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把子愤然出手,打开了九城兵马司出身的猥琐校尉伸向大宝剑的手。
    可惜还不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就从人群中射出,打在他水火杀威棒的棒头上,火花四溅。
    我看到扛把子身体猛地一震,差点没拿住杀威棒,赶紧又伸手捞了一把,才没有出大丑。
    “且慢!”
    我赶紧给他们使了个眼色,来捉我的人一方显然也有高手,当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我也看清了,不是什么暗器,就是一锭随手抛出来的银子!
    但是在浑厚内力的催动下,先打歪了扛把子杀威棒的准头,然后又弹落在地上,深深陷入青石板的地面之内。
    这样的内力,就算是我现在已经踏足洗髓境界,也不敢说自己就能轻撄其锋。
    紧接着,一个清朗矍铄的声音,从两名校尉背后传来:
    果然不愧是暗杀了第四神捕的巨凶,面对重重包围,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不是误入歧途,十年之后,又是六扇门的一颗新星啊,可惜了……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我,但是明里暗里,却是要坐实我嫌犯的身份,这我就不爽了啊。
    我踏前一步,朗声回答道:
    心不跳那是死人,不过面不改色嘛,小爷我在邪教中七进七出的时候,见过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了。就眼下这些人,再加上您老人家,还真的没有让我颜面改色的资本!
    “哈哈哈,是吗……听见没,人家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让开吧。”
    矍铄声音大笑,后一句话,却是冲着两名紧张的校尉说的。
    他们依言让出一条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颌下留着高人必备的三绺长须,头发用一根毫无雕饰的木簪子简单地挽了一个髻。
    瘦削的身上,套着一身简朴的黑色劲装,袖口高高挽到了手肘下边,脚踩一双黑布鞋,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干净利落。
    唯独一个缺点就是脸有些长,刀片般薄薄的嘴唇让他看上去也充满了刻薄寡恩的气息。
    他平淡地看了我一眼,在人群前停了下来,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话:老夫地级神捕方唐镜,跟我走。
    “走?不存在。在你们拿来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联合手令之前,一切对我的指控我都拒绝承认。”
    我毫不客气地回绝了他的命令。
    开玩笑,就算长安是天子脚下,但是各种阴沟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污秽角落。
    和这种身份不明的家伙一起走,万一他回头一刀就把我给做了,然后把尸体随便往哪个阴沟里一扔,找谁说理去?
    扛把子他们也纷纷鼓噪:凡是都要将程序,想提人走,可以!拿出手令来!
    这个时候周围的围观群众已经越聚越多,扛把子登高一呼:诸位父老乡亲,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七夕节的邪教之乱了?当时就是这位张神捕,带着六扇门的人四处扑救,你们说,这样克己奉公,鞠躬尽瘁的人,怎么会做出弑杀师长的事情来?
    因为七夕之乱尚且过去不久,在长安民众的脑海里都还留着鲜明的记忆,很快就有人认出我来,说不错,我记得这位官爷,当初确实是他救了我一家。
    有了一个人开口,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声讨九城兵马司和六扇门的风潮。
    其实在他们那边,也有许多人在那场大战中出力,功劳甚至比我还大,但是人就是这样,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
    长街之上,一时民怨四起,闻讯围过来的民众,反倒是把包围我们的兵马给反包围了。
    看那群情激愤的架势,大有今天不给出一个解释,谁都别想走的样子。
    一个娇小的小姑娘还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出来,走到我面前,眼泪汪汪地说大哥哥,我是糖糖啊,你救了我,还记得吗?我不相信你是坏人。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心中一暖。
    这个小姑娘我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到底是谁,当时邪教徒四处点火,我是从一处被烧得快要垮塌的窝棚中,把她抱了出来的。
    只是当时局势太混乱,我也没有过多的精力照顾她,没想到她居然到现在还记得我。
    所谓患难见真情,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觉得,大唐还有救!
    就因为这群可爱、憨厚、朴实的人民,谁对他们好,他们都记在心里呢。
    我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说:放心吧,大哥哥不是坏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如果有一天大哥哥变坏了,不要对大哥哥失望,因为一定是被更坏的人逼的。
    我这话锋芒直指在场的六扇门捕快和九城兵马司城管,小姑娘或许只听了个似懂非懂,但是那些大人的脑瓜可不含糊,马上鼓噪起来,坚决不答应他们将我带走。
    方唐镜眼看周围人围过来,大有失控的架势,脸色一变,不屑说:不过是野路子的江湖宵小,为了扬名立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天子脚下,他也不敢真个闹出群体事件,只是冲着周围连连拱手,说:大家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请张神捕回去配合调查,绝无污蔑陷害之意。大家要相信官府纪检部门,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是吗?
    他刚说完,大侠哥就站出来强势打脸了。
    别看这家伙其貌不扬,但是却有过目不忘的异能,在六扇门的那些日子里,早就把内部卷宗背得滚瓜烂熟。
    他也不说别的,就是直接背起了六扇门的通缉榜单:
    大脚马六,通缉榜第七,自山东道杀到江南道,滥杀无辜,剑下冤魂数十……
    快剑孙七,通缉榜第十一,以挑战为名,专杀各派成年少侠,手上血债累累……
    弯刀鬼阿古突,通缉榜排行第三,北方草原流窜进入中原的悍匪,贺兰血案的制造者,一夕之间,屠杀平民上百,至今未归案……
    ……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放过一个坏人?”
    大侠哥果然是读书人,小心思不是一般的多,他还专挑那些屠杀平民、奸淫掳掠的未归案通缉犯背,最能激起在场民众的愤慨。
    背完了通缉犯名单,他又开始背六扇门记录在案的冤假错案。
    这些东西,往日为了维护官府的权威,就算明知是错判,事后往往也不会对民众公开。因此比起大家都知道的通缉犯,就显得更加有震撼力了。
    随着一件件冤假错案被公开,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响起一声声愤怒的唏嘘。
    什么,原来街尾王豆腐家的儿子不是土匪,他是被冤枉的……
    大伯啊,这么多年我都误会你了啊,我有罪啊……
    苍天啊,儿啊,娘一直不相信你是那样的坏人,老天开眼,今天终于知道真相了,放心,就算倾家荡产,娘一定要让你沉冤得雪,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该死的狗官,竟然为了政绩制造冤狱……
    ……
    大侠哥挑起民愤之后,又用力打了一个响指,挑衅地看着方唐镜:
    您的不冤枉一个好人呢?嘿,坏人未除,冤案未平,你们现在倒是有这个时间精力,来倾轧自己的同僚,大家的英雄,你们还要脸不要?
    不错,这伙人简直不要脸了!
    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去买棺材吧!混蛋!
    ……
    一群平民顿时又跟着鼓噪起来。
    各种石子、烂菜叶、鸡蛋也从人群中飞出,雨点一般地落在捕快和城管的头上身上,闹得他们尴尬无比,却又不敢真个纵马碾压聚集起来的平民。
    方唐镜见状蹙起了眉头,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脑袋都仿佛苦恼得大了一圈。
    想想也是,大侠哥背诵的这些卷宗,六扇门上上下下,估计没几个人真个看完的,毕竟像他这样的表态,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许多鸡毛蒜皮的案子,恐怕连方唐镜自己都不清楚,偏偏大侠哥还说的有板有眼,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
    最后他也只能涨红了脸,指着大侠哥大声呵斥道:闭嘴,你这是在泄露朝廷机密,抓起来!
    涌上来试图拘禁大侠哥的捕快,很快就被愤怒的民众所拦住。
    说起来,这些捕快也都是长安本地长大的,拦路的人中,不乏他们的长辈。
    百善孝为先,被有冤情的长辈揪着耳朵一顿臭骂之后,他们顿时也踟蹰不前,出工不吃力了。
    其实真的算算吧,有冤情的人到底是小部分,但是架不住咱泱泱华夏,几千年一代代传下来,那爱好看热闹的优良传统。
    这可是官府的机密,平时泄露的机会可不多,比那什么茶馆里的评书好听多了。于是乎,在法不责众的心里驱使下,一场民变眼看就要酝酿爆发出来了。
    “张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束手无策的方唐镜,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对我怒目而视。
    这一刻,我只觉得眉心、咽喉、心脏等各处要害,都传来被杀意锁定的危机感,肌肉被沸腾的杀意刺激得突突直跳,简直像钻心一样的疼。
    我和他对视,第一次意识到,这家伙绝对是一个触摸到了先天门槛的高手。
    而且和普通的先天高手不同,他虽然修为没有跟上,但是应该有某种独门绝技,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
    否则我连先天境界的高手都能过上几十招,没理由会在他这里感受到如此浓烈的威胁。
    我心里直打鼓,沉默了一下之后,淡淡道:我要见狂刀和银月。
    见我终于松口,方唐镜连声许诺:可以,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想见谁都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给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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