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傅生闭了闭眼,指尖已经开始发抖,胸腔里像是被一股膨胀的郁气堵住了一样,又闷又疼。
    他养了三年的小孩,就被一群人渣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戒同所的医生们都是男性,且深受职业影响,对同性恋反感作呕,只对女受害者感兴趣。
    他们在对方的身体上作恶,拍下令人发指的视频,以此作为威胁和乐趣。
    而男受害者们,遭遇更多的是鞭打和言语或尊严踩踏上的侮辱。
    他们打人很有技巧,力道掌控好,隔着衣服,皮肤上的红痕第二天就会消退,就算去医院检查也看不出什么。
    警察从他们的私用手机电脑里,找到了很多露/骨的照片和视频,他们甚至还有一个群,以此分享他们拍下自己负责的患者的取乐视频。
    这件案子被媒体曝光,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情者有,怒骂者有,唯独难有感同身受的。
    而绝大数受害者们的父母觉得愧疚,疯狂地弥补孩子,可惜已经得不到回应了。
    还有少部分病患家属觉得他们丢人丢到家了,哪怕媒体公布视频时都给他们打了马赛克,那些父母依然觉得孩子是错的,给自己丢尽了脸。
    他们试图断绝关系,不认这些受害者……
    这些状况就连警察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多数患者已经成年,父母没有继续扶养的责任。
    而他们也仅仅只能受到舆论和道德上的谴责,可悲的还是这些受害者。
    今天媒体报道的黄某是受害者中的一位典型,她父母非常愧疚,表示很后悔送她来这里,表示会带回去好好照顾,但媒体视频里,即便打了马赛克,也能看出黄某的麻木和无动于衷。
    后期媒体进行过跟踪采访,黄某的父母一次说的比一次好听,说对女儿怎么怎么好了,今天带她去哪玩了,她笑得很开心,好像已经完全摆脱阴影了……
    可实际上,记者拍摄到的视频里,黄某依然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口。
    马赛克的漏洞下,是黄某从未扬起过的嘴角,冰冷地抿成一条直线。
    傅生握紧了拳头,喉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望着迟迟没有动静的手术室,小臂抖得不像话。
    须瓷最需要陪伴和拥抱的时候他在哪?
    他在大洋彼岸进行着自己的事业和学业,对这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现在再想起须瓷曾用微信给他发过的那些带有红色感叹号的信息,心口像是被一排细密的针尖扎过一样,疼得呼吸都发冷。
    “我快受不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来抱抱我……”
    “哥……我好想你……”
    “好疼啊傅生,你抱抱我……”
    “我睡不着……可以去找你吗……”
    ……
    从时间来看,这些信息发于163事件曝光之后。
    那时的须瓷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一条接着一条发送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回音的消息呢?
    当时只是心疼,如今回想起来,须瓷打下的每一个字眼都化作了一把刀,狠狠地戳在傅生心尖上,血淋淋一片。
    “后来据媒体跟踪报道,一百六十三位患者中,有十二位失去了联系,有五十一位走访治疗的‘患者’没有受到过多的迫害,回归家庭中过得还算正常,剩余一百位患者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有过自残和自杀行为,十分之一的受害者已经离开了世界。”
    这是白棠生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
    医生喊了声须瓷家属,他这才回过神来,匆忙去看病床上被推着出来的须瓷。
    傅生看须瓷双眼闭着,心里一颤:“他怎么了?”
    医生解释道:“昏睡过去了,不用担心。”
    傅生陪同着须瓷坐上了救护车,回到了住院大楼。
    病床上的须瓷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手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傅生握住他还健康的那只手,静静看着小孩睡着的样子。
    过了许久,他弯腰轻轻地在须瓷眉心吻了一下。
    “别怕,我在这。”
    --
    眼前是一片浓厚的灰雾,怎么都走不到头,须瓷捕捉着浓雾中那道虚无缥缈的身影,磕得头破血流也追不上。
    “别走……”
    他想呼喊对方,可嗓子像是被消音了一样,说出口的话都随风散在了空气里,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求求了……别走……
    我会乖乖听话的……
    他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可那道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越走越远,逐渐和浓雾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清去向。
    画面一转,须瓷回到了高一那年和傅生的初遇,他刚打完架,靠在阴冷的小巷子里喝着可乐,傅生从巷外阳光下路过,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过。
    不是这样的……
    须瓷想去追,可刚跑出巷子,对方已经不见了,而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个火车站,须瓷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送别傅生远航。
    他考上了一所很厉害的学校,他要走了。
    须瓷其实也偷偷买了票,他跟在傅生身后进了站,追着火车跑啊跑……
    然后到了尽头,傅生走下火车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是的……
    他没有想要说分手……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
    须瓷挣扎着,哭红了眼睛。
    傅生……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须瓷?”耳边似乎有人在唤他,声音很熟悉……
    “崽儿……”
    耳边的呼喊逐渐变得清晰,须瓷茫然地睁眼,对上傅生微蹙着的眉头。
    他试图抬手抚平傅生眉间的褶皱,小小的梨涡浮现在脸颊,嘴巴一张一合:“哥,我的存在是不是让你很累啊……”
    不然你为什么总皱眉呢……
    傅生心口一疼:“傻不傻?我觉得累就会在刚见到的时候直接离开。”
    须瓷扯了扯嘴角:“来不及了……”
    就算傅生现在想要离开,他也要用一切手段把他留下来……哪怕会伤害到他。
    傅生不知道须瓷在想什么,他摸摸须瓷的脸颊:“我不会走,乖,再睡会儿。”
    须瓷确实很累,从没感觉这么累过。
    这种“累”让他觉得彷徨惊恐,可他不是新闻报道的那个女孩,他还想活着,只要有“药”,他就可以好好活着。
    眼睛一闭便昏睡过去,只是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着傅生的三根手指不放。
    傅生小心地试图扳开,但须瓷抓的力气太大,稍微一动他就有要醒的架势,傅生只能等他睡熟之后,再慢慢拿开他手指,换为握着掌心的姿势。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在须瓷手背上吻了吻。
    第29章 十三道
    【“……她死了。”
    “……谁死了?”
    “黄乐。”他颤抖着,语无伦次,“我见过她,我有印象,她的嘴角有一颗黑痣,周伯说这是颗福痣,她命中是有福的……”
    “死亡对现在的她或许就是福呢。”
    “不是这样的!”他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又无力反驳。
    “你为傅生而活,那她为谁活呢?”
    “……”
    “为她重男轻女的父母,为那些骂她祸害贱/货的长辈?还是为她过去十几年里,毫无光明的日日夜夜呢?”
    “不是的……”他怔怔抬眸,“她说过,华大的银杏叶很漂亮,她一定要去看看……”
    她也曾心怀梦想,心有热爱。】
    --
    叶清竹第一个打来了电话,问傅生找男主演的事进展是否顺利。
    “他已经点头了。”傅生顿了顿,“你在国内有认识的心理医生吗?”
    叶清竹静了半晌,了然傅生大概是发现须瓷的事。
    她轻叹一声:“有,她最近还算空,我帮你预约。”
    “谢了。”
    “不客气。”
    叶清竹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你走不近她的内心,她也不会主动去窥探你的私/密,于是作为普通朋友相处起来便也还算愉快。
    傅生问:“你怎么样?”
    叶清竹静了静,她知道傅生在问什么,半晌后才说:“挺好的,这么多年从未这么好过。”
    傅生沉默道:“别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叶清竹失笑:“我知道,我不会像上次那样……你不用操心,不会影响剧组运转新戏上映,好好照顾你家小孩吧……怪可怜儿的。”
    挂完电话,傅生望着自己和须瓷交握的手,小孩手算不上软,毕竟是男孩子,薄到是挺薄,比他的手掌小了一圈。
    以前摸起来很柔韧,现在却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星点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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