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若是斩死刘瑜、王辉,势必不可能放过程颢。
    程颢心中不禁悲叹:“我命休哉!”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刘瑜和王辉都没有死。
    从刘瑜背后,仙儿抽刀迎了上去,眨眼间已跟那刺客拼了三刀。
    都是沙场喋血的杀招,没有什么花巧可言,硬碰硬,刀对刀。
    三刀过后,仙儿扯着刘瑜上了楼梯,自己持刀守在楼梯口,却禁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虽生得高大,终归年幼,筋骨还没长成,又是女儿身,力道上是吃大亏,三刀拼过,明显就是被震伤了内脏。不过她护在刘瑜身前,却是半步不退。
    “女娃儿好本事!你让开,我不杀你,只教这官儿陪我出得城,便放他回来!”
    那持刀者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焦黄牙齿。
    “奴奴不让,只要奴奴有一口气在,你休想伤了少爷!”仙儿在这时候,却是无比偏执。
    而那攻向王辉的持刀者,此时却给这青楼的鸨母抱住,那刀穿透了她的胸腹,从背后透出,她死死地掐着持刀者的咽喉,发疯也似的嘶叫:“王郎!快跑!”
    可她那点力气,怎么掐得住西夏铁鹞子的咽喉?
    那持刀者根本懒得伸手去扳开她的手,空着的左手,一拳就把她打得飞了出去,那刀也从她胸腹里抽出来,人未落地,已然气绝。
    王辉却就被那些差役涌过来,护在中间,淌泪喃喃道:“花娘,是我负了你,你却不肯负我!”
    “没关系,老子一会给你一刀利索的,你就下去找她,把这情债了结。”那持刀者一脸虬须,冷笑着绰刀逼近。
    那伙差役,吓得脸色苍白,只拥着王辉,往门外退去。
    无论王辉怎么疯狂咆哮:“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的。
    不是没胆,而是之前被砍翻的四五个差役,有三个还没死绝,仍在地上惨号。
    那五人本来就是差役里最为悍勇,枪棒最是了得、凡事冲在前头的。
    如今这五人都这样,余下这些差役,哪还有胆?
    他们可不是禁军啊!
    这不是做不做得过,是压根就丧了胆,没谁敢上去扛。
    “刘子瑾,老子入宋之前就听说过你。”
    那个逼向楼梯的铁鹞子,生得一张刀条脸,冲着刘瑜笑道:“随我归夏,保你个大官当,如何?”
    刘瑜说不怕是假的,扶着楼梯强笑道:“你能保我个官做?你是铁鹞子?”
    “没错,你果然是有见识的,老子们都是铁鹞子!”
    刘瑜摇了摇头:“算了吧,西夏那头太冷,我还是习惯在东京城里呆着舒服,是吧仙儿?”
    仙儿又吐了一口血,却点头道:“没错,在这花花世界,活上一年,抵得过西夏活十年!”
    那刀条脸的铁鹞子摇了摇头:“那你便跟你家少爷,一并死在东京城吧!”
    说话间他慢慢迈步,踏上楼梯,先把吓得瘫倒在身前的瘸脚门子踢开,方才踏上一步。
    这便是百战精锐的作派了,他绝对不会纵身而起,那样虽是潇洒,却不好发力,脚踏实地,方才进退自如。
    但就在这铁鹞子迈出半步,前脚还没落地时,刚被他踢开的瘸脚门子,从袖管里拔出一把解腕尖刀,往这刀条脸铁鹞子,那只支撑脚抹了过去!
    血花飞溅,那瘸脚门子就抱头从楼梯上惨叫滚了下去。
    “轰!”刀条脸铁鹞子的长刀回斩,不单直接斩裂两级楼梯,而且那还在正往下滚的瘸腿门子背上,带出一蓬血花!
    就算被暗算,就是有心算无心,铁鹞子也绝对不好对付。
    只不过,后脚筋被割断的铁鹞子,反手斩出一刀的同时,也跪了下去。
    仙儿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咬牙拼尽全力斩出一刀。
    刀条脸铁鹞子的左手便迎上仙儿的长刀,一只手齐腕而断,但铁鹞子的脑袋,狠狠撞在仙儿的眉角,一时间鲜血横流,让仙儿愣了一愣。
    那铁鹞子的刀条脸,有着残忍的笑容,他不单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从右腿后脚筋被割断,到左手齐腕而断,他始终没出一声。
    就算一手一脚废了,在失血而死之前,也足够他杀上一二十人同归于尽,至少眼前的仙儿和刘瑜,便是逃无可逃!
    只要他回刀一抹,面前这小丫环,就香消玉殒。
    可惜,他回不了刀,因为在仙儿出刀的时候,刘瑜就扑了上来。
    扑在铁鹞子持刀的右手上。
    就算这样,这铁鹞子也在瞬间有十几种法子把刘瑜甩开。
    但他任何一种法子都没有用上。
    因为刘瑜咬住了他的手腕,用尽全部气力和决心。
    刘瑜从来没有想来,以什么方法、招数去跟对方拼命,他很清楚自己拼不过。
    他也不在乎丢脸。
    当年在边地遇着野狼、马匪,他和仙儿就是这么挣扎着,活下来。
    他咬着对方的手腕,哪怕牙银出血也毫不在意,哪怕铁鹞子用左肘,狠狠击打在他的背上,刘瑜也不松口。
    然后仙儿的长刀再一次被铁鹞子断腕的左手拦下,这一回,刀就嵌在他左臂上。
    于是她也扑上去,咬住了这铁鹞子的喉管。
    那虬须胡铁鹞子,看着正要抢上来。
    那从楼梯上溅血滚下的瘸腿门子,惨叫着扬手砸出一个油纸包。
    铁鹞子的刀不单快,而且很准。
    刀光正中这油纸包,于是油纸包里的石灰粉便扑面而来。
    立时迷了这虬须胡铁鹞子的眼睛。
    但就算迷了眼,他仍准确地回身一刀,劈断了龟公捅向他下身的扫帚柄。
    然后就地一滚,一时壮了胆的差役,抛过来企图套上他脖子的铁索链,就这么被他避过。
    紧接他还没起身,就掠出一刀。
    一刀就斩开这差役的咽喉。
    起身再一肘砸断了另一个差役的水火棍,并把那差役的鼻子砸碎。
    就算迷了眼,他仍然是铁鹞子,横行沙场的铁鹞子。
    他的刀仍然准,仍然狠,再一次斩中了龟公掷来的水壶。
    水犹温,飞溅在他面上。
    他终于惨叫起来,那一脸的生石灰粉末遇水,便烧了起来。
    铁鹞子就算铜打铁铸,至少眼睛不是。
    双眼的剧痛让他无法再冷静。
    无法冷静的人,就很难再靠耳朵听风辨位。
    所以满嘴是血的仙儿,把长刀扔下来给龟公,龟公一刀就抹开了铁鹞子的咽喉。
    或许比不上,他没来汴京城当龟公之前,在沙场上,抹开西夏人的咽喉时,那么麻利。
    但对于一个正被生石灰烧瞎了眼的铁鹞子,已经足够麻利了。
    刘瑜是一个总有后备方案的人,强调掌控场面达到病态的家伙。
    如果没有后着,他怎么可能连一个逻卒也不留?
    刘瑜在楼梯上爬了起来,嘴里吞出一块烂肉,抱住要瘫倒的仙儿。
    他们两人看上去,象是饱食人血的变态。
    而的确他们嘴里流淌的,就是身前那个死得通透的铁鹞子,身上的血。
    王辉望着刘瑜,突然很庆幸,自己先前退了一步。
    尽管刘瑜看起来,很狼狈。
    尽管王辉明知刘瑜不可能长期执掌皇城司。
    但这个人,让王辉感觉到胆寒。
    彻头彻尾的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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