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咱们给人当差,都是普通人,谁也不是天王老子。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力不能及,我知道你不是无能,是因为要兼顾的太多。要是咱们无牵无挂,什么事做不得?就因为身后有一大家子,不能不管家里人的死活。你是有担当的人,你做什么我都能体谅你。”
    容实点点头,泫然欲泣,“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
    颂银红了脸,从进门到现在,他媳妇长媳妇短的不离口,近乎套得又准又爽利。她避开他的目光,“别这么叫我,羞人哒哒的。”
    他却坚持,“横竖我这回是认定了,你就是我媳妇儿,要不你大老远的来瞧我?”他蹭过去,轻轻撞了她一下,“你想我不想?”
    颂银脸颊酡红,“我不想你,上热河干什么?”
    他一激动,差点把小豹子扔了,颂银嗳了声,“留神,别磕着它。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叫什么?”
    容实一脑袋浆糊,“叫花好?月圆?洞房?花烛?”
    颂银目瞪口呆,“臭德性,你想什么呢!瞧你靦个鞋拔子脸,就叫它脸脸吧!”
    倒霉催的小豹子,于是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叫脸脸。
    管它叫脸脸还是嘴嘴,把它喂饱了装进匣子里,仍旧搁在炭盆前。颂银的屋子准备妥了,他送她回房,在门前依依不舍着,“这就睡啊?好容易见着的,要不咱们再说会儿话?”
    颂银抬头看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儿吧,大夜里的,不方便。”
    他显得很失望,讪讪把迈进门的一条腿收了回来,“也成。”
    他退出去,颂银关上了门,洗漱过后熄灯,却见外面院里人影徘徊,心下只觉好笑。这个人永远像孩子似的,简单又执拗,叫人没办法。
    ☆、第63章
    她躺下来,在马上奔波了两天,马鞍子磨得两股生疼。黑暗里摸索着抚抚,大概是破了油皮,火辣辣的,连碰都碰不得。侧过身往窗外看,他还在,已经过了挺久了,今晚不打算睡了不成?她掖着被子犹豫了会儿,终于撑起身,推窗问他:“怎么不去歇着?天还冷着呢!”
    他装腔作势扎马步打拳,“没什么,我就爱晚上练拳脚,你别管我。”
    她无奈看着他,“你大半夜的在外头溜达,叫人怎么睡?”
    他停下摸了摸后脖子,“我吵着你了?那我小点声。我今晚上就在外面候着,等你起来,一开门就能看见我。”
    颂银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温柔的牵痛。等一夜,就为明天第一时间看见她,只有分离得太久,久得揉碎了心肝的人才想得起来这么做。她沉默下来,就着朦胧的光线打量他,檐下的白纱灯笼照亮他的鬓角,他眉目清晰深刻,是她一直惦记的那个人。
    如果让他进来,会不会失了分寸?佟家是个规矩极严的人家,闺阁里的女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都有明明白白的教条管束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瓜田李下。可再一想,太和殿屋顶上那次该碰不该碰的地方都碰过了,她认定这个男人,就算将来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自己也没什么后悔。
    她腼腆地叫了他一声,“别闹了,进来吧!”阖上槛窗收回身,心里开始弼弼急跳。
    他如蒙大赦,很快推门进屋,搓手傻笑着,“你睡吧,我坐会儿就走。”
    坐会儿就走,这是要走的模样?她往内侧挪了挪,“别装了,上炕吧,回头着了凉还得要人伺候你。”
    他喜出望外,快快乐乐嗳了声,手忙脚乱解纽子上脚踏。驱身瞧她,她很不好意思,偏过了头不愿意看他。
    他蹬了靴子钻进被窝,女孩儿的褥子一沾即香,比他那里的更温暖柔软。他侧过来面对她,见她放不开,咧嘴笑话她,“你还会害臊呢?有什么可臊的,咱们以后要做夫妻的,你这么拘束,怎么处?”
    颂银听他这么一说故作大方,“我只是有点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臊了?咋咋呼呼的,还不睡?”
    他却孩子气了,推了她一下,“那你瞧着我呀。”
    她故意闭上眼睛,“你有什么好瞧的,难道长了两个鼻子四张嘴?”
    他委屈道:“我没什么好瞧,你还从北京赶到承德来?”
    敢情她主动些就被他拿了话把儿了?她转过头恶狠狠瞪他,“你再说!”
    他吓了一跳,“我不说了,就想让你瞧瞧我。”
    这么爱被人瞧,不过仗着自己长得好看。颂银无可奈何转过来,黑暗里双目炯炯,“瞧着了,又怎么样?”
    “你瞧我一夜好吗?”他小媳妇似的,花枝乱颤的模样,“你瞧着我,我就觉得自己被待见,我心里高兴。”
    颂银有时很难理解他的思维,他号令禁军的时候是威风凛凛的一品大员,在她跟前就变成了需要疼爱的小可怜。她伸出一条胳膊,颇有威仪地吩咐:“过来,枕着。”
    他像条蛇一样游进她怀里,颀长的身躯一点儿不笨重,灵活,协调性奇好,枕在她手臂上,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暖和不暖和?”她傻乎乎问,脑子有些糊涂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在外头呆了太久,还是觉得冷。”一手试探着往上攀,攀到她腋窝底下,小声哀告着,“你给我渥一渥吧!”
    颂银不疑有他,抬起一臂说好,一面抱怨着,“到底刚立春,外头寒气还没消,你想进来就明说,何必拐弯抹角,看冻着了吧?”
    她在专心责备他的时候,他开始神思恍惚,手也不太老实,略微动一动,触到那圆弧的曲线,不该紧张的地方又紧张起来。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他诺诺答应着,反客为主,把她搂进了怀里。
    颂银咦了声,要说话,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辗转好一通缠绵。他很聪明,无师自通,比方这种男女之间的互动,他只要摸着了诀窍,绝对可以挥洒自如。颂银被他亲得七荤八素,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在他身下了。
    他轻轻喘息着,拿手扒拉她的衣领,“你戴着同心玉吗?”她的脖颈在昏暗里瞧不真切,只看见一个隐约的,莲瓣一样的线条。顺着那线条往下,终于发现他的索子,牵出来,是水一样透亮的坠子。
    她说:“原先没脸戴它,觉得自己不受你家里人待见,硬要留下很丢人。我想过还给你,几回了,老狠不下心肠来。你说,收回去了会不会转赠别人?”
    他嗤地一笑,“你的气性儿呢?我以为你宁可砸了也不便宜别人的,没想到竟还打算还给我。”
    她撅起了嘴,“那不是你的传家宝嘛,老太太说遇到对的人,把心留给人家的,我把它砸了,老太太不打上门才怪。”
    “你不跟我,我连心都没了,要那玉做什么!”他照准那撅起的嘴狠狠来了一下子,吻着吻着还嫌不够,她领下的香气更馥郁,他已经觊觎了半天了,终于拿小指挑开了一点儿,“我亲亲脖子行吗?”
    她仰起纤细的脖颈递给他,丝毫没有做作,嘴里轻声说着,“你亲了我那么多地方,我的清白全交代给你了,往后可不能赖账。”
    他只管答应,那凝脂样的皮肤让他目眩神迷。该不该停下,他顾不上考虑。她就像一盒芙蓉膏,随时可以让人溺死其间。他拢那对玉兔儿,耳中嗡然有声,像无数的风车旋转,把他震得魂飞天外。他抬头看她的眼睛,“媳妇儿……我快不成了……”
    颂银被他盘弄得晕眩,猛然听他这么说,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愕然问:“怎么不成了?哪儿不成?”
    他摇摇头,一只手顺着衣襟上去,抚那玲珑的肋骨,“容我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我打了二十三年光棍,总算有了个女人,这滋味儿……”
    颂银茫然,以她看话本子积攒的所有经验揣测,“一定是憋得太久,所以不成了?”她坐起来,往下指了指,“让我瞧瞧,怎么不成法?上回不还好好的吗。”
    他在黑暗里红了脸,知道她误会了。他所谓的不成是满弓拉断弦儿,并不是指生理。要说生理,简直成得不能再成,成得吓人。
    他含羞带怯遮掩,“还是别看了吧,模样长得不好,没的唬着你。”
    她也不坚持,说不让看就不看了,重新躺下,叹了口气,“兴许是今天太高兴了,高兴过了头他就坏了……睡吧,躺下颐养颐养,我搂着你。”
    他露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成得够够的……”他一本正经盘起了腿,决定好好和她探讨探讨,“我怕自己把持不住,提前把洞房才能做的事儿做了。这个……要是没成亲,对你来说是件坏事,我心里纠结得很,我忍不住。你瞧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虽说我一定会娶你,可目下我还没给你什么保证,我要碰了你,是我对不住你。”
    颂银听了半天,大致听明白了,只是他态度模糊,连带着她也糊涂了。一个爷们儿家,怎么那么婆婆妈妈!她皱起了眉头,“你能给句准话吗,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他咽口唾沫,做好了被她扇得满脸花开的准备,挺胸说:“想,不想不是男人。”
    心痒痒,又不敢下嘴,自己和自己较劲,就这点出息!颂银在他面前从不知道迂回,既然渴望,为什么要压抑?其实自己来前也想过会有这种可能,问自己愿不愿意,她觉得没什么不愿意,横竖认准了他,要不也不会跑那么远的路来见他。并不是自己不守妇道坏规矩,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她为皇帝办差,天天在他的后宫行走,管着他的柴米油盐。以前他是旗主子,先帝给佟佳氏抬籍,让他们不必再受制于他,结果都是无用功。现在又落进他手里,这下子他成了实打实的主子,万一有点什么……自己也不至于后悔,给过自己爱的人,便没有遗憾了。
    她紧紧抓住了身下被褥,虎狼似的盯着他,“你指望我有什么表示?”
    他小心翼翼看着她,两根食指无措地对点着,嗫嚅道:“我想听你说‘是男人就办实事儿’。”说完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么怕挨揍,有贼心没贼胆!她在这场爱情里似乎一直占据主导,也不是说容实对付不了她,男人的退让通常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爱。她咬了咬牙:“脱衣裳!”
    他得令,立刻三下五除二把上身的衣裳脱了个精光,一挺胸脯,“脱完了。”
    她看见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常年练武的人,绝不是风吹就倒的身架子。捅捅那豆腐块般整齐排列的腹肌,硬得钢铁一样,一切都很完美。她伸腿把他踹倒,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身下的人抽着冷气断断续续地低吟,“别急,轻点儿……啊……”
    月正当空,一丛云翳缓慢移过来,遮住了月亮的半边脸。所幸这个院子归内大臣独住,有点什么动静也不必强自按捺,只听隐隐约约有哭腔传来,“你在下面,你是女的……别、断了……”然后半天静谧,忽然啊地迸发出一声尖叫,是女人的嗓子,“疼死爹了!”
    不远处一架小型的水车被山泉带动,椿米的木杵高高悬起来,磕托一声砸进石臼里,准确无误。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彻夜不休,迸出大珠小珠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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