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刘瑜走了没几步,却就见着王雱和那男装丽人跟了上来。
    “兄长,还是稍安莫噪吧。”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丽人边走边劝说着王雱。
    刘瑜行到门边的桌子,对太白楼的伙计招了招手:
    “随便上点小菜。还有,让这楼里的人,不想死的,别靠近那雅阁。”
    伙计听着,吓得连忙跑去叫人。
    宋人最是喜欢热闹,清明上河图可见一斑的,厨房帮工都好几个挤到那雅阁边上张望。
    甚至还有人开了赌局,赌一刻钟后打开雅阁那条狗是死还是活,或是半死不活。
    跑堂伙计上去把他们扯出来,后脑勺还被人扇了两记,回头刚要骂娘,却见着是掌柜。
    那掌柜压低了声音骂道:“兔崽子,我刚下了一贯钱的赌注,还没想好押那里,你这么一扯,给压到狗死上面去了!你个入娘贼,这可是一贯钱啊,白白给你折腾没了!”
    伙计哭丧着脸说道:“可是东家说这里和瘟疫一样,让我上来把大伙扯下去啊!”
    过了不到十来息,那狗便在房里吠了起来。
    如同是遇着什么妖魔鬼怪。
    连刘瑜他们三人坐在门边,都隐约能听得到。
    不过又过了十来息,那狗就叫得没那么大声了。
    又过了一阵渐渐听不着了。
    “那狗不叫了!”便有皇城司的人手,跑来禀报。
    王雱的随从里,也有人跑过来,低声说道:“少爷,不如现在打开门去看看?”
    “胡闹!”王雱训斥了那仆人,因为计时的线香,才刚刚燃了十分之一。
    这种计时的线香,一炷香大约两刻钟,此时离先前说好的一刻钟,还差得远。
    刘瑜夹起一个茴香豆,伴着豆干慢慢嚼了起来。
    他是在考虑,如果那狗不死怎么办?
    毕竟他是文科生,化学知识也就中学的时节稍学了一点,加之再世为人,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毕竟烧玻璃、炼钢铁不都失败了么?要这狗不死,那如何补救呢?他当然有着预备方案,只不过这时,细细地重新推敲着每个细节。
    “刘公子,看来是我等错怪恩人了。”男装丽人听着狗不叫了,款款行来,却向刘瑜拱手这么说道,“只待时间一到,水落石出,在下与家兄,一定好好向公子道歉。”
    刘瑜抬头望了她一眼,笑道:
    “豆干与豆子齐嚼,有肉味道。古人诚不相欺,兄台要不要试试?”
    男装丽人愣了一下,却不禁失笑,点头道:“相闻大秦丞相李斯遗言?”
    “正是。”刘瑜也笑了起来,拿起酒壶,为她满上一杯酒。
    男装丽人稍为犹豫,刘瑜便开口道:“若是我对了,邀兄台饮上一杯,却也不算唐突,可对?”
    若是刘瑜对了,那他对王雱就有救命之恩,请这男装丽人喝杯酒,当然说得过去。
    所以她点了点头,却听得刘瑜又开口道:“若我错了,恐怕这便是我在东京城里,最后一杯酒了,何妨相送?”
    “好一个何妨相送,在下便送一送刘公子。”男装丽人笑着坐了下来,举杯,略一沾唇。
    刘瑜一饮而尽,点头笑道:“多谢。”
    王雱清咳了两声,走了过来,坐在刘瑜对面,死死盯着他半晌,方才开口:
    “你不要存什么希望,不怕跟你说,周围有四名好手看守,都是寻常十来条汉子近不了身的角色。认命吧,在秦凤路,汝这许多的诡计、小聪明,或能在蛮族身上讨得便宜。但这是汴京,大宋的汴京!”
    刘瑜静静地吃着小菜,喝着酒,偶尔招呼一声跑堂:“盐不要钱么?这鱼又是生姜,又是许多的盐,还有什么鲜味?叫厨房师傅过来!”
    待得那大师傅过来,刘瑜指着那鱼说道:“鱼得有鲜味啊,你这样弄不成啊。”
    “东家,你赶紧准备后事吧!不、不,准备退路吧,还顾什么咸不咸!”厨房大师傅凑到刘瑜耳边,急急地劝说着。
    刘瑜听着点了点头:“不急,我教你个法子,找条小的咸鱼,塞进鲜鱼肚子里,一起蒸。”
    “这是什么名目?”大厨想了半天,没记起有这做法。
    “江湖豪侠、行伍将军,你便说这道菜叫做玉石俱焚;”
    说着刘瑜指了指王雱:“或是如他这样的贵人,或是商人,你便说是阴阳交泰;”
    “如是书生、小娘子来,你便说是生死与共。”
    男装丽人在边上听着,不禁嘴角又是一翘,连对刘瑜有极大成见的王雱,也失笑起来。
    跑堂伙计凑过来问道:“东家,那街坊过来,例若王二郎贩货赚了些钱,带了一家大小来打牙祭的,该如何说呢?”
    “过来。”刘瑜冲那伙计招了招手。
    “再近些。”
    伙计便又凑近了一步,刘瑜抬手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小子不厚道,街坊你都要忽悠?街坊来了,你当然就告诉他,咸鱼煮鲜鱼了!”
    这回不单那大厨,连王雱都笑得出声来。
    刘瑜抬起头,却望见那线香燃得差不多,便起了身,对王雱伸手道:“请。”
    王雱便跟着过去,刘瑜行了几步,却叫伙计备了一二十桶水在走廊:“门一踹开,便用尽气力泼进去!可知晓了?”
    刘瑜再三说了,开门是有风险的。
    那王雱的管家偏偏不信,认为是刘瑜故弄玄虚。
    于是自告奋勇去踹门。
    门一踹开,一桶接一桶的井水便泼了进去,再那雾气都荡尽。
    那条狗,不出刘瑜所料,躺在炭炉边,早就死得通透。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侄儿,我侄儿去终南求了七天七夜的仙丹啊!怎么会一煮起来,便教这狗死了!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法!”那管家气急败坏地嘶叫着,不过皇城司的人手看着狗死了,却就死死把他控制住。
    王雱望着那条狗,愣了至少十来息,望着刘瑜喃喃道:“这真的是有毒?”
    这种仙丹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要是都有毒,倒能解释,为什么他身体越来越差!
    一时望着刘瑜,王雱只觉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这是真有毒啊,想想自己方才对刘瑜态度,那当真是无地自容,
    边上不论皇城司还是太白楼的伙计,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么漂亮的仙丹,怎么可能有毒?
    但那条雄壮的大狗的尸体,就生生地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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