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旻私下怎么想,江随舟自是不知道。他也并没注意这些,而是一门心思静等着朝中的动向。
    果真没多久,庞绍有了大动作。
    他自己贴补了许多金银,大兴土木,将原本一两年之后才能建成的围场修好了。后主向来喜欢打猎,邺城外多山,出城百里还有草原,最合适不过。
    自打迁都临安之后,庞绍便花了大工夫,终于在天平山寻到了好去处。但迁都之后,修皇宫、养军队,各个都要花银子,南边又匪患不断,这修围场的事,便一拖再拖。
    但是,不到一个月,庞绍忽然花钱,将围场修好了,还在其中豢养了不少飞禽走兽。
    这日一早上朝,他便将此事告知了后主。
    后主闻言果然大喜过望,说眼看着便要入夏,定然要在天热之前去打一场猎。他与庞绍商量一番,便将日子定在了半个月后。
    江随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两三天前,捷报传来,说娄钺将军平定了南方匪患,扫清残余之后,便会班师回朝了。
    若说齐旻只是招庞绍厌烦、给他添麻烦的话,那娄钺,便是庞绍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
    南景缺将才,娄钺便是南景堪称第一的将军。他性子差,总和庞绍公然作对,但庞绍又要用他,故而一直无法对他怎么样。这个人对他来说,才是最难对付的。
    所以,庞绍要哄好后主,一定要赶在娄钺回朝之前,才能安下心来,应付娄钺。
    这日江随舟下朝回府,一直到去了霍无咎房中,一直沉思着,许久都没讲话。
    “在想什么?”霍无咎问道。
    江随舟在他床榻边坐下,道:“本王在想,去天平山围猎,带谁去。”
    说着,他便自顾自分析道:“君王游猎,臣子随从,向来要带家眷。本王与顾长筠和徐渡商量着,他们二人都怕不安全,便说让徐渡随行。他虽看着文弱,却会些功夫……可是,京中还需人盯着,徐渡走了,本王又怕顾长筠管不好他手下的人。”
    说着,他叹了口气。
    “本王早该多纳两个幕僚回来,也不至于人手不够。”他自言自语道。
    却没注意到,床榻上的霍无咎目光沉了沉。
    接着,他听见了霍无咎的声音。
    “我同你去。”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江随舟:本王府里的妾太少了,不够用。
    霍无咎:你有妾身还不够?
    江随舟:?
    霍无咎:哥哥们可以,我也可以,呜呜qwq
    第59章
    江随舟闻言一愣:“什么?”
    便听霍无咎说道:“不是要去游猎吗?我跟你一起去。”
    他一听便知,霍无咎所说的并不可行。那二人建议他带徐渡,就是想让徐渡近身保护他,以免庞绍想要在游猎的时候对他动手。霍无咎毕竟站都站不起来,带上他去,若有什么意外,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但却奇怪,他张了张口,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甚至竟一时间有两分动心。
    就好像,是这人在他身边陪着他久了,即便什么都做不了,却只要他在那儿,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江随舟沉默了片刻,才将这番不理智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开口道:“可是,你行动毕竟不方便。临安距天平山有数百里之远,舟车劳顿……”
    霍无咎却说道:“都没问题。”
    江随舟看向他,便见他抬眼,神色平静地道:“你是要带家眷,我也算得上吧?”
    江随舟张了张口。
    他是想反驳的。
    但方才说出的那句话,已经与他心中隐隐的期待相悖了。这会儿被霍无咎一打断,便再也张不开口了。
    片刻之后,他缓声道:“那你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
    这日之后,江随舟便忙碌了起来。
    渐渐入夏,后主的服制都要更换。制衣之事是内务府的职责,而后主春冬的旧衣,则要经礼部之手,登记入档后妥善保管。
    礼部这些时日忙碌,这件事便落到了江随舟的头上。
    江随舟自是知道,龙袍的事不能有半点轻慢,万一从他手中流出去,便是大罪。因着庞绍,他怀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事事亲力亲为,不敢让庞绍拿住半点把柄。
    故而,也接连好几日没到霍无咎这里来。
    他不来,魏楷便找到了机会在这里久留,给他汇报京中和北梁的各路消息。
    这日,他从这儿知道了霍无咎要随同一起去游猎的消息。
    魏楷大喜,道:“将军原说不急着走,原是因着这个!咱们跟着他们出宫,便不必自己躲京城守卫。他们仪仗定然冗余,等出了城,最好找机会金蝉脱壳!”
    却见霍无咎淡淡道:“不逃。你准备一番,回头假扮作小厮,给我推轮椅。”
    魏楷一愣:“将军?”
    霍无咎抬眼看他,便听他问道:“您不逃,是打算去做什么呢?”
    霍无咎淡淡道:“不是去围猎吗?去打猎啊。”
    魏楷忙道:“将军可别唬我了!您既不想借此逃跑,还去……”
    便听霍无咎打断了他。
    “只是因为,我有个猜测。”他说。“需要自己跟着一起去,才能放心。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事发之时,你自会知道。”
    魏楷闻言,只得讪讪闭上了嘴。
    便听霍无咎问道:“靖王这些时日在忙什么?”
    魏楷道:“在替狗皇帝归置龙袍。瞧着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的,都在忙这个,似乎是怕有人动手脚。”
    “那有人动手脚吗?”霍无咎问道。
    魏楷说:“倒是有一个。庞家的,人在礼部,不是什么大官,是庞绍的一个庶侄。不过靖王早堤防了他,到现在都没给他找到下手的机会。”
    霍无咎放下手中的书,沉吟了片刻。
    “他想动手,无非是想让靖王出些大不敬的岔子了。”他说道。
    魏楷闻言连连点头:“那是!属下听说,狗皇帝奢靡,旧衣穿过一季便不会再穿了。所以,这些龙袍归档收起来后,等闲也没人清点。您说,要是少个一两件,出现在靖王府,那靖王殿下,不就有人头落地的由头了吗?”
    魏楷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目光,正径自说得来劲,并没注意到他家将军沉吟着摸了摸下巴。
    他话音一落,便听将军开口问道。
    “以你们的身手,弄出一件龙袍来,困难吗?”
    魏楷一愣。
    “将军,您要借他之手,杀靖王?”
    霍无咎静静看向他。
    魏楷直被看得后背发冷,讷讷地闭了嘴:“属下失言,还请将军示下。”
    便见他家将军收回目光,缓缓开了口。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
    庞绍的庶侄在他手下做事,江随舟一直都知道。
    不过,庞绍这庶侄本就是他兄长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们庞家家大业大,子孙也繁茂,他光嫡出的侄子便两只手数不过来。自然也不会怎么将这种庶出的侄儿放在心上了。
    这庶侄究竟得不得庞绍的心,江随舟无从得知。但是,这人在他的手下,没出差错,他自没有将他赶走的权力,故而只得小心着他的一举一动,免生事端。
    但是,没过几日,这人居然自己出事了。
    这天,江随舟一直在礼部处理后续事宜,一直忙到深夜,才堪堪回府。
    他一直到回到府上,精神都有些恍惚,只觉白日里发生的事不是真的。
    他回到府上,竟不由自主地径直去找了霍无咎。
    这些时日以来,出事了便去寻霍无咎,竟已俨然成了他的习惯。
    霍无咎还没睡。
    “怎么了?”见他在自己面前坐下,霍无咎开口问道。
    便见江随舟抬起头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缓声道:“本王手下死了个人。”
    霍无咎眉头一跳:“谁?”
    江随舟说:“礼部的一个小官,叫庞枞,是……庞绍的一个侄儿。”
    霍无咎立马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魏楷做事向来利索,想必是今日得了手。
    霍无咎不动声色:“看你这样子,莫不是在替庞绍难过?”
    江随舟摇了摇头。
    “不是。”他说。“本王只是觉得太离奇了些,像做梦。”
    说着,他看向霍无咎,道:“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霍无咎当然知道。毕竟弄死那个人,还是他的主意,是他的命令。
    不过,他却颇为捧场,问道:“怎么死的?”
    江随舟说:“他在去大司徒府的半路上,所坐的马车惊了马,他被从车里甩出来,摔死的。”
    霍无咎不动声色:“哦,原来是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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