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太子殿下刚上朝回来,绯红色的朝服穿在身上,整个人相对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清隽。
    “是。”王全跪在地上,给他脱鞋。
    垂下脑袋,声音小小儿的:“太子妃派人去查玉小主之前的事儿。”太子妃在东宫的人手全是陆家的,殿下虽没严加看管,但只要她一吩咐人手,书房这儿立马就有消息。
    之前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太子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自从她第二次给茶水中下药之后,太子连带着对广阳宫都开始防备。
    “解决掉。”长靴脱下,太子殿下回答得毫不留情。玉笙能有什么把柄?无非是她是瘦马的事被爆出来。
    东宫中的玉良媛是瘦马出身,这事要是被太子妃知道。
    等待玉笙的,只怕就是万劫不复。一想到那个可能,太子的眉心便就紧拧着,他不可能让玉笙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王全磕头,立马往外走,但还未出门口,却是又被喊住了。他狐疑着眼神往身后看去:“殿下。”
    太子坐在书案边,漆黑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一道阴影。
    他脑海中,那枚玄玉一闪而过。
    抬手转动了两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想到玉笙那双忐忑的目光,喉咙滚了滚,到底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手背朝外挥了挥。
    他生性多疑,但有些人,有些事,还是要选择去相信。
    派人去查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若是被她知道了,伤了她的心可就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挽回了。
    之前,周承徽的事,紫貂毛大氅的事,她气自己不相信他,闹的厉害。
    今日若自己派人去查,被她知道了。只怕又要搅的东宫天翻地覆。
    头疼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太子无奈的溢出一丝轻笑来:“没别的了,出去吧。”王全这看着殿下,左一会儿轻笑,右一脸无奈。
    哆哆嗦嗦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出去的时候几乎是同手同脚。
    殿下这是……这一定是昏了头了。
    ——
    合欢殿中
    素嬷嬷送走纯良娣身侧的奴才,这才走到玉笙身侧。
    “打发走了?”
    素嬷嬷点了点头:“纯良娣将这生辰,准备的可是格外的大。”主子是三品的良媛,地位不高,却也不低。
    按照资历,与夏良媛等人可谓是平起平坐。在她上面的也只有太子妃,纯良娣,赵良娣三人。
    但,纯良娣却将这次的生辰准备的太壮观了。不说主子的地位,就说前段时日,皇后娘娘还对主子受宠之事颇有微词。
    如此高调,只怕不是见好事?
    “我又如何不知道?”玉笙揉着眉心,深深吸了口气。
    “好在纯良娣没有坏心眼。”她应当是为这之前的事,想着出一口恶气罢了。她与自己交好。是因为她想要权势,而自己被殿下宠着,却一直不碰这些。
    她与纯良娣之间没有竞争,这才算是平安无事。但生辰就在这几日,她却越来越心慌。
    “主子别胡思乱想。”三七怕她想多了脑袋疼,故意道:“之前主子您说要给沈太医做只玉做的猫,主子您可挑好哪一块了?”
    一说起这个,玉笙便想到那日拿回来的那块玄玉。
    桌面上,两块玉摆的整整齐齐的,玉笙却是一脸的为难。她拿起太子送的那块翡翠,对着自己的右眼,点头:“绿的。”
    玄色的墨玉举起来,对着自己的左边眼睛:“黑色。”
    巴掌大的玉,一边一个,将她的脸完完全全的都给挡住了。玉笙一手举着一个,半响之后,仰起头哀嚎一声:“哪里有绿色的猫?黑色的猫啊啊啊!”
    她不过是想雕一只小猫而已啊!
    “黑色还是有的。”
    冬青插嘴了一句,玉笙抬起头,瞪了她一眼:“就算是沈清云的猫是黑色,我也不敢拿这块玉做。”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块玉价值连城。
    况且恒亲王这人人高马大的,脾气一看就不好。也不知,这买来是讨好谁的。只是殿下偏心,好东西都给了她罢了。但人恒亲王殿下可不一定乐意。
    “赶紧将这些东西收走。”
    玉笙手一哆嗦,赶紧将玉一边一个放回了锦盒中:“眼不见,心不烦,磕着碰着可没命还。”她手摆弄的像是拨浪鼓,赶紧让人拿下去。
    三七等人憋着笑:“那主子,您说的那玉猫怎么办?”
    “拿快白玉,照着这只猪做一个吧。”玉笙随手指了一下躺在黄花木小圆椅上的大肥猫:“雕的传神一点。”
    肥猫无辜受辱,睡梦之中打了个哆嗦。
    玉笙弯腰去抱猫,眼睛无意间抬头,撇了眼窗外,却是吓得一哆嗦:“谁在那儿?”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像是吹了一阵风。
    “主子,怎么了?”
    素嬷嬷等人赶紧走上来,围在玉笙的身侧:“您这是瞧见了什么?”玉笙抱着怀中的小猫,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漆黑的一片,只有一院子的树,并没有别的。
    “主子刚刚是瞧见了什么东西?”三七走过来,压低喉咙的声音,问道。
    玉笙收回眼神,让人将窗子给关了:“瞧见个人影,估计是我看错了。”素嬷嬷不放心,让小元子举着灯笼出去寻了一圈。
    “主子放心,外面没人。”
    玉笙捧着茶盏坐在软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大概真的是我看错了。”她捧着茶盏,没忍住,扭头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隔着一道窗户,一人正在树上,看着她的方向。
    陈珩从屋檐上又飞回了树枝上,很快地将自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他轻功极好,平日里来皇宫都是来去自如。更不用说只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东宫了。
    侍卫们从他面前走过,都发现不了动静。
    举起手中的酒壶,他闭上眼睛又喝了一口。自从那日从书房出来之后,他便一直这样心神不宁。有些情绪宣泄不出,他下意识的麻醉自己,让自己靠她更近一些。
    因为清醒之后,他大概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喝醉之后,却是敢。在梦中,他从这个窗户飞进去,拉住她的手往外跑,已经十三回了。
    喝醉了的眼帘渐渐地变得沉重。
    手中的酒壶落下去,黑夜中又被个黑衣人接住。
    细微的一道声响,陈珩闭上眼睛在心中又默念了一声,第十四回 了。
    他第十四次鼓起勇气,带她走。
    陈珩躺在树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刚醒,暗处的黑衣人便立马朝他飞了过来:“主子,陛下要你过去。”陈珩素来不上朝,陛下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时辰,该是上早朝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眼神往那紧闭的窗户那儿看去。她是个贪睡的,今日只怕又要睡到中午。
    轻飘飘地从树上飞了下来。一大早的,就离她离的这么近,他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些。
    “先回府,换身衣裳再去。”
    等恒亲王再入宫,早朝已经散了。陛下身侧的刘进忠一直在门口候着,见他过来,赶紧迎了上去:“殿下,陛下在等着您呢。”
    刘进忠对恒亲王素来巴结。
    陈珩瞧都没多瞧这老奸巨猾的太监一眼,抬脚直接往里走去。
    才刚进去,他便后悔了。金殿之中,那人坐在轮椅上,正对着他笑。
    “珩哥哥。”
    陈珩眉心飞速的拧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的上前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帝王坐在龙椅上,面上带着几分罕见的慈祥。陛下向来不是好说话的性子,但只要看见陈珩,面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柔和。
    “倒是许久不见你了。”
    陈珩刚要说话,他却是抬手压了下去:“今日朕找你过来,是有事要商量。”陈珩直起身,便见他将眼神放在前方的洛长安身上。
    “再过几日,就是长安的生辰。”
    陈珩的眉心皱起,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前方,陛下的眼神在阳光之下格外柔和。他看向洛长安好一会儿,才徐徐道:“朕想收她为义女,锦衣玉食,一辈子养在宫中,只她……却是不肯。”
    陈珩的眉拧的越发的重了,他直接抬起头往父皇那儿看去,又转身,对上了一直看向他的眼神。
    洛长安坐在轮椅上,见他看过来,眼睛一瞬间亮起。
    “珩……”哥哥,她无声的想喊他,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可对上那双眼睛,她却是又不敢了,失落的垂下眼帘。
    “她说,你之前说要娶她……”两人之间的情绪,并没有逃过陛下的眼睛。只他看向下面的眼神,却依旧还是温和:“不知今日你可还愿意?”
    “父皇?”陈珩猛然转过身:“儿臣不愿!”
    “朕知道……”陛下眼中倒是没有意外,“你因为长安之间遇到的那些事,父皇也没让你娶她,只她想跟着你,从新回到恒亲王府……”
    洛长安也跟着道:
    “珩哥哥,我不要名分的,我只要跟着你就好,哪怕,哪怕是个侍妾,哪怕是个丫鬟我都……”
    “儿臣绝不对不会娶她!”
    落下的嗓音掷地有声,陈珩抬起头,眼中的厌恶丝毫都不掩饰。
    他对着正前方,眼神看向陛下:“父皇是因何原因如此宠爱她,儿臣不管。”
    “但斗胆让儿臣问上一句,当年洛家的事可是有何冤情,父皇这才加以弥补?”
    正殿之上,陛下的眼中情绪剧烈的翻滚:“休要妄言。”陈珩那双咄咄逼人的目光挪开,他知道,问不出什么。
    他扭头,看向那坐在轮椅上的人。
    对方看向他的目光后,眼神又开始渐渐地亮了起来。
    他抬起脚,不顾身后炙热的目光,大步往外走去。
    庄牧在门口等着,见殿下出来他赶紧跟了上去。陈珩抿着唇大步朝前走,直到快出了宫们那玄色的长靴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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