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咎的目光根本移不开。
    一直到李长宁直起身,飞快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他,继而又像没瞧见似的,转身看向了孟潜山。
    孟潜山连忙上前道:“李大夫,王爷如何了?”
    李长宁叹道:“公公放心。王爷不过是受了风寒,拖得久了些,才会昏睡不醒的。待老夫为王爷开一服药,修养几日,便可大好了。”
    孟潜山长出了一口气,连连念佛。
    接着,他便请李长宁到旁侧开药了。一室的下人,替江随舟整顿好了,便也渐渐退了出去。
    霍无咎缓缓移到了床边,伸出手,拿手背碰了碰江随舟的脸。
    仍旧是烫的,烫得厉害,可怜得很。
    霍无咎一时间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孟潜山眼尖,凑上前来。
    “霍夫人?”他道。“您放心,王爷没什么大碍。”
    霍无咎应了一声。
    孟潜山打量他片刻,便也感觉到他要干什么了。霍夫人这副守在床边的架势,可是要守到王爷醒啊?
    孟潜山虽替王爷高兴,却也不敢真劳动这位主子。
    他忙道:“那边王爷的药眼看便要熬上了,夫人不必担心。倒是王爷一早儿吩咐过,说回来之后要请李大夫给您看看。这夜也深了,夫人且回房去等会儿吧?这儿有奴才呢。”
    霍无咎沉默着看着江随舟一会儿。
    按他平日里五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劲儿,自然是不会理会孟潜山的。但是,他这会儿却不得不听话了。
    全因着面前这个人。
    他把自己弄病,就是为了他肩上的那点小伤。
    正屋里人多眼杂,要让旁人看见他身上受伤,必会起疑,所以他若不回去,便没有包扎的机会,待明日他醒了……
    必然要不高兴。
    霍无咎那没人拗得过的倔劲儿,竟是在这点猜测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弭了。
    片刻后,就在孟潜山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再劝时,他听见了霍无咎的声音。
    “走吧。”他说。
    语气中竟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妥协。
    ——
    这日之后,魏楷恍然明白了自家将军对靖王究竟是什么心思。
    他以往只偶有听闻,男人和男人之间会有那样的关系,但是也只当玩笑听了就过的。他这辈子都没想到,真有男人会喜欢上男人,还是自家将军,喜欢上那个靖王。
    魏楷只觉大受震惊,但自围场回到临安之后,却又提不起反感靖王的想法了。
    毕竟,一来那靖王对将军也是极好。那日将军受庞绍那般折辱,是这靖王设计及时将他救下,遮掩了他双腿已好这件事;之后,这靖王会突然生病,他们将军碰巧能跟着一起回临安医治,他也知道绝不会是巧合。
    靖王虽是那狗皇帝的亲弟弟,但是他魏楷也知,当知恩图报。
    二来……
    依他来看,分明那靖王对自家将军根本就没意思啊!是他那位在阳关迷倒万千闺中少女的将军剃头挑子一头热,俩眼看着人家时,恨不得将人家吃到肚子里去。
    魏楷平心而论,自家将军挺不是人的。
    人家靖王把他当朋友,他呢!他居然对人家,起那样……那样的心思!
    不过,魏楷心下虽说腹诽,但还是护短,心疼将军的。
    他们将军打了二十来年光棍,莫说娶亲,连喜欢旁人这都是头一遭。但他眼看着将军自打回王府,盼星星盼月亮的,每日冷脸坐在房里不说话,但那位靖王殿下,却都没来看他一眼。
    按说,也不该看。
    毕竟都回王府了,他和李长宁自然不会放任将军伤着。但是,如今却不是他们将军要不要人照顾的事,而是他们将军……见不见得上心上人的事。
    但靖王却迟迟不来,唯独靖王手下那个太监来过一次,看将军没事,便要退出去了。
    他们将军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们王爷可还好?”将军问道。
    那太监忙回道:“好着呢!李大夫医术高明,几服药下去,王爷便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是底子还有些虚,却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霍无咎停了片刻。
    “那就好。”他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魏楷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他家将军就差把“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是,那太监却似有事要忙,并没注意到他们将军的神色,笑着躬身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门关上那一刻,阴影落在了将军脸上,魏楷的心也凉了。
    他连忙凑上前去。
    但不等他说话,他便见自家将军坐在那儿,沉默半晌后,皱起眉来,揉了揉眉心。
    “魏楷。”他开口道。
    魏楷连忙应声:“将军?”
    便听他家将军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你帮我想想,我是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那语气中,竟是两分疑惑,三分小心,听得魏楷只觉自家将军让人夺了舍。
    他再忍不住了。
    “……将军。”他说道。“您要是实在想见他,不如主动去找他。”
    ——
    江随舟的确存了几分躲着霍无咎的心思。
    那日他病中的想法,醒来之后是并没有忘的。他一早睁眼,身上的烧退去,可他盯着自己的床帐,脑袋里却全是霍无咎。
    他竟然……他对霍无咎动心了。
    江随舟只觉是自己装断袖装久了,装出了错觉来。可是他想来想去,他仍旧对男人没感觉,但唯独霍无咎,一想起他,似是连心跳都要快上几拍。
    ……造孽啊!
    他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觉得心虚,让他有点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无咎,更不敢直面自己想起他、看到他时那乱得厉害的心跳,便干脆装了一回鸵鸟,将门一关,几天都没见他。
    逃避虽没用,但总归能拖延着,让他暂且能够不直面问题。
    眼看着便入了五月。
    而这几天,他不去,果然霍无咎也没来找他。
    素日里一向如此。霍无咎性子冷淡,腿脚又“不方便”,便整日在房中待着,都是自己主动去找他。如今自己也躲着他了,两人便真见不上面了。
    江随舟庆幸之中,感觉有点酸酸的。
    毕竟,单恋的感觉,怎么都让人不大舒服。
    故而这几天,江随舟也恹恹的,不必去衙门,便关在房中睡觉。五月初五端午节算得上个大日子,不过他病着,府中便冷清,城中渐浓的节日气息,也飘不到靖王府里来。
    一直到了这日。
    他的病好了个七七八八,午睡起来,便靠坐在床头看书。房中的下人都被屏退了出去,一时间清静又安宁,只听得见院中树木沙沙的声响。
    渐渐的,日头便斜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只当是孟潜山,手下翻了一页书,头都没抬。
    “什么事?”他懒洋洋的问道。
    却听见了霍无咎的声音。
    “是我。”
    江随舟浑身一顿。
    他僵在原地,更不敢抬头了。
    一时间,他只想立马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好让他那些隐秘的心思,一并全都藏起来,不让霍无咎发现。
    第71章
    江随舟低着头,床榻上光线又暗,霍无咎并没看出他在躲着自己。
    门关上,房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霍无咎单手撑着轮椅,便径直站了起来,走向了江随舟的床边。
    “我听孟潜山说,你好得差不多了。”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怎么不见你出门?”
    江随舟慢了半拍才开口道:“……懒得动。”
    就听霍无咎问道:“今天也不出门?”
    江随舟听他这么问,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他,疑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霍无咎垂眼看他:“不知道?”
    江随舟这才注意到,霍无咎今日穿了一身并不起眼的粗布衣袍,看上去有些像李长宁那徒弟的衣服。他手里还拿着一件衣袍,天青色的,看上去也颇为粗糙,像是平民百姓的衣服。
    不等江随舟开口说话,那套衣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凉冰冰的,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味。
    “那就换上。”他说。
    “什么?”江随舟直发愣。
    便见霍无咎似有些无奈,看了他片刻,抬手在他头顶上按了按。
    “五月初五。”他说。“换上,一会儿带你出去看看。”
    说完,他便像是根本不在意江随舟是否答应一般,径直走到了外间,一副就等着他换衣服的霸道态度。
    待江随舟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外间坐下了,隔着屏风,只能看见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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