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潇看了他一眼。
    方淮追问道:“你可知道?”
    余潇道:“不知道。”
    方淮停下步子,眯起眼睛让他正视自己道:“真的不知道?”
    余潇面无表情。
    “好吧。”方淮换了个问题道,“这水镜老人,你说他出身千机阁,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他?”
    余潇道:“他是千机阁第一代阁主的关门弟子。”顿了顿又道,“那用来替代龙血解开封印的阵法,就是他师父留下的。”
    方淮大感讶异,方其生是当今千机阁紫微堂的堂主,他受父亲教导,有关千机阁开阁祖师的故事,听得比旁人还多些,只是千机阁虽因为器修之名和其他门派有所不同,但也属正派,哪知道如今仙魔两界一场大战的源头,竟是出自千机阁祖师爷之手。
    不过仔细一想,若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图纸为什么会在珞珈山的洞府里被发现了,还有那龙头机关的由来,那座洞府,想必就是千年前仙魔大战时,那位祖师爷的住处。
    方淮这样想过,便振作道:“把他向你说的话,都仔细说来。”
    余潇这次倒是没有推三阻四,道:“据他所说,那阵法是第一代阁主眼观魔龙被封印时,突发奇想作成的,三处封印,阁主先作成了一处,但随即想到,此阵法虽精妙,但绝不可流传出去,否则便是三界的罪人。因此剩下两处没有再作。他决定要销毁图纸,但那时他已不在自己的洞府中,便嘱咐自己最亲信的弟子,命他继承自己的洞府后,找到图纸拿去销毁。这弟子就是水镜老人。”
    他看了一眼方淮,见他听得入神,眼底划过莫名的神色,接着道:“水镜老人是阁主座下最具天赋的弟子。但痴迷机关阵法,好胜心强,他拿了师父给的图纸,先被那阵法的精妙处吸引住,一时间舍不得销毁,便留下拿来钻研,想钻研透了,再将图纸毁掉。但他痴迷太甚,竟然沉溺其中,不知不觉,把另外两处的阵法也作了出来。”
    方淮道:“然后图纸不仅留下来,还落到了月教的人手里?”
    “嗯。”余潇道,“这里他没有细说。只说自己曾以为已经将知道图纸的魔修杀尽了,但还没想到图纸还是流传下去了。”
    方淮闻言不由得凝思,倘或是这样,那么祭坛上改动过的阵法,也是出自水镜老人之手?
    “你问完了?”余潇打断了他的思考。
    方淮回神,微笑道:“问完了。”知道余潇这话有赶他走的意思,也就起身道:“今天你也累了,好生歇息吧。既然你一定要用那种极端的办法……”
    方淮将叹息咽下,转身走上石阶去了,余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上方入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烦躁。
    次日开始,余潇便在龙君的指导下,开始修炼新的功法。
    这种办法果然非常人能忍受。只是第一日,方淮便在陪练中将余潇打得满身是伤。更让他气恨无奈的是,身体的主人脸色变都不曾变,根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可他也不能手软,他若手软,余潇便会延长对打的时辰,如此一来,反而会加长折磨对方的痛苦。
    当晚,到了半夜,方淮便悄悄来到石洞中,看着毯子上睡着的余潇。
    他看了一会儿,便将手轻轻搭上他的脉门,要施展法术为他修复身体,减轻痛苦。
    然而灵力刚从指尖流出,他的手就被人用力甩开。
    余潇从地上坐起,瞪着他道:“我叫你少插手我的事。”
    方淮也不气恼,反而问道:“你没睡着?”
    余潇道:“你夜夜到我身边来,我怎么可能睡着?”
    “原来你都知道……”方淮怔道,那他对着余潇的那些自言自语他也听到了?他每晚夜半都会下来,在余潇身边坐一会儿,对着睡着的他说他们年少时的一些小事。
    “知道了更好。”方淮定下心来,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对余潇道:“那你就该明白,你的事,我样样都要插手。”
    余潇盯着他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喜欢你。”方淮倾过身来,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一鸣惊人的话,“你也承认你喜欢我,我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你怎么能把那些事都忘了,说翻脸就翻脸?”
    “你别做梦了。”余潇脸上终于有表情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更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方淮的这句话而恼羞成怒。
    他正想说下一句,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他怎么可能有喜欢这种感情?
    但他马上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因为月色之下,俊美温润得犹如一尊玉像的青年强横地制住了他的手脚,将唇舌送了上来。
    简直有如坠进了一个会把人溺死的美梦。
    他们接吻,厮磨。数天前那个下雨的夜晚石洞里的景象,再次重演了。
    第98章 两心知(四)
    龙君花了几日,将功法前五层的要诀教给他们二人,便对方淮道:“该怎么助他修炼,你已经熟悉了个大概,我要去后山睡一会儿,除非要紧事不要来打扰。”
    和龙君相处了几日,方淮倒明白他这位名义上的师尊并非冷酷之人,只是很讨厌麻烦,很懒——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方淮猜测漫长的一千年对于这龙君来说,也就是躲在深山老林打个盹儿,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方淮应下龙君的嘱咐后,龙君便又消失在两人面前。这岛上仿佛就只剩了他和余潇两个人。
    那天晚上的亲吻有如干柴烈火,两个人都昏了神智,差点做到最后一步,最后是方淮清醒过来,余潇身上还有许多伤,他到底舍不得这时候乘人之危。
    而且余潇现在厌憎他,他若是真做了,岂不犯下了和余潇当初一样的错?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还不知道对男人的话应该……咳咳,虽然理论上他是懂的,也亲身经历过。当初余潇虽然强迫他,但这种事倒是做得很细致,没让他受伤过。他真要做起来,也该回忆一下余潇是怎么做的,学习学习……
    这些想法也就是在方淮脑中一晃而过。次日两人再见时,照样是交手,一句话不说。每日余潇都是满身伤的回到石洞里,方淮也径直跟在他身后,等他在毯子上躺下了,就不容拒绝地替他将身上的伤一一治好。
    至于半夜,则再也没有下到石洞中去看余潇了。他知道他坐在旁边,余潇便不能好好歇息,如此一来反而影响他身体的恢复。
    所以他只彻夜在木屋中靠墙而坐,闭目冥想。
    如此过了不到一个月,余潇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接近金丹期水平,方淮有一回陪他练功走了神,竟被他削下一根发丝来。
    方淮当时心里一惊,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将余潇击退两三丈。
    他们就在瀑布下对打,这是余潇提出的,他的脚底接触到池水,虽然可以随时吸收灵气,淬炼肉身,但也会造成令人难耐的刺痛,这刺痛方淮是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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