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就算是在秦凤路,就算是在边地,也一样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写春联,准备过年的节料,发酵各种糕果的面团等等。而更加必不可少的,是拜神了。
    就算是边地,各种土地庙之类的,送子观音庙甚至不知道什么来头,连一个庙祝都没有的小庙,却也是各乡各地都不缺的。华夏民族在对于神祇的信仰上,往往是非常注重实用性的。
    所以过年了,自然是也要关照一下这些神仙的。
    当官的、富贵的,就去名山大庙上一炷香,还一还愿;
    普通小民,在乡村前头还是厝后某个小庙,也煮一条连皮带膘的猪肉,蒸只鸡,弄些果蔬,过去拜两拜,大抵这寒冬里,那盘上的鸡还热乎时,祭拜的人便就收了猪肉和鸡,生果和那几碗米饭通常就留庙里,至于肉,当然就收拾回家去了,这么来上一趟,算是心里得了个平安。
    把肉和鸡留在小庙里?不要开玩笑,真留下,乡里乡亲的,庙里只要有庙祝的话,都能帮着收拾回去。普通百姓一家子,还指着过年吃肉呢,把肉留下,那得大户人家才敢有的作派,不是普通百姓会做的事。
    成纪县这边,秦凤经略司给刘瑜准备的院子里,也同样有着浓浓的年味儿。
    仙儿招呼着苦娘和艾娘,糊着窗户纸,叉着腰,好不威风,还抱怨刘瑜:“少爷没来由的找多两个吃饭的,这些事,以前奴奴一个人就全能做了!”
    话虽如此,事实倒也差不离,但此时的仙儿,却还是真轮不到她去做。
    不论是那两个女奴,还是阿仁那,啥在抢在前头干。
    “苦娘,过来一下。”坐在屋檐下悠闲地泡着茶的刘瑜,却把其中一个女奴叫了过来。
    她象听见主人呼唤的忠犬,马上就奔了过来,眼看就要跪下,还好刘瑜伸腿一垫,她大约是怕砸肿了刘瑜的脚,才趁势蹲在刘瑜的脚前,抱着膝盖,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终于比起在青唐时,有了些生气。
    “那二十来个人,让你们三个去搞诉苦大会,弄得怎么样了?”刘瑜轻声地向她问道。
    “大家都说得哭了起来,都说以前的主人坏,青唐的贵人都很坏!主子好!”
    刘瑜冲好了茶,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伸手道:“喝吗?小心烫嘴。”
    她一点也不在意烫不烫嘴,似乎在青唐历练出来身体,能承受更大的伤害也似的,一下就把那杯茶喝了下去,甚至还在杯子上舔了舔。
    “他们还说了什么?”刘瑜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苦娘想了想:“要说给主子卖命!嗯,可是里面那三个女的,都被人睡过了,她们说无论主子让她们干什么,让她们给人睡都行,总之要好好报答主子!”
    “停!”
    “我告诉你,你也得跟他们说,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以出卖身体,来作为交换代价。”
    刘瑜郑重其事的告诉苦娘:“给人睡,就是出卖身体,明白吗?”
    这就是他的下限了,尽管无论是苦娘她们姐妹,还是那三个女奴隶,和美女这两个字,暂时看上去,都是不沾边的。但刘瑜觉得,这条原则是必须坚守住的,那就是不论什么情况下,不允许用美人计。
    苦娘并不会如仙儿一样的吐槽,也不会反驳什么,她真的便如忠狗,刘瑜下了命令,她就拼命点头:“主子说了,无论什么事,不许用给人睡来交换。”
    刘瑜点了点头,对她吩咐道:“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看着苦娘飞奔而去的身影,刘瑜就觉得,有这么两个女性属下,也蛮不错的。
    她们是受过苦的,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而这个时候,东边的厢房里,却就传来了砸碎东西的声音。
    艾娘跑过来一脸惶恐跪了下去,她动作好快,刘瑜都没能扯住她,然后她就拼命磕头: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刘瑜一把想把她扯起来,谁知道这艾娘身材单薄,那力气却蛮大的。
    “仙儿你还不给我死过来?”刘瑜没好气地叫道。
    还好仙儿过来了,好说歹说,才把艾娘劝住,问她到底什么事?
    怎么跟抽疯了一样,不由分说就跑过磕头?
    刘瑜刚真被吓到,要说他刚叫苦娘过来倒罢了;
    这位是正贴着窗纸,然后突然就这么跑过来,跪在跟前磕头叫饶命。
    刘瑜第一反应就是:“这有精神病吧?”
    仙儿过来一问才知道,却是关押着日麦青宜结的房间,就在东厢房。
    刚才砸东西,大约就是日麦青宜结干的事。
    “她说那房间里的东西都很漂亮,应该很贵,让日麦青宜结砸坏了,她怕主人要抽死她。”仙儿安抚了艾娘好一顿,才过来回禀刘瑜。
    看着艾娘有些发青的额头,就是刚才她跑来磕头撞的,刘瑜总觉得心里碜得慌。
    “有什么很贵?一些粗使瓷器罢了,对了,艾娘,你去看看,别让日麦青宜结,摔碎了瓷瓶,捡了瓷片自杀才是正理!”刘瑜突然想到这一节,连忙对艾娘吩咐道。
    刘瑜感觉有点头痛,揉着太阳穴问仙儿道:“她们为啥这样?要说我们家,在东京城里,阿全叔买那批人,还说是有文契的。”
    也就是官面上刘家认了那批下人当干儿子、干女儿的文契,大宋是不让买卖人口,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不过,实质上就是卖身契吧,这批干儿子、干女儿可不会有继承权,但却有瞻养刘瑜的义务,他们要不听招呼,刘瑜直接告他们忤逆都行啊。所以说是卖身契,只不过是钻宋律的漏洞,换了个形式罢了。
    “她们两个,连文契都没有,怎么就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刘瑜真的不明白了。
    仙儿也不明白,嘟着嘴想了半天道:“奴奴也不晓得啊,十五叔生前说,军中将主,要让底下士卒效死力,都要什么士卒没吃先吃,不对,是士卒吃了再吃!少爷,奴奴不是贪吃,只是说错了嘛!”
    刘瑜和仙儿两人,想了半晌,没想到问题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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