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大笑起来:“公绰,这人明明罪不至死,为何要他死?这不对。”
    说着他招手让那脸带胎记的军将过来,向他问道:“你以后便在我身边听用,可愿意么?”
    “小的杨某愿意!”那军将拼命磕起头来。
    高遵裕冷冷望了对方一眼,却把朴刀掷在地上,却不说言语。
    王韶在边上看着,也是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
    刘瑜自然知道他们的不快,杀了这姓杨的军将,日后就算刘瑜重提旧事,所谓死无对证啊。留这人活着,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么?不论高遵裕还是王韶,自然是没有人会开心的。
    刘瑜却不理会他们,叫了一名亲卫过来,教他带那杨姓军官下去。
    然后他对高遵裕和王韶说道:“你们不痛快,我知道你们不痛快。我也不打算让你们很痛快。皆因如果你们很痛快,那我必定很不痛快。想来想去,还是你们不痛快,比较好一些。明白了么?”
    “明白了。”王韶和高遵裕无奈地咬牙答道。
    到了这个地步,说白了,该搓圆就搓圆,该揉扁就揉扁,也没有什么太多好说了。
    “明白就好。”
    “以机宜文字王韶,率兵至渭源堡,图谋蒙罗角、抹耳水巴两部;以安抚副使高遵裕,率军亲镇狄道城。就这样,我的意途,是王机宜领军,偷袭抹邦山集结的敌军,而高副使,则到时从狄道城扑出,象饿狗一样,明白吗?到时高副使一找关机会,就跟饿了七天没吃饭的饿狗,见了屎一样,疯狂扑上去!”刘瑜向高遵裕和王韶说着自己的谋划。
    高遵裕听着实在不适:“相公,能否换个说法?”
    “行,到时高副使逮着机会,就跟发情的野狗一样,别管路上有什么行人来往,别管有多少敌兵,一定就得跟那发情的野狗一样,扑上去,狠狠的把那敌军骑住!王机宜这边得了协力,一鼓而下,则事可为哉!”
    高遵裕皱起眉头:“相公,能不能换个说法?”
    “这不换了吗?”刘瑜听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还不如没换呢!”高遵裕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货色,一会吃屎,一会发情野狗,他听着哪能高兴得起来?
    刘瑜也火了:“这还得哄着你们是吧?能明白说的事就完了!就这样,跟发情的野狗……”
    “行、行,下官明白了,相公吩咐别的吧。”高遵裕只觉得欲哭无泪,他可是太后的叔父啊。
    刘瑜笑道:“明白了?要注意洮西蕃部会来救援啊,最好我们在竹牛岭路得有一支兵力,虚张声势,然后暗渡陈仓,攻打武胜。一下武胜,则就局势大定。所以在这过程,高副使你别嫌我这话难听,你真得跟饿狗抢屎一样,扑上去,明白吗?野狗发情一样,不由分说,不计伤亡,一定得把敌军骑上!”
    高遵裕咬牙道:“下官明白了,相公,只是这定计下来,要多少兵,多少粮草等等,总有个大概的章程吧?”
    王韶也点头道:“是啊,下官带多少人去渭源堡?高副使又领多少兵去狄道城?”
    “秦州这边,把刘昌祚留下来给我,其他你们自己拟了章程报上来,如果没有问题,就按你们拟定的章程来办。难道你们还打算我拿出一份齐备的作战计划,从粮草到行军路线,造饭扎营一并给你们写清楚了,然后你们照着去办?那还要汝等做甚么?”刘瑜毫不客气训斥着面前两个咬牙切齿的属下。
    “作战意途,就是蕃部剑指狄道城,我们将计就将,看看能不能吃掉他们一部分兵力,最好能拿下武胜,你们去看看,机会大不大。如要机会大,就列了章程呈上来,就这样,记得,要象……”
    高遵裕听不下去,抱拳一揖:“下官依着相公吩咐,下去列了章程,再呈上来,请相公请点,请容下官先行告辞!”
    看着刘瑜刚一点头,高遵裕就当他应了,提着袍裾连忙出了这大殿,行不到几步,听着殿里刘瑜对王韶说道:“看到没有?高公绰是真的领会了我的意思,你看他这动作,这作派,不就跟那发了情……”
    高遵裕一个踉跄,要不是候在外面的亲兵,眼明手快抢来扶住,没准他得摔倒在这台阶上,一路滚下去。
    相比之于高遵裕,略为滞后一些出来的王韶,要从容许多。
    他慢慢走到寺门口,甚至还和张商英抬手见了礼,然后方才出了寺门,与那些在寺门外等候的随从会合之后,却就见着高遵裕骑着马过来,王韶抬了抬手,示意左右退下。却就听着高遵裕低声道:“老夫方才仔细想了想,似乎……”
    “他不是要夺权,许是之前,我等做得太过了。”王韶苦笑了一声。
    “高相公,刘子瑾说的不是没道理,看起来,只要我们不要太过份,大约他也不打算搞出什么事。就这样吧,找张好些的案几,把他供起来就是。”
    而在王韶和高遵裕辞了去之后,张商英和杨时、高俅,便一同坐在刘瑜下首。
    杨时不解地问道:“先生,如此放任彼等,岂不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有啊,我不给他们背锅。”刘瑜笑了起来,一泡茶冲了五杯,示意他们用茶。
    杨时的性子,总归是忠直的,一杯茶刚了两口,始终如哽在喉:“可是这么走了一遭……”
    他想不通,如果刘瑜所谋,不是秦凤路的实权,那么不单是到秦凤之后的措施,可以说,在京师先是闹得程颢闭门谢客,然后恶了王安石,又与章惇发泄不满,又入宫应对等等,不就是为了不当那牌位吗?
    别说来了秦凤,又是搜集情报,又是审案,又是提人,又牙人证词等等。
    绕了这么一大圈,回过头,刘瑜说就是不要实权?这不扯蛋吗?
    刘瑜望着杨时,很有些欣赏,有一些人,他不算太聪明,但这种人,往往是最可靠,最可以信任的,在刘瑜看来杨时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本来几句开玩笑的俏皮话,到了嘴边再又咽下,抬了抬下巴对张商英道:“天觉,你说与中立听。”
    一身道袍的张商英,在这和尚寺里,显得特行独立,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为意,得了刘瑜吩咐,放下茶杯,头也不抬便随口应道:“术业有专攻。”
    看着杨时还不太明白,高俅忍不住,便加了一句:“若有人进士,街坊都会说他祖坟冒青烟。先生的意思,是咱们现在,要看着王机宜他们能进士,就当这祖宗牌位;要他们成不了事,咱们再自己来!”
    “咱们不自己来。”张商英抬起头,很肯定地反驳高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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