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徽话是这样说,自个儿却是有些没精打采的。
    她惦记良媛的位置已经太久了,本以为拉玉笙下来,自个儿就能上。如今新来一位良娣不说,赵良娣从良娣之位上下来,成了赵良媛。
    她费尽心思,苦心经营,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儿,最后良媛之位还是没她的份。
    元承徽气的上火,嘴里起了一嘴的燎泡。她几乎废了半条命才将玉笙给拉下马,如今总没有本事,再将赵良媛给拉下马。
    “这新良娣就住在合欢殿,本宫依旧还是觉得不安。”从早上开始,太子妃眼皮子就止不住的乱跳,一个隐约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想要仔细去想,却是又抓不住什么。
    “娘娘就是多心了,这正好说明殿下对这位良娣不在意而已。”元承徽几乎想都不用想,立即接了一句。
    太子妃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抬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呢?”
    身侧的小宫女跪下来,回的有些战战兢兢的:“殿下一大早穿了吉服,说……说是迎良娣去了。”
    乾清宫中
    玉笙坐在铜镜前,呆呆的看着里面的自己。她一大早就被宫女叫起来了,一直到弄到现在。
    她呆呆地看着铜镜,里面的人陌生又熟悉。
    玉笙一直知道,自己这张脸是好看的。也是因为这张脸,她这才能够入月楼,进东宫,甚至得到殿下的喜爱,也是多亏了这张脸。
    但是,她从未看过自己这番模样。
    铜镜中的人,身着殷红色的嫁衣,头戴着出嫁的凤冠。玉笙从未看见过自己这副模样,也……从未看见过旁人这副模样。
    在月楼的姐妹们众多,这么些年出去的更是不少。但从未有一人,是穿着嫁衣出去的。
    三媒六聘,凤冠霞帔。
    这些寻常女子们轻易得到的东西,对她们而言,却是叫做痴心妄想。玉笙在扬州的时候,贺文轩对她痴心一片之时,她都没想过自己能嫁给他。
    “姑娘。”
    前来给她上妆的是个嬷嬷,声音沙哑的厉害。她弯下腰,手中拿着朱红在她的眉间描了朵梅花花钿。
    铜镜中的人,气质瞬间就变了。
    像是平静的池中投入一颗石头,整个湖面都泛起了涟漪。玉笙这张脸,本就漂亮的惊人,如今这眉心之中一点红。
    整张脸,又纯又欲,且娇且媚。
    身后一道脚步声响起,玉笙转过头,却见陛下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看着面前的玉笙,好长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
    “像极了。”
    “叩见陛下。”玉笙立即上前跪下。
    下垂着的眼睛被人抬起,帝王站在她面前,忽而抬起了她的脸。
    清早的光才刚刚亮起,迎着晨光的熹微,玉笙看着面前的人。
    圣上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整个人如往常一样威严。晨光打在这张脸上,往日里逼人的气势收敛了一些,一双古井般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向自己。
    带着细微的双眼之间,神色依稀带着几分慈祥。
    其余的,那双眼神之中的复杂,玉笙尚且看不懂,被迫将眼神从那双眼睛中挪开了:“陛下。”
    细润的嗓音之中带着一丝微颤。
    圣上的脚步往后上前一步,托住玉笙下巴的手也放开了。
    头顶的人像是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中是叫人猜测不透的情绪。玉笙心下收紧,下一刻,肩膀却是被人扶住。
    陛下往下腰,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轿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刘进忠不知何时到的,他靠上前,眼睛却是落在了陛下放在玉笙肩膀处的手上。
    帝王搭在玉笙肩膀处的手收紧,片刻之后,却是又放开。他低垂下眉眼,看着面前的人。凤冠霞帔,殷红色的嫁衣衬得他肌肤似雪。
    特别是眉心之中的一朵梅花花钿,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像是记忆中的人活过来了一样。
    陛下深吸了一口气,袖口处的手不知何时忽然掐紧了。
    刘进忠此时胆子像是格外地大,他忽然又上前了一步,道:“陛下,吉时快过了。”
    玉笙察觉到那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许久许久,过了好长一会儿面前的人才淡淡道:“去吧。”
    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轿子在门口候着,抬着她出了乾清宫的大门。
    “陛下特意下了令,先出宫在最热闹的长安城绕上一圈,最后才抬入东宫。”跟着来的队伍浩浩荡荡的。
    “太子殿下到时会在神武门迎姑娘。”
    轿子出了宫门,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响起。玉笙自从来京都之后,从未出过宫门。她撩起这轿子的一角,看着这前前后后的队伍。
    一种陌生,又奇妙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
    她如今,好像一个新妇,凤冠霞帔,要去嫁给她的心上人了。
    恒亲王府
    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而近,到最后逐渐地开始越来越清楚。庄牧看着身侧的人,心中开始七上八下。
    这轿子中的人,是玉小主。谁也没曾想到,圣上居然给这玉小主一个大婚。八抬大轿,抬入东宫。
    乾清宫守卫过于的森严,陛下又像是故意瞒着殿下,这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玉小主如今什么都不记得,要不……”
    要不就算了吧。
    庄牧在一边弯着腰,艰难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将那话给说出来。殿下已经够糟心的了。前两日太子殿下过来之后,殿下就犹如失了魂。
    如今,这玉小主眼看着出了东宫,这才没两日,又要进去。
    竟是一丁点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殿下。
    庄牧觉得喉咙发紧,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劝:“事情已经成定局了,玉小主已经上了花轿。”
    这个时候若还去闹,可就是不像话了。
    再说了,他们殿下也没资格去闹。玉小主若是心甘情愿,他门殿下过去岂不是就是害了玉小主?折腾了一场风风雨雨,到时连累的却是玉小主。
    何必呢?也太自私了。
    “去。”
    可庄牧想的明白,陈珩却是不。他从椅子上直起身,这番一个身高七尺的男人,起来的时候脚步却是都有些发颤。
    庄牧立即要上去扶,陈珩却是又给推开了。
    “去一队人,将她连人带花轿都给我带到恒亲王府来。”
    “殿下……”庄牧立即跪下:“殿下三思啊,这大喜的日子……”何必要惹了玉小主不喜呢?再说了,人弄来了又如何,玉小主是去嫁给太子殿下的。
    就算人弄来了,她就能情愿跟着殿下过了?
    “为了玉小主好,殿下还是不要……”
    书案边,一只狼毫毛笔当即折断,陈珩低着头看向窗外,语气里满是冰冷:“让你去,你就去。”
    庄牧劝不动,摇头听着越来越近的锣鼓声,到底还是听话地出门吩咐了。
    敲锣打鼓的喜乐越来越大,陈珩出神的听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头。
    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句:“去给本王拿一件红衣来。”
    恒亲王府就在皇城的脚下,玉笙的轿撵出了宫门,没一会儿就到了恒亲王府附近。她这儿是一队内务府的小太监,恒亲王府的亲兵出来的时候,简直没有半点的抵抗力。
    “玉小主不要惊慌。”
    庄牧一直跟在身侧,诚惶诚恐,说话做事也是小心翼翼:“奴才们不会伤害玉小主,玉小主莫要担心。”
    话虽是这番说,但无缘无故被掳到这儿来,是个人心中都是忐忑。庄牧看着坐在花轿中的玉笙,心中可谓是叫苦不迭。
    殿下此番,也不怕惹了玉小主心中伤心。
    花轿一直抬到恒亲王府内才停下,玉笙坐在花轿之中,掐紧了双手。知道是恒亲王府的人之后,她倒是不担心。
    但避免不了的,却是有些忐忑。
    往日里种种,恒亲王为她做的这些事一五一十的浮现在脑海之中。如今,在她大喜之日,入东宫之时却是又将她带到这恒亲王府来。
    这位恒亲王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那陛下呢?陛下对她这样好,刚在乾清宫中的那一句‘像极了’又说的是谁?脑海中的热度稍微消退了一些。
    玉笙放下手,弯腰从花轿之中走了出来。
    “殿下一定不会伤害玉小主的,玉小主您放心……”庄牧啰里啰嗦的,直到瞧见玉笙从花轿中出来,这才闭上了嘴。
    “你们殿下呢?”
    玉笙一身嫣红色的嫁衣,掀开盖头的一角看向庄牧。本就绝顶漂亮的一张脸,又是精心打扮过的,一举一动更是惹得人挪不开眼睛。
    庄牧及时回过神,垂下脑袋再也不敢乱看,手往前指着道:“在书房。”
    玉笙从恒亲王府的大门,跟着庄牧一直往书房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到恒亲王府中来,不出意外,只怕也会是最后一次。
    从大门一直往里走,恒亲王府内种满了梅花,开春的天,梅花开的最后一茬,姹紫嫣红的漂亮。玉笙穿着嫁衣,从这梅花树之间一直往下走去。
    大门、台阶、梅林、游廊、影壁。玉笙穿过整个恒亲王府,一直走到书房门口才停下。
    “殿下,玉小主到了。”
    书房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庄牧往门口站了没多久,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
    里面的人像是一直在等着,打开门的时候眼神直接看向的玉笙。恒亲王依旧如往常一样,身着玄色的常服,但整个人对比广阳宫那次,却是消瘦了不少。
    “上次匆匆一别,玉笙还未谢过殿下。”
    玉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随着膝盖往下弯,额间的坠子微微晃荡。她此时,身穿着红衣,头戴着凤冠,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像是即将要嫁给他的新娘。
    陈珩眼神恍惚了一会:“刚一路过来,瞧见了什么?”
    玉笙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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