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轻轻贴了上去,触感一如既往的温热,只是对方不再像过去那样主动,而是安静地、悄无声息地躺在这里。
    脑海中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教唆着:“趁他现在对你毫无防备,带走他,藏起来,他就永远属于你了……”
    须瓷颤抖地伸出手,却停在空中半晌,随后缓缓垂下。
    不能是现在。
    须瓷转身去了浴室,平息着内心晦暗不清的肮脏心思。
    至少要让傅生完成他一直以来的念想,至少要让他把第一部作品拍完……
    又或许,完全不用走到那一步……
    在思绪中挣扎许久,直到打了个寒颤,须瓷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身上的水渍还没擦干。
    他带着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小心翼翼地抬起傅生的手,然后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
    须瓷的脸颊紧贴着傅生的心脏,那里的跳动沉稳有力,让人安心。
    “抱抱我吧……”
    傅生的手被握着轻轻落在须瓷腰上,他安然闭上双眼,睫毛轻颤。
    第15章 剩下我吃
    “周伯,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我听你的,把糯糯抱回家养了,可它也走了……和当初他一样,都好突然……”
    “不过你别担心,我过得挺好,吃得香睡得香……最近他还提前回来了。”
    “你有在那边接到糯糯吗?它是不是还喜欢啃人手指头,它走的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吃小鱼干……”
    今天天色阴沉,乌云黑沉沉地压着地面,抬头望去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暴雨随时会将近,墓园里很安静,除了那个单薄瘦弱的背影外没有一个人。
    须瓷并不在意,他跪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有谁在和他对话一般。
    “周伯……”他眼神没了聚焦,顿了好久才说,“我好想他,明明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想他……”
    “我想让他只看着我一个人,不想让他那么疏离地对我……”
    须瓷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角却是湿的:“我不想伤害他的……可是我没办法,没有他我会死的,我还不想死。”
    须瓷面无表情,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这里没有人会回应他的话,于是安静下来,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着还算精神的老爷子,脸上堆积着皱纹,但却笑得和蔼可亲。
    第一滴雨水落下,须瓷抬手抹了下额头,他盯着水渍看了半晌:“周伯,下雨了……我得走了,改天再来见你。”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直到豆粒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圆点,须瓷才看了看时间,加快了脚下速度。
    --
    傅生是被母亲的一句怒“滚”给惊醒的,直到他坐起来,听见暴雨砸落的哗啦声音,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个梦。
    屋内很安静,没有灯光,屋外天色阴沉,暴雨连绵。
    手表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傅生揉揉眉心,站起身唤了句:“须瓷?”
    没有回应。
    傅生上了二楼,床上空无一人,被褥和枕头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摸上去冰凉一片。
    他心口蓦得一跳,下意识掏出手机给须瓷打电话,却突然听到公寓门解锁的声音。
    他走下去,浑身湿透的须瓷抱着一个袋子正站在玄关处,看起来狼狈不堪。
    傅生有些愠怒:“你去哪儿了?”
    须瓷一怔:“去买早餐……”
    “为什么不带伞?”
    “我出去的时候还没下雨……”
    须瓷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傅生看了他半晌,随后有些挫败地移开目光:“去洗个热水澡。”
    须瓷抿唇嗯了一声,他擦擦手把早餐递给傅生:“趁热吃。”
    直到须瓷听话地走进浴室,傅生才动了动脚步。
    早餐被袋子裹着,加上须瓷护得严实,里面几乎没进雨水,粥与豆浆都还热乎着,但里面的食物只有一份。
    傅生坐在餐桌前,粥盒打开却没有动。
    他听着身后浴室的水声,目光望着前方虚空,思绪飘扬。
    其实他应该想到的。
    须瓷虽然任性妄为,但他们分开前那段时间,吵架最严重的那次须瓷都没提过分手,最后还主动去了傅生公司办公室给他认错,很委屈地问:“吵架归吵架,能不能别和我冷战?”
    身后的浴室门拉开,啪嗒一声,傅生目光微凝。
    他想起来了,须瓷去办公室找他的那会儿,母亲姜衫刚从办公室离开。
    傅生没有回头,说:“过来。”
    须瓷愣了下,他迟疑地走到傅生旁边,傅生抽出他手中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头发湿漉漉的,须瓷这么站着要比坐着的傅生高一些,傅生便一直抬着手,给他滤干头发上的水。
    傅生冷不丁地问:“怎么就买了一份早餐?”
    须瓷一怔:“……我忘了。”
    他是真忘了,从那里出来后,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要给傅生带份早餐,哪里想得起来自己。
    傅生哑然:“……”
    他心里放着很多问题,从他用母亲遗物里的那把钥匙,打开了他和须瓷生活了好几年的公寓门开始,须瓷和他说分手的事情似乎开始明朗起来。
    傅生很快接受了是姜衫逼迫须瓷说分手,且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的这个事实,这从重逢后须瓷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一二。
    如果不是姜衫所为,公寓的钥匙又怎么会在她那里。
    那几年里傅生将须瓷保护得很好,没让和姜衫有关的人知道须瓷的存在,除了那一次他们吵架,须瓷去了他公司。
    当用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傅生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熟悉的、却失去了他和须瓷所有生活痕迹的屋内抽了好些烟,才拨通电话给了林律师。
    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姜衫确实在傅生走后不久,就去见了须瓷,好像还给了钱,但须瓷要不要就不清楚了。
    姜衫一直在骗他。
    这个认知让傅生有些难言的憋闷,他信赖的敬重的母亲,这两年里仿佛是在耍他。
    姜衫和他这两年对立冷战的表面原因,一直都是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姜衫从未提到过须瓷的存在,好似根本不知道这个男孩一样,只是单纯为了傅生的性向而生气。
    当下须瓷很安静地在他身边,重逢这么久也从未和他吐露过关于自己在姜衫那里受到的逼迫。
    他隔着毛巾轻轻揉着须瓷的头发,想问他委屈吗?姜衫说了什么才让他妥协?这两年过得是不是很不如意?
    可最终万般言语都堵在了喉间,一句也没能问出口。
    他能做什么?他要为须瓷这两年承受的难过和委屈去指责一个已死之人吗?去指责一个独自拉扯他长大、和他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吗?
    傅生把粥往须瓷那推了些:“吃吧。”
    须瓷:“我……”
    傅生有些倦色:“我吃不下。”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你先吃点,剩下我吃。”须瓷抿着唇补充道,“我胃口很小的。”
    傅生:“……”
    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几乎没有胃口小的,但须瓷是真吃的不多。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须瓷很贪嘴,什么都想尝尝,但买了都吃不完。
    夏天的冰淇淋,秋天的奶茶……章鱼丸子、半边西瓜,须瓷都喜欢吃,但也就尝个新鲜,吃两口就扔一边去了,最后都是傅生帮着解决的。
    须瓷这一句“剩下我吃”让傅生有些颠倒错乱之感,他到底没说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小碗,分了一半粥出来。
    须瓷碾着指尖,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拦。
    原来现在连共用一个碗都不愿意吗……
    傅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快点吃,吃完给你吹头发。”
    须瓷着实怔住了,头发湿漉的软毛翘了几缕,看起来有些呆。
    傅生看他没动静,把豆浆往他那推了推:“喝点暖一下身体,喝不完再给我。”
    第16章 聊天记录
    须瓷坐在傅生旁边,捧着豆浆喝了一小半就推向了傅生那边。
    傅生一开始没碰它,粥喝了一半后,自然地把豆浆端起来饮了一口。
    须瓷感觉心跳得有些快,他不自觉地看向傅生红润的唇瓣,依稀还记得昨晚碰及的触感,这是他这两年里和傅生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太想念傅生的体温,空气这么冷……只有被傅生的气息包裹着,才能让他感到些许暖意。
    暴雨不绝,独属于夏季的凉意从阳台穿透进来,紧紧贴着肌肤。
    须瓷坐在椅子上,身体有些僵硬的端正。
    傅生就站在他身后,手拿着吹风机试了一下温度,随后拂起他的几缕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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