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惊叹于他的“心机”。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我的手帕?”
    “不是。”赫连诛摇头,“我只是想要软啾摸摸。”
    “最后一次。”阮久拿出手帕,“我已经没有手帕了,下次你再让我帮你擦,我就拿刷马的刷子给你刷。”
    赫连诛把两只脚伸直,抵在地上,晃了晃脚:“知道了。”
    阮久用帕子蘸水拧干,帮他擦擦伤口旁边的皮肉,擦好了,又拿过药膏瓶子给他擦药。
    原本还隔着手帕,现在阮久的指尖戳上来,赫连诛一直无意识晃来晃去的脚忽然停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很奇怪,每次阮久给他上药的时候,他都觉得很奇怪。
    阮久的指尖好像牵引着他所有的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
    他非要缠着阮久给他上药,就是因为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这种事情,阮久最近越做越快。他一开始笨手笨脚的,经常戳中伤口,让人疼得直抽气,现在他越来越熟练,赫连诛享受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赫连诛不太高兴。
    这样想着,阮久就收回了手:“好了。”
    赫连诛转回身:“软啾,还有。”
    腰腹上还有一道伤口。
    阮久看了一眼,重新拿起手帕,才帮他擦伤口擦了没两下,阮久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皱起眉。
    “你在干什么?”
    正沉迷于心中异常酥麻感受的赫连诛睁开眼睛:“什么?”
    阮久把帕子丢进水里,高高地扬起手,本来是要打下去的,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咬牙道:“小流氓!混账!”
    阮久骂完他,从另一边逃下小榻,跑走了。
    赫连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恼了他,心中也有些烦躁,有一些东西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就算翻遍阮久给他的话本,他也始终找不到答案。
    *
    阮久两颊通红,跑出寝殿,迎面就撞上了,帕勒老将军。
    帕勒老将军一见他出来,脸上就带了三分笑意:“王后。”
    阮久停下脚步,甩了甩脑袋,也问了声好:“老将军。”
    “王后怎么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阮久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头看了一眼,帕勒老将军也跟着往他身后望了一眼:“有人在追王后?”
    正巧这时,赫连诛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从里边出来,原本是喊着“软啾”的,看见还有别人在,又对上阮久羞愤的目光,才住了口。
    帕勒老将军脸上笑意更浓:“嚯!”
    原来如此!
    阮久道:“老将军大概是有军务禀报,我还是先回避好了。”
    阮久愤愤地转去偏殿,赫连诛还要拦他,帕勒老将军道:“大王,臣有要紧的事情回禀。”
    赫连诛这才收回目光:“老师请说。”
    “那孩子带回来了。”
    赫连诛微微挑眉。
    “正如大王和王后所料,那天见到那个假襁褓之后,赫连苏尔有所怀疑,当即就派人去查看了。咱们派去的人暗中跟着,摸清楚了那孩子的所在。现在已经把人给带回来了。”帕勒老将军沉声问道,“大王要怎么处置?”
    赫连诛反问道:“老将军以为呢?”
    “老臣以为,这个孩子留着,到底是个祸患。且不说日后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要回来报仇。就说现在,赫连苏尔是个反贼,自然不能再养着他,太后更不能,眼下谁来养这个孩子都是个问题,这孩子的身份是个难题。”
    帕勒老将军愈发压低了声音:“大王,为君者不可优柔寡断,依老臣看,这个孩子绝对留不得。大王要是怕杀孽太重,牵连王后,那就由老臣代劳好了,反正老臣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这辈子在战场上杀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不差这一个。”
    赫连诛却沉吟道:“不,先不杀,先留着。”
    帕勒老将军有些急了:“这……”
    “老师别急,我又不是说不杀他,我只是想看看,母亲她,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这么厌恶我。”
    赫连诛嘲讽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是先王的孩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个孩子是赫连苏尔的孩子,我想知道,她对赫连苏尔的孩子是怎么样的,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我挡了她的路,她就能下令绞杀我,如果是这个孩子挡了她的路呢?她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他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她是天生这样狠心,还是只对我这么狠心。”
    赫连诛说话时,脸上嘲弄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寒冷彻骨,令人望而生畏。
    他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帕勒老将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察觉到他周身气场低沉得厉害,便转移了话题:“方才王后怎么这样急急忙忙的就出来了,大王惹王后不高兴了?”
    提起阮久,赫连诛脸上的表情才放松许多。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就生气了,然后说我是……”
    话音刚落,偏殿里就传来阮久的声音:“你这个小流氓!”
    赫连诛道:“就是这个,他说我是……”
    赫连诛反应过来不对劲。
    整个鏖兀只能有一个对阮久的小流氓,那就是他,怎么还能有其他人?
    他快步跑到偏殿,推开殿门:“软啾!”
    可是他却没有看见其他人。
    阮久正死死地扯住拴着馒头的绳子:“不许过去,你这个小流氓,不可以!”
    而馒头也正和他拉锯,两只前爪的朝向,两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的,都是一个地方——米饭所在的地方。
    赫连诛问了一句:“软啾,你在干嘛?”
    “你还问我?”阮久格外生气,“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小狼,它竟然想对米饭做这种事情,幸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米饭就被它给……”
    阮久说不下去了,愤愤道:“这就是你两年前带回来的小狼,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小流氓!”
    两年,这只小狼也该长大了。赫连诛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赫连诛弱弱地辩解道:“又不是我教它这样的,它长大了自然就……有那个时期。再说了,它和米饭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看了一眼阮久,然后才道:“两小无猜,一见钟情,日久生情。”
    “你在显摆自己懂的成语很多是吗?”
    阮久没有收到暗示,赫连诛默默收回暗暗送去的眼波:“……我没有。”
    “过来帮我把它牵着,我把米饭抱走。”
    “好。”赫连诛过去牵住绳子,还试图为馒头争取一下,“软啾,其实我觉得它们还挺配的……”
    “不行。”阮久很是坚决,“我的米饭是个难得的小美人,我要给它找最英俊的小白狼。它娘亲开饭,就是因为我没有把好关,不明不白地怀了小狗,最后还找不到狗。米饭出生那天,我就发过誓了,它决不能像它娘一样。”
    阮久弯腰抱起米饭,还没站起来,米饭就从他怀里跳下了地,跑到馒头那边,用鼻子拱了拱它的脸。
    赫连诛“不小心”松开绳子,两只小动物又像小时候打闹一样,挨在一起咬耳朵了。
    阮久的心都碎了:“崽啊,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赫连诛把他抱出去:“是米饭自己选的。”
    出了偏殿,赫连诛还很贴心地帮忙把门给关上了。
    阮久挣开他的禁锢,再一次逃走了,又再一次遇到帕勒老将军。
    “王后。”
    “老将军。”
    两个人再一次打过招呼,就分开了。
    阮久走后,老将军问赫连诛:“还没送出去?”
    “什么?”
    “狼牙项链,我还以为大王一回来就会送的。打完仗,流血受伤了,趁着对面心疼,送东西是最容易送出去的,大王连这个也不知道?”
    帕勒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咱们草原上,就没有像大王这样,这么不会求爱的男人。”
    赫连诛委屈,他确实不擅长这个。
    帕勒要被他气得厥过去了:“这算什么草原人?真是的,大王那么多个老师,就没一个教大王怎么求爱?”
    赫连诛不理他,喊了一声“软啾”,就要追过去。
    帕勒老将军道:“今天之内把狼牙项链送出去,今天之内!”
    *
    赫连诛追上阮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默默地跟在他身边。
    阮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问他要做什么,他也不肯说。
    一直到了夜里,阮久放下话本,要闭眼睡觉的时候,对他说:“你别盯着我了,我要睡觉了。”
    赫连诛两只“前爪”搭在被子上,点点头,模样十分乖巧,但还是那样盯着他。
    “算了,你爱看就看吧,反正我要睡了。”
    阮久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过了一会儿,阮久睡着了,呼吸匀长,赫连诛才从衣袖里拿出那条狼牙项链,扶着阮久的脑袋,要给他戴上。
    赫连诛小声道:“这条项链就送给你啦,鏖兀人的第一条狼牙项链意义非凡,你不要丢掉哦。”
    阮久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噢。”
    赫连诛笑着给他戴上项链,然后才反应过来:“软啾,你没睡着。”
    阮久拍拍他的脑袋:“就为了这个,你跟着我一整天?”
    赫连诛趴在他身边:“我怕你不要。”
    阮久捏了捏狼牙,赫连诛有点紧张:“你带着嘛,不会很重的,也不会划破喉咙的,我已经把狼牙打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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