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和翟氏的话倒是不多,母女俩交握着手,坐在那里相看两落泪,谢嫮摘下了帷帽,翟氏见了她,这才高兴的抱住了她,看看她,又看看谢韶,眼睛里满是泪光,就连病容都似乎好些了。
    云氏这次回来,是打算常住的,所以,翟氏就让人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给云氏她们娘儿仨准备了房间,谢韶只在这里待几日,等云氏和谢嫮安顿好了,他就要回京去,一来盯着家里,二来盯着酒楼,他酒楼的生意才刚刚起步,可不能这个时候撂挑子。
    谢嫮当晚也见到了外祖云国章,是个不苟言笑,正经的没个笑容的男人。可看在谢嫮眼中,却是别样的,毕竟,从她外祖的七房姨太太就能看出来,这个老男人绝对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正经就是了。
    云家子孙满堂,光是云氏就有十几个兄弟姐妹,到了谢嫮这一辈儿,那人数据说就多的数不过来了。知府规格的宅院实在容不下那么多人,有好些已经自己出去单过了,府里这才松快些。
    不过几日的功夫,谢嫮就对扬州产生了很好的印象,撇开其他不说,扬州可真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啊。
    ☆、第34章 表哥表妹
    谢嫮在外祖家混了两天,也认识了不少人,外祖是五品官,没有世家的习气,对嫡庶这方面并不太看中,不管是嫡母生的,还是妾侍生的,只要是孩子,都是公子,小姐,这一点可比京中那些世家侯门要来的近人情许多。
    云府中孩子不少,听说从京里来了两位表亲,都很好奇,接触了一番,这些孩子里面和谢嫮谢韶差不多年纪的,又趣味相投的就是长孙云腾和七小姐云袖了。
    这两个人性格都比较活泼,行事也比较大方,云腾和谢韶很是臭味相投,云腾是扬州一霸,谢韶是京城一痞,很有惺惺相惜的味道,而云袖也颇得谢嫮的喜爱,四人经常在同进同出,感情很是不错。
    虽然谢嫮和谢韶在京城侯府中没什么地位,可是在外祖家他们倒是很受欢迎的,毕竟他们是侯府出身,公侯将相府邸总让人觉得比一般府邸要高尚一些,可是实际内情,却只有兄妹俩自己知道。
    谢韶在扬州逗留十几天,才被云氏催着回了京,翟氏觉得云氏太心狠,把她好好的亲外孙往家赶,她实在舍不得,于是就又把谢韶留了几天,才肯让他离开扬州,回京城去。
    谢韶走了之后,谢嫮也没有感觉多冷清。每天上午和云袖一同去云家的学堂里上一些课,下午的时候,要么和她们出去玩儿,要么就在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再捣鼓捣鼓她那些香膏颜粉什么的,日子倒也和京城没什么两样,反而更加舒心。
    有的时候她怕云氏惦记京里,又怕她伤心胡思乱想,就经常过去云氏屋里坐一坐,这日谢嫮走进云氏的房间,见她正捧着两封信看着,嘴角弯成了新月,脸上还颇有娇羞,一心扑在信上,就连谢嫮走到她身前她都没发觉,还是她的贴身侍婢香琴喊了一声,云氏才猛地抬头,就看见谢嫮腻着一张娇俏可人的脸,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她,云氏大窘,赶忙把信合上,佯装生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也不招呼一声,真是没规矩。”
    谢嫮见她眉目含笑,这哪里还有一点主母离家避锋芒的颓丧啊,根本就是三月桃花映面红嘛,腻歪歪的坐到了云氏身旁,想要去拿她手里的信,口中说道:
    “是不是爹爹的信呀,让我看看吧。”
    云氏赶忙把手一缩,飞快的把信折好藏入了自己的衣襟之中,娇嗔的对谢嫮横了一眼:“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信呀!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谢嫮见云氏不肯给她看,也噘起了嘴,嘟囔道:“爹爹真是偏心。只知道给娘亲写信,都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孤单单的女儿了。”
    云氏脸上红晕不断,三十好几的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模样,容貌本就出色,再配上这少女般娇羞的神情,当真是明艳了不少。
    “就你贫嘴!去香如那儿拿东西吧,你爹爹不写信给你,可是也带了东西给你的,你就莫要再小气啦,快去吧。”
    谢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也不枉我千里迢迢的替爹爹陪在娘亲身边不是。”
    云氏今日收到了谢靳写来的两封情信,字字深情,句句暖心,心情正好的很,如今被闺女打趣也不生气,只盼着这丫头能口下留情,不要再笑话她就好了。
    谢嫮见娘亲高兴,完全一副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也就彻底放心了,确定谢靳和云氏并没有因为罗锦绣而离心。
    从谢靳送来的礼物中挑了一匹锦缎和两只银丝蝈蝈,准备拿去给云腾和云袖,然后和又在偷看信的云氏行礼出去了。喊了香琴和香如去她房间,让竹情帮着在把她从京里特意带来的一些好东西加入了谢靳送来的礼品中,然后让香琴统一的抬去了秦氏院里,说是女婿谢靳孝敬府里的。
    秦氏也是知道谢靳送东西来给云氏和谢嫮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东西给她们,因为云氏和谢嫮回来的那天,已经送了挺丰厚的礼品,如今不过才二十多天,竟然又送来了。
    府里的人大多都分到了一些,面面相窥,至此云府里就再也没有人说云氏是和谢靳夫妻不合,生气回了娘家一说,毕竟,哪个夫妻要是感情不好,这才分别二十多天,就让人又是送信,又是送东西的,流言不攻自破。
    而这些,云氏都是不知道的,她原就对这些人情往来不甚看中,心中念的,想的,唯有她那个丈夫而已,谢嫮有的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谢靳不喜欢云氏了,云氏估计着也活不长了,有的人生下来凉薄,一生等不到一段感情也就那么过去了,可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唯感情如命,对爱情的需要,就好像鱼对水的需要一样,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
    谢嫮觉得云氏就是后者。这样的人心肠软,够浪漫,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要心上人的一个微笑,一个赞美,就足以让她很好的活下来。
    *****
    谢嫮把花意留在了京城,只带着竹情来到扬州,防止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做了睁眼瞎,留着花意在府里,一来可以盯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二来还能把这些事情传递给她,一举数得。
    竹情的性子比较稳妥,平日里花意出去闲晃,也就是她一个人照顾谢嫮的饮食起居,此时跟来,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妥。
    谢嫮最近总是和云腾云袖在扬州城里转悠,说起云袖这个丫头,可是个人才,为了方便她一个姑娘家出门游玩,竟然让裁缝给她量身定做了好几身男装,府里的小姐都说她荒唐,不和她玩,谢嫮来了,原以为也是个娇小姐,没想到谢嫮这个从京城来的正经侯府姑娘,竟然也是个荒唐的,直接开口就跟云袖要了两身男装去,让竹情连夜给她改了改大小,第二天,就堂而皇之的穿上了。
    谢嫮的脸本就美貌,穿上女装那是倾国倾城,穿上男装也不遑多让,秀气的就像是那空谷中的君子兰,气质高洁,儒雅卷卷,那模样,简直比戏台上的翩翩公子还要斯文俊秀。好在谢嫮身量不算高,若是再高一些,穿上这简洁清雅的男装,那走出去,绝对有掷果盈车的效应,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贵气粉嫩,灵气逼人。
    一身男装看呆了云腾和云袖,这两兄妹生的也都不差,云腾虎头虎脑,十四岁的年纪,比谢韶小一岁,如今就已经有六尺高,说话声音洪亮,熊熊瀼瀼,据说是扬州一霸,知府长孙的名头着实给他增添了不少霸道的本钱。云袖的容貌像她的姨娘,典型的江南温婉女子,谁知道性格却是遗传了她爹,鲁的不行,嘴上说话没个把门儿的,幸好为人十分侠气,仅这一点就对上了谢嫮的口味了。
    谢嫮和云袖跟着云腾出门,纵然两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一路走来,也是没有人敢找他们麻烦的,云腾那铜铃般的眼睛一瞪过去,适时再吼一嗓子,整个扬州地界有谁敢不卖他知府小爷的面子呀。
    托云腾的福,谢嫮也着实过了一把横行乡里的瘾,云腾则是真心的把她当做妹妹一般,只觉得云家的妹妹可没有这个表妹来的可人儿,那模样就像是王母娘娘身边的小仙女,再没有比她漂亮的了,被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看上一眼,哪怕只是被她的余光扫到,那也是今生最大的福分,这个妹妹身上有一种叫人不忍亵渎的美,更难得的是,妹妹还不嫌弃他,愿意跟他这样的粗鲁男子走在一起,简直太美好了。
    谢嫮这些日子也差不多把扬州城热闹的地方走了个遍,心里列出了好几个方案,扬州百姓好享乐,舍得吃,舍得穿,也跟这个地方富饶有关,大家手里有了余钱,吃东西,用东西自然不会扣扣缩缩,舍得花钱了,自然也就拉动了城中的店铺生意,店铺生意好了,税收就好了,然后整个地方经济转动起来。
    扬州城里成气候的店铺,三成酒楼,三成客栈,两成布料,两成首饰,谢嫮对酒楼,客栈没什么兴趣,这两种类型的店铺都是要抛头露面的,显然不适合她一个姑娘来做,但是对衣料和首饰她可是抱着很大兴趣的。毕竟她可是通晓今后二十年衣裳款式走向,首饰设计走向的人,只要把图纸能够很好的画出来,再找对技师,还真不怕卖不掉就是了。
    谢嫮是那种说做就做的性格,也没打算瞒着云腾和云袖,毕竟扬州城是他们的地盘,有他们帮衬总是能省不少麻烦的,云腾和云袖被谢嫮的这个想法惊呆了,是谁说京城来的大家小姐温良端庄,循规蹈矩的,这一位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不过既然她想做,云腾和云袖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他们这几日早就已经建立起了两肋插刀的情谊,别说是和谢嫮一同开设店铺,就是让他们去打劫店铺,他们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去了。
    ☆、第35章 行家随至
    谢嫮在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买下了一间上下两层的铺子,这间铺子原本就是做珠宝首饰的,可是因为老板经营不善,在外头又欠下了巨额赌债,不得不卖铺子求钱自保,开价五千两,谢嫮也没跟他还价,只说这个价格可以是可以,就是要老板把剩下的那些还未处理的金银首饰全都留下,那老板急着用钱跑路,寻思着珠宝首饰也不能全带走,就又跟谢嫮多要了五百两,以五千五百两的价格,把铺子楼上楼下全都卖给了谢嫮。又让云腾去请了衙门的师爷做文书,买卖手续就这么齐全了。
    而云腾和云袖也被谢嫮的大手笔震惊住了,他们原以为谢嫮说的开铺子,也就是小打小闹,随便开个小铺子玩玩就算了的,可是看谢嫮一出手就是五千五百两银子,心中惊叹,到底是侯府出身的姑娘。
    其实谢嫮心里也是有打算的,并不是盲目的投入了这笔钱,扬州如今的发展声势越来越好,俨然就是江南众镇的领头,她买下了繁华地段的铺子,就是不开业,将铺子常年租凭也是不会亏的,更别说她在买铺子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周围店铺大概的价格,普通一层的店铺,一年的租金就要平均六七百两,五千两买断一套上下两层的铺子,着实不算贵就是了。
    谢嫮买下了铺子以后,就写信告诉了谢韶,很快也得到了谢韶的回信,让谢嫮把店铺准备经营的项目详细罗列出计划写下来寄给他看看,然后在信中提到了一些京城的情况。
    自从她们来江南之后,谢靳就开始不回府,让人把他的书房全都搬到了吏部的榻房中,罗锦绣去找了他好几回,谢靳都没有见她,最后她没有办法,就去邢氏那里闹腾,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挺厉害,竟然敢当面跟邢氏叫板,还骂了邢氏,气得邢氏白天就派人把谢靳从刑部给喊了回来,谢靳倒是不偏倚,让邢氏按家法处置,然后自己也对罗锦绣下了禁足的命令,就又回去了吏部,自从纳妾以后,谢靳是一天也没去过罗锦绣房里。
    谢嫮看到这里,着实为罗锦绣叹了口气,这姑娘脾气挺大,竟然还看不清自己如今的处境,敢去和邢氏闹,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就是邢氏把她在府里打死了,罗大人都没地方去说理,当家主母打死个把妾侍,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官府不会管,说出去也没人心疼,谁让你是妾呢,怪只怪这姑娘当初太天真了。
    其实,谢嫮觉得谢靳还是给她留了活路的,因为成亲之后就没有去过她那儿,没有恶意折磨,让罗锦绣早一步认清了谢靳的真面目,若是她够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偃旗息鼓,可是偏偏她没成算,用一个妾侍的身份去挑战当家主母的威严,这是把谢家当成她们罗家,把邢氏当成她妈了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谢嫮对这个罗小姐可没那么多同情心,因为她见识过上辈子她姐姐被迫嫁去罗家遭受的什么罪,罗大人对待她姐姐,可没有她爹对待罗锦绣这么善良,谢莘嫁去罗府的时候,是十五岁,两年之后,憔悴的像是三十五岁,一身难以启齿的病痛,说都说不出来,大夫也不敢看,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变成那副残花败柳的模样,可想而知她在罗府过的是什么日子,罗大人对她是怎样的折磨,幸好罗大人两年之后就倒台了,若非如此,她姐姐估计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所以说,对于罗家的人,谢嫮是绝对不会管她们死活的。她也不管谢靳用了什么法子对待罗小姐,让她这样死心塌地的追随,这是罗锦绣自己的问题,就好像上一世的自己,痴恋李臻,被一叶障目,最终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一切因果全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她不过有了这个重生的运气罢了,若是没有这份运气,她上一世的悲惨人生又有谁来同情呢。
    又过了大概二十天左右,盛暑将过,谢嫮正在筹划着店铺的事情,谢韶就又从京城杀了过来,给云府秦氏等请过安,送过礼物之后,给云氏带了好些谢靳送的东西,另外还有新鲜出炉的两封信,云氏看到信,眼神都亮了,接过了信件,也不管礼物什么的,就直接回房读信去了。
    谢韶看着自家娘亲仿佛小了很多似的少女举动,不禁对谢嫮问道:
    “娘她,怎么了?”
    谢嫮耸耸肩,摊摊手,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很明显,你没有信重要。”
    “……”
    这臭丫头!
    兄妹斗嘴归斗嘴,谢韶这回再次请命前来,是以想念母亲为台面上的理由,而暗地里则是为了谢嫮大手笔买下的那间店铺而来的。送过了东西之后,兄妹俩就打算出府去看一看,谢嫮换上了云袖的男装,走出房间时,差点把谢韶的下巴给惊掉了,指着谢嫮良久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都不住看她,看的谢嫮不厌其烦,把轿帘子放了下来。
    “今儿不是我一个人来,我还另外带了个行家,铺子好不好,让他瞧上一眼准没错!”
    谢嫮从轿子里走出,谢韶也翻身下马,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谢嫮觉得奇怪,问道:“什么行家?我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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