送姑娘过去的时候,瞧见贺家的公子正站在廊檐下等着。”
    “哎呦,那么大的雪,他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等,瞧着这架势怕是真的动了心了。”贺家的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年前还中了乡试,想来也是个有前途的。
    何况,这知府大人可就这一个儿子,虽是庶出,但日后知府拼下来的东西,可不就是他的?
    陈琢垂眉,轻笑了一下,看那样子却是半点都没将那贺文轩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呢?可还有说旁的?”
    “您怎么知晓?”王全心中暗自嘀咕着,随即道:“姑娘问奴才,昨夜宿在这儿的都有何人。”
    “来往皆为朝中人,奴才便没有回她。”
    陈琢听到这儿,从始至终那低垂着脑袋才抬起头,眯了眯眼睛像是笑了笑,眼中却是没有笑意:“她倒是聪慧。”
    “啊……啊?”王全摸着脑袋,没听懂。
    “她昨夜被掳,必然是这院中之人指示。”按照她说的,不认识陶志明在先。
    陶志明昨晚并不在这儿,那动手之人必然是借了他的手?或者说,他这四周有线人,一举一动哪怕连他的一个眼神,都能传到陶志明那儿。
    无论是哪一种,她这一问,摘清了自己。
    还提醒他往下查下去,顺便也替她报了昨晚的仇。
    “女子过于聪慧,也不是好事。”陈琢收了书,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睚眦必报,太累。”王全在一侧看的是触目惊心。
    殿下的喜怒不定,刚还满脸笑意,此时又像是完全没了兴致。
    挑了挑眉,再往窗外看了一眼,那姑娘也不知是有福气,还是无福气。
    ——
    玉笙回去之后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晌午。
    “姑娘醒了?”
    三七一直在外间候着,听见声响立即上前,她手脚麻利儿的撩起帘子,冲着还在床榻上的玉笙:“快起来洗漱用膳,前院传来消息马车修好了,待会儿用了饭我们就赶回去。”
    雪下的越发大了起来,早膳依旧是带着荤腥儿的,玉笙动了半个素包子。喝了一小碗粳米粥。别的就没在用了。
    “昨日那玉带呢?”剩下的她也没了胃口,低头吩咐三七收了东西,自己拿了玉带出门。
    这东西太珍贵,她自然不敢多留下,必定是要还给那人的。
    玉笙自小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强留不来的结果。何况这东西她也没想留,该是早早的还给她才好。
    她一路小跑着去了昨晚的院子,一路问了奴才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已经人去楼空了。
    玉笙只好原路而返,刚走上游廊正与迎面走来的贺文轩撞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他一瞧见她,立马抿起嘴笑了一声儿,一双眼睛里澄澈的映出她的身影。
    她拿着玉带的手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的藏袖口之中:“昨晚发生了件事,幸那贵人出手相助,我想特意过去感谢一番。”
    “人已经走了。”贺文轩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至于别的,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何穿着男人的衣服回来,他一句都不过问。
    一晚上过去,他眉眼之间疲惫了不少,却依旧是温和的暖着她的手心,将手中的手炉塞入她的掌心中:“东西收拾好了么?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他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到温和之后便立即放开。
    玉笙看着前方的人,他身形修长,步子又快,却始终只比他多出半步的距离。
    “让三七再收拾了,应该快好了。” 玉笙走到他身侧,问:“现在就能回去了么?”
    “雪下的太大了,若此时不走路上难免被雪封。”贺文轩走到她的右侧,挡住了前方吹来的风雪:“你收拾好了,我立马送你回月楼。”
    “好。”玉笙在他身后点着头。
    ——
    雪下的太大,马车比往日里跑的慢些。
    回到城中足足用了一个半的时辰。
    贺文轩大概是昨晚冻久了伤了身子骨,坐了一路的马车面上有些难看,却还是坚持要送她回去。
    “慢点。”马车到了月楼后,他扶着玉笙的手下了马车,又将手中的雨伞给她。
    玉笙道了谢,身后贺文轩却是喊住了她:“玉笙,你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及笄?”
    她的生辰是在下个月,细算起来的确也没多长时日了。
    眼看着她点头,贺文轩的眼中溢出一丝笑:“那等你及笄之日,我便接你出来。”接她出来,也就是买了她的意思了。
    瘦马不同于世间任何的女子,她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掌握在金银之中。
    她们如同货物一般,是可以被买卖的。
    面前之人是四品官员之子,无妻妾无通房,身侧干净,且心中有她。
    这是她之前就盘算好的结局,处心积虑经营了半年之久,如今也算是令人满意了。
    “好。”玉笙扭头,对着马车旁的人一笑,她执着伞,遮住了娇娇俏俏的一张脸。声音清脆却又娇糯:“我等你。”
    贺文轩看着前方的背影消失,这才上了马车心满意足的回了。
    玉笙回了月楼,可是引起很大的轰动。
    她自从昨日出去,一夜未回,今日才被人接回来。秦嬷嬷心中憋着火呢,瞧见她回来了,面色都硬了。
    “月楼的规矩,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在外留宿。”
    玉笙刚走进去,就被拦住了去路,秦嬷嬷坐在大厅中央,捧着手中的茶盏面容严肃:“你别以为我疼你,你就什么事都敢做。”
    玉笙是好,模样身段性情,甚至于才华在这儿都是拔尖儿的。
    “平日里由着你也就算了,可我也不能为了你坏了月楼的规矩。”秦嬷嬷是将她拿眼珠子看,可她与人出去一夜未归,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坏的可是月楼的名声。
    物以稀为贵,其余的姑娘们可是要降价的。
    玉笙知晓这事不好糊弄,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对策,她当着大家的面解了身上的斗篷,挽起袖口露出了胳膊上的守宫砂。
    秦嬷嬷瞧见后,心下瞬间松了一口气。
    玉笙放下袖子,往屋内看了一圈。月楼中的人大部分都出来了。瞧见她的样子,各个神色各异。
    她不管旁人是如何看待,带着三七就往自己的屋内走。
    秦嬷嬷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跟在她身后也进屋了。
    “玉笙,昨日那个老爷出价八千两,你真的不愿意?”八千两,她们拿九成,剩下的一成当做‘嫁妆’封给姑娘们带走,也算是成了一段缘分。
    绕是月楼这样的,听了八千两也难免不动心。
    玉笙瞧见她这副样子,心中越发的烦躁,却还是不得不笑着安抚:“嬷嬷忘了,我和贺少爷还好着呢。”
    “这贺少爷可是知府家的公子。”秦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确定他能让你入府?”贺文轩是知府庶子的事儿还是玉笙告诉她的,知府,可是正四品,扬州的知府深受陛下信任所在,这可是个天大的官。
    关键是与知府攀上关系,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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