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所谓卖马,那不过是刘庆所说的籍口。
    而什么在辽国将马卖与青唐,再由青唐部落转手卖给大宋,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
    高遵裕听了两句,便没再问,很明显这就是刘庆和刘瑜,为了防止日后有人发难,所以专门当众提起的一个由头。不过刘瑜却对刘庆说道:“卖马事宜,你自与高相公接洽便是,若可行,再由高相公上奏折,开边市,到时下官再行同署。”
    能从辽国买到马,那当然是功劳,高遵裕将信将疑,却也不会把这功劳推去,所以便和刘庆聊了起来。
    “车马劳顿,高公见谅,大哥见谅。”刘瑜起身,对着高遵裕和刘昌祚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却就由仙儿护卫着,苦娘和艾娘搀扶着,往后堂去憩息着了。
    去到后堂,刘瑜冲着苦娘和艾娘微微点头,示意她们去生炉煎水,却对仙儿说道:“你可顶得住?”
    “奴奴顶得住!”她只要伴在她的少爷身边,便是群狼环伺,她都不退半步,哪里会有什么顶不住。
    “那你陪我去会一会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吧。”刘瑜握着仙儿的手,便拾步向后花园走过去。
    在后堂等着刘瑜的,就是辽国皇后萧观音派来的特使,萧十二娘。
    刘庆是刘瑜从小长大的书僮,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传讯方式了,所以只一见面,刘庆便用他们两人之间,独有的方式告诉了刘瑜,萧十二娘才是此行的主使,而她已在后堂相候。这是为什么刘瑜会把刘庆留给高遵裕的原因。
    萧十二娘便坐在秋千架边的石凳上,石桌上有一盘果脯,看起来她不是仙儿这等吃货,或是担心有毒,一点也没有动过。刘瑜和仙儿走近了,这位萧十二娘便起身,行的却不是女儿的礼,而是一揖到地,朗声道:“大辽皇后特使萧十二,见过宋国经略相公。”
    这就是敌体相对了,也就是彼此地位相等,无上下尊卑之分。
    刘瑜是宋国经略相公,她是辽国特使。
    “尊使赴宋,不知可曾知会汴京?不知印信、国书等物何所持?”刘瑜微笑着,说着场面话,当然,他就是挤兑对方,他也毫不回避这点,甚至直接自己就挑明了,“若无国书,又不曾持节,什么皇后特使?你是个买主意的,我是个卖主意,如此而已,大家不太熟,不要交浅言深,不要开什么特使的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说着苦娘和艾娘已经把红泥小炉生好了火,提了过来,又置了水壶在上头,火炭通红,不一会便有热气从壶嘴溢出,那萧十二娘看着刘瑜,不得已咬牙强笑道:“经略相公,何至如此?”
    “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你拿出让我动心的东西,我自然就卖一个合适的主意给你,你拿不出来,那么就请回吧。”刘瑜慢条斯理对她说道,一点也不存在怜香惜玉的情怀。
    萧十二娘听着,不禁脸色一变,冷声道:“纵无国书,纵非持节,但就是去到汴京,我却便不信,宋人敢不以礼相待!难不成,经略相公当真以为,便凭着一副对子,就可把诸般事宜推诿过去么?”
    她指的是上次的辽使,辽使过来大宋,无非就是想谋点钱,可这时节的大宋,如何会去理会他?当然不是苏轼和刘瑜的诗词和对子建功,而是国家的国力,让辽使不得不无功而返。但刘瑜却不打算去和她细说这些缘由:“所以,你去不了京师。”
    “你若拿不出让我动心的东西,我自然没主意给你,你有负所托,自然也无颜归去,便在这园中,充作花肥,我看着也是不错的,明年花开,我看取了那花,自然想起它的根,扎在侬的骨上,当也敬它一杯香茗。”他边说着,边提起沸了的水,冲泡着着茶壶。
    萧十二娘下意识地起身后退了半步,却发现那炉边的两个烧火丫头,似笑非笑望着她,看似蹲在那里,却如两只狸猫一般弓起了腰背,下一刻便能如离弦之箭扑出去,而护卫在刘瑜身后的仙儿,长刀如霜,那可不是拼凑起来的朴刀,而是战阵所用的长刀,抡将起来,挡者人马皆碎的斩马刀。
    “好了,小心脚下,别踩到花花草草。”刘瑜低头泡茶,却是如此地说了一句。
    “想好了没有?”刘瑜冲好了茶,满脸的笑容,但萧十二娘望着,却觉得这笑容极为狰狞可怖,几乎禁不住要尖叫起来。
    以至于她开口都有些结巴:“这、这、这一时之间,教人如何想起!”
    刘瑜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对她说道:“你要找我买主意,然后连用什么来买,你心里也没有数,你这等样人,大抵也只堪作花肥了。好了,我给你一夜的时间,明日若是你依旧想不好,用什么来买我的主意,那就安心当花肥吧。”
    说罢刘瑜招呼了仙儿,拂袖而去,留下苦娘和艾娘,死死盯着萧十二娘,这位可能成为花肥的小娘子。
    刘瑜还没去到房中,却就得了亲事官通报,说是刘昌祚求见。
    入得内来见着刘瑜,刘昌祚却就压低了声音:“相公,这剥波带人去打草谷,怕是不妥吧?”
    往轻了说,这是强盗的行为;
    往重了说,这是轻启边衅,一旦招惹到青唐人火起,发兵来攻,大宋这边可是毫无准备。
    刘瑜却就伸手截断了刘昌祚的话:“晋残,杜重威于白团卫村,犹能溃契丹;唐裂,卢龙也能败契丹。让剥波带人,有计划的去打打草谷,没什么不好,至于对方的反扑,那就靠兄长来防范了。”
    刘昌祚听着,眉头都皱成一把了。刘瑜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存中兄有一点是没看透的,有没有马,从来就不是关键。有没有破敌决死之心,才是关键,若是时时想着据险而守,便是有马,又如何?太祖当年,何尝一开始便有万千战马?”
    “末将受教!”刘昌祚一揖到地,刘瑜这席话,却真真是把他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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