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的话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因为摆了瞎征之后,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同野利兰这边,已想着去到在宋怎么安置她的手下,她要带多少忠心的从人去大宋,又做什么营生,如果刘瑜的妻室欺负她怎么办?如果大宋官府欺负她怎么办?毕竟她没有离开过夏国,她是会有恐惧感的,而汴京,这个象征着繁华和文明、潮流的符号,又如同一个魔咒也似的,教她向往,教她迷醉。
    而她的手下,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有人打算到了宋境,自己买个铺子,过些安生日子;有人想着买些地,当个地主老财便是幸福的生活;有人却就把目光放到了刘瑜身上,毕竟刘白袍的名字,在西夏也是绝对响亮的名号,如果能跟着刘白袍建功立业,也不枉了这一身的本事,至于国家的概念,这个年代,其实很淡的,例如归宋的包顺,也就是俞龙珂,大宋让他打哪,他就打哪的。这个时代里,依附于强者,建立自己的功业,才是普世的价值。
    但刘瑜的话,却就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怎么瞎征还会闹腾?不是那都统军,已经喝止了他么?”
    有野利兰的手下,问出了不少人心里的疑惑。
    刘瑜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圈,方才开口道:“之前我们离开时,有报信的骑兵,来寻都统军芭里丁晴,我看着,是铁鹞子的人手,能使铁鹞子报信开道,除了罔萌讹,不会有别人了。而按着瞎征的性子,大约他会找到门路,跟罔萌讹接上头,绕开都统军芭里丁晴,向我们动手。”
    他不可能去提情报,要不傻瓜都会知道,刚才那两拔人,就是来送情报的。
    当然就算是刘瑜不提,大约也会有人猜到,但刘瑜绝对不可能因为可能有人猜到,就去承认这件事。
    “那怎么办?我们,我们不可能在铁鹞子手里跑得掉啊!”野利兰的伴当里,便有人用哭腔这么悲嚎了起来。
    瞎征的确就是如同刘瑜所估计的,得到罔萌讹的同意,是他绕过都统军芭里丁晴的唯 一办法。
    “你要见罔萌讹将军?你又觉得,将军凭什么会听你的?”拓跋杰这副统军听着瞎征的意途,并没有动怒,也没有任何表情。他自然希望把都统军搬开,但他却也知道,都统军不单是都统军,还是党项人的部落首领,绝对不是那么好搬开的。
    如果瞎征没有什么可行的计划,只是意气用事,那他绝对不会跟着瞎征胡闹。
    “青唐在夏国,有自己的细作。”瞎征很坦诚地对拓跋杰说道。
    任三思在边上听着冷笑道:“青唐有细作,是因为我们想让你们有,如果我们认为,你们青唐不适合有细作在黑山,那你们就没有。你可清楚?”
    瞎征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动,似乎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当然是清楚,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我通过细作,知道罔萌讹将军对于刘白袍,有除之而后快的欲望。我们无法去劝大人物做什么事,但如果我们知道,大人物想做什么事,也许我们可以为此事提供一些便利,比如刘白袍的行踪?”
    拓跋杰和任三思对望了一眼,想了几息,点头道:“善。”
    瞎征通过自己的情报系统,避开都统军芭里丁睛,让副统军拓跋杰和任三思这监军使一同前往见罔萌讹。
    罔萌讹并不知道瞎征他们来,是为了让他去夺权,去架空黑山威福军司的都统军芭里丁睛。
    他所知道的是,瞎征送来的字画,价值连城。
    尽管梁太后总是表现得比党项人还要党项人,但事实上,就算是党项贵族,也同样的崇尚大宋文化。
    这种名人字画,一样是受人追捧的,所以罔萌讹很轻易就发现了这字画的价值所在,也看到了瞎征的诚意。
    而且在都统军对他有点不冷不淡的情况下,罔萌讹没有理由把副统军和监军使拒之门外。
    瞎征的目的,很顺利就达成了,罔萌讹对着归队的没罗埋布说道:“让他们进来。”
    而在破庙里的刘瑜,他身边的人等听着刘瑜的分析,绝望的感觉,就无可抑制地弥漫开了。
    “借一步说话。”刘瑜对着野利兰如此说道。
    看起来,他想通过说服野利兰,来挽回整支队伍的信心。
    但他跟野利兰在佛相后面短暂的交谈,似乎并没有任何效果。
    野利兰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走出来之后马上对她的亲随手下说道:“走吧。”
    这种决绝,倒也让她的亲随有些茫然,但野利兰接下来的话,说服了所有人:“他只是想拖时间,这让人感觉到绝望,因为拖时间是不可能让我们逃出瞎征和罔萌讹的掌握。我可以流血,可以死掉,但那必须是在通往汴京的路上,而不是象条狗一样,在这荒野里游荡,等着被杀死。”
    于是她带着自己的二十来亲随,在这个夜里,就离开了刘瑜。
    刘瑜并没有阻止她,他坐在篝火边,望着白玉堂等人:“你们仍信任我?你们也可以走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赤滚滚对石小虎说道:“我先睡,我值下半夜,让相公和白哥哥休息一下。”
    “嗯。”石小虎闷声闷气地应了,操起长刀,出了破庙去。
    不擅言语的汉子,便用着他们的行动,来为忠诚这两个字做注脚。
    刘瑜和白玉堂对望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在篝火边合衣而睡。
    而当刘瑜和白玉堂、赤滚滚都渐渐传出来呼噜声时,静卧在边上的孙七,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确伤重,只是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重。他是下不了地,但并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整天都处于半昏迷。至少刘瑜他们所说的话,每一话他都听得清楚。
    所以他所做的,是用一块碎石,在地上划了一个记号,黑夜里的寂静,尖锐的声音,让石小虎马上警觉起来:“谁!”
    孙七只把那石块塞回身下,然后继续扮演昏睡的状态。
    夜很长,长到孙七总是能把那个记号画完。
    第二天,瞎征率领着铁鹞子来到这破庙时,拔开尘土,便见着地上刻划着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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