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睛如沾了毒的毒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他撑着榻面坐了起来,开口时,声音是哑的,但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还要阴沉狠毒,“那些反臣贼子呢?”
    “太和殿门外,微臣只能让几位禁卫军兄弟带了两千禁卫军跟了微臣……”齐君昀看着皇帝阴沉的脸也冷冷地道,“在太和殿议事的三十位大人,已有十个毒发身亡了,至于微臣没事,皇上也用不着怀疑臣……”
    皇帝没说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齐国公这时看着皇帝,脸上的温和不再,连往日再俊雅不过的脸孔这时候也透着像玄冰一样的冷酷出来,“皇上应该知道,臣一直都只要臣妻子从府里带进来的茶水吃食,现在接下来要怎么办,还请皇上定笃。”
    皇帝要是当此事有他的一笔,那他也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去,哪怕是用杀回去的,等他回去知道家里的样子了,皇帝想怎么办他,到时他跟着他玩就是。
    ☆、第196章
    皇帝扶着榻面下了榻。
    “皇上……”内侍拖着腿上前哭道。
    “过来为朕更衣。”
    “是,皇上。”内侍一听他的召,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去拿放在书房内备穿的龙袍。
    他实在怕死了齐国公了。
    他怕齐国公也把他当内奸。
    皇帝更好衣出来,神智看上去清明许多了,这时候齐国公已经出了书房,皇帝走到了盘着腿坐在原地不动的国师面前。
    国师的眼依旧黑亮清辙如少年,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满头银发的自己。
    “齐国公对朕有所怨言?”皇帝张了口。
    “燕帝,他是文忠公给忻朝留下的良臣,您是辜负了他了……”国师淡淡道。
    他也是没想到,燕帝这次会如此无能,居然留下了这么大一个尾巴反咬了他自己一口。
    国师现在整个人淡得就跟纸片人一样,皇帝知道是得他这次才能保全性命,他默默无言地看了国师一眼,背着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走出门时,众臣盘坐在太和殿里瑟瑟发抖,殿里寒冷如冰窖,看来,地暖也是被人从外头断了。
    “皇上……”
    “皇人!”
    在看到人后,太和殿里盘着腿闭目养神的臣子们渐渐都睁开了眼,一个个有气无力地跟着皇帝磕头。
    有人甚至哭了起来,“皇上,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您没事了。”
    皇帝一个个扶了他们起来,间或叹气,也不言语,等到上了殿堂龙座,他站着龙座前,脸色肃穆,“众爱卿受苦了,相信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那些想亡他国的人,这次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齐国公站在底下,面无表情。
    随即,皇帝令他去召外面御林军的首领。
    皇帝的没事让进来的御林军几个头领精神为之一振,在前去跟皇帝跪拜的时候,朝身边的齐国公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还好,他们这次赌对了。
    虽然之前也是因着他们是从小跟国公爷一起长大的,后来交情也不错,这才选择相信了他,但赌对了,站在前面迎接他们的就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利。
    这就是他们要的。
    御林军那几个头领,当即有力地跪下了地,掷地有声地喊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平身。”皇帝的声音有些孱弱,但等几个头领抬头,看到他阴戾至极的双眼后,皆当下就垂下了头,心中害怕又敬畏,又止不住有几分欣喜。
    这些的皇帝,必定能夺回大权,且能让他们前途锦绣无边。
    皇帝下令,让御林军跟着他出太和殿,收复外边丢失的人马。
    只要他没死,受令牌受令的人看到皇帝,也就只能听皇帝的了。
    宫中顿时反转,外面大雪继续侵犯着这片大地,白雪纷飞,下得越发得大了起来,在皑皑一片白色的天空下,像鹅毛一样的大雪下个没完没了,甚至带有了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国公府里,躺在床上的国公夫人命悬一线,大夫不敢拔她腰间的剑,怕此剑一出,人也跟着没了。
    但上再好的药,血也一直在流,国公夫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最终,大夫朝老国公夫人磕头,哭着道,“如若夫人有事,小的定会跟着夫人去,以死谢罪,但求老主母饶过我家人尔等。”
    齐容氏是被人背着回来的,她回来之时,国公府的护卫已经杀了那闯进门来的袁公公一干人等,他们只来了六个人,却因那肖似国公爷的人的带头闯进,让护着青阳院的那八个护卫一冒失眼,就在错眼之间,把国公夫人伤了。
    他们这时跪在了院中求罪,已被白雪笼罩成了雪人。
    门内,齐容氏看着老泪纵横的大夫,再看着床上脸色白得就跟外面的雪地一样的儿媳,这个冰冷了一生的女人眼里全是茫然。
    她该如何?
    儿媳若是没了,肚中不到五个月的孩子也会跟着没的……
    儿子回来,她该如何向他交待?
    家,最终还是要不成家样吗?
    “老夫人……”老国公夫人的老婆子抹了眼边的泪,轻声道,“您做个主罢,再下去,夫人也是快要不行了。”
    “拔!”这时候,一直抱着妹妹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的小长孙子沉声地开了口,他绷着小脸冷冷地道,“如若有什么事,父亲那里我自会担着,左大夫,拔罢!”
    长孙公子的话清晰有力,左大夫擦了眼边的泪,朝齐容氏看去。
    “拔罢。”齐容氏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抹去了眼边那行冰冷的泪,淡淡道。
    只能拔了。
    “祖母,”坐着的长孙公子稳稳地抱着躲在怀里不声不响的妹妹起了身,把妹妹送到了她面前,坚定地道,“您抱着妹妹,我带着弟弟看着。”
    齐容氏接过了小金珠,闭了闭眼,方才轻轻地颔了首。
    “哗……”
    一大朵血花在齐望的眼前绽放的时候,齐望定定地看着那在空中绽放的血花,看着它们往空中的四处飞扬,飘落,垂落,最终,这些他娘身上的血落在了人的身上,炕榻,还有地上。
    他一一看过那些沾着他娘血的地方,最终,落在了他娘纯白得就跟雪一样的脸上。
    她的脸上没有笑,长长的眼睫毛也不会一下一下好看地跳动了。
    他还记得去年春花漫开的时候,他父亲说这世上没有哪朵盛开的花,能抵得过她的笑脸……
    齐望想上前去,问问她花何时再开,走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兄长牵住了。
    他抬起头,迎上了兄长坚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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