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榻椅上的声音低低一笑,语调和蔼:“免礼,奎弟家教不错。”
    两个梳着百合髻粉衣宫装腰挂紫穗宫绦的人上来,搀着她们起身,贴着姐姐站着,发觉她肩和手臂都在微颤,这厢才敢抬眸,仍不敢盯着细看,只觉这个姑母算不得甚美,却眉目间绰约着一种清婉雍容,与中年发福的爹爹长得没有一分相像,果然非一母所出。姑母面上微笑着眼中却疏离分明:“路上走了两月,舟车劳顿,可累坏了罢。”
    怀瑾抢先道:“回姑母话,不曾累得,”语声柔美,吐字慢条斯理“有府兵护着一路走的官道,车稳路畅,侄女到看了不少风景。”
    皇后又问:“馆驿和府衙可曾怠慢?”
    怀瑾:“亦不曾,馔饮宿寄皆是上等,伺候的人也恭敬仔细,凡到各州县都是官夫人出来亲迎,客气得紧。”
    “那就好。”
    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道:“时光如梭,仔细算来本宫已有二十五载未归家乡,渭州的风土人情始终萦绕于脑海,家中长辈可安好?”
    姐姐紧张的出了汗,攥着手不知该怎么答,握瑜头皮发紧,心头虚的厉害,姑母果然还记恨着幼时的事,是啊,怎能不恨呢,让一个九岁的女孩抛家背井,是怎样的虐待,换作她也刻骨的恨。思维急速飞转,不慌不忙道:“回姑母话,几位族祖父安好,早已分了家另辟府邸,祖母前年过世了,痰堵之症,临去前十几日又添了食疾,汤水皆不下,直到瘦成一把柴骨才奄奄断了气,三位庶祖母一个听闻在侄儿未出生时不慎溺水薨了,一个早年与叔婶拌嘴中了风,至今瘫着,饮食出恭都需照料,叔婶却刻薄以待,侄女偶一次路过那屋子只闻得臭气熏天,还有一个分家时无子被逐出了家门,不知去了何处,不知是否健在人世。”
    面前一个半人高的景泰蓝双鹤齐栖半镂空熏笼,淡烟若有若无地冒出,空气中弥漫着那馥芳柔润的味道,握瑜知道那是御贡的龙涎香,宫中的特例。
    两旁侍立的宫人大气不敢出,静了半晌,姑母在静视着自己,这些事情姑母想是早已获知的,只是了解的不详细,此问是为了探究她和姐姐的个性。
    姑母抚摸着手里香炉的宝莲花纹:“这样可怜,本宫幼年时得她们照拂,也算尽心尽力,未能再见得一面聊表孝心着实遗憾,你叔婶大是不该,你父亲身为白家的族长,该管一管才是。”
    握瑜道:“父亲说过几次,叔婶也没听进去,也不好一直说,侄女人微身小,有心无力,生死各有命,想是缘该如此,万般自有注定罢了,姑母一片赤子之心,祖母在天上亦是欣慰。”
    寥寥数句说的滴水不漏,已足于让一个饱经沧海的女人了然于胸,握瑜知道自己的一只脚已迈进了姑母心中。
    “好孩子,到吾身边来。”朝姐妹俩招招手,唇畔的笑意有了一丝热度。
    握瑜看的分明。
    姑母一左一右握着她和姐姐的手,指若雪白葱节,指甲上蔻丹殷殷,握瑜明显感觉姑母攥她更紧些,嬷嬷端过来一个红木犀皮圆形漆盘,上面铺着黄绸流苏,躺着两只翠碧莹润的玉镯,水头湛碧如滴,姑母拿过来一人一个为她们戴于腕上,拍拍手背,含笑说:“怀瑾握瑜,果然如瑾如瑜,耀盈尺之灿灿,彰合拱之皓皓1,美玉之德兮,当得起这样好的名字!这样标致,实实教人打心底里怜爱,可惜本宫只生得两个臭小子,成日只知胡闹,还是女儿家贴心孝顺。”
    怀瑾低头,双颊笑靥浅浅,如一朵含羞花不胜冷风娇羞。
    握瑜努力也学作她的样子,奈何脸红不起来。
    皇后吩咐宫人给他们看座,宫人一边捧上底铺鲜百合叶的琉璃小盏,盛着刀工精致的时令甜瓜蜜梨,当中点缀着一抹似奶液的东西,极香甜好闻,旁边另一个同色的琉璃小碟子放着银签,一边奉上两盏茶,月白釉汝窑净色茶盏,怀瑾是喜爱的茉莉花茶,握瑜是喜爱的恩施玉露,握瑜心念一闪,姑母竟了解的这样清楚了!皇后怕她们拘束,特闲聊了一些家常,询问了一些老长辈的琐事和新添人口,气氛渐渐温馨起来,皇后道:“你父在家信中说瑾儿至德十六年兰月年生人,瑜儿至德十九年杏月生人,瑾儿比我禝儿大一岁,瑜儿与祈儿同年,小一月,以后私下在一处顽时可唤表兄弟,这宫里规矩多,众口铄金,人前还是称殿下。”
    两姐妹起身曲膝又行一个礼:“侄女谨记了。”
    姑母笑容更加柔和。“好孩子。”
    这时一位内侍监进来鞠身道:“殿下散学了。”她和怀瑾急忙起身,皇后问:“今日禝儿的师傅讲的什么?”那内监道:“什么如恶恶臭,如好好色2,奴才实在记不住。”皇后点头示意知道了,刚说罢,自殿门外几个小内监众星拱月着两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进来,堪堪正少年,头戴累丝嵌宝金冠,衣上绣蟒纹,腰系白玉带銙,果然如父亲所说,天潢贵胄的气韵如圭如璋,巍然鹤立宫人之中,那衣那冠泛着尊贵的光华,衬托的他们恍若日月耀辉,明珠闪煜,哥哥比弟弟高一头,两人皆比同龄的高出一截子,笔挺如竹,磊落如松,端的是仪表堂堂,卓尔不凡,握瑜只觉耳际发热,侧眸见姐姐面颊耳根似一层西域红葡萄酒洇洇开来,怔怔地望着那个哥哥少年......
    她知道姐姐心中在念那些古诗中的句子: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3......
    画面突转,眼前竟换成了那个傻蛋的脸,两个眼睛布着两圈吓人的乌青,脸颊泪痕犹然,毛蓬蓬的发束,玉冠也歪了,活似乞者,身上冲鼻的汗腥味。
    握瑜动了动,痛楚铺天盖地袭来,才知自己醒转了,对着眼前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奈何身上没一丝力气,她四下看看了,认出是含章殿后配殿,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还在?我表哥呢?”
    傻蛋嗓音竟也是嘶哑的,只不过透着兴奋:“你昏迷两天两夜了,吓死我了,二哥去了昌明殿,父皇急招公卿们议会,姨母和舅舅他们要谋反,被人告发败露了,羽林卫已经拿了舅舅到大理寺,金府也被抄了,从暗室搜出了一千甲胄和五千箭矢,罪名坐实了,这两日朝上都在议罪。”说到此突然流出了泪“我外祖母也被囚禁了诏狱,她那么大年纪还要经受牢狱之灾,我从未见父皇那样的怒火,桌子快拍裂了,怕是阖家都要株连,瑜妹妹,我没有亲人了。”
    握瑜心头连笑几声,意料之中的事!金贵妃好斗争胜的心性,即生了争储之心绝对至死方休,只要把她堵到穷巷,自然会棋行险招。“金贵妃呢?”
    傻蛋吸吸鼻子道:“你出事后父皇就将她关进了永巷梓桑阁,每日只给半顿吃食,要等舅舅罪名下来再处置她,七弟也降为了郡王,圈禁起来了,父皇狠起来这样可怕。”
    握瑜捂住口鼻,厌恶道:“你快点回去洗洗吧,把含章殿都熏臭了,怨不得我表哥不回来!”
    傻蛋竟不生气,咧嘴孩子气的笑了笑,缓缓起身,四肢发僵,脚下有些颤巍,旁边的一个宫女道:“表姑娘昏迷这两天宓王殿下一步也没离开过,眼皮未合,水米不曾进。”
    握瑜悚然一惊,直想骂粗口,这个傻蛋,要坏她事了!恶狠狠道:“谁叫你在这的!含章殿这么多人非用着你吗?我一个未及笄的女儿家,你要坏了我的名誉不成!赶紧滚!不许你再来!”
    宓王见她真生气了有些不知所措,心疼她伤患在身,不敢违逆,只好离开。待他走了,握瑜问宫女:“表哥这两日可照顾我了?”
    宫女道:“回姑娘话,太子殿下白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用膳也在昌明殿。陛下要他代为去秦州巡行麦收,内侍省已经开始预备随行仪仗了,两日后启程,要走三月有余,不过夜间回来会和衣陪着宓王殿下守您到子时,因要上朝,不得不养精神。”
    握瑜心中又喜又忧,不禁在心中大骂傻蛋一番。对宫女吩咐道:“以后宓王再来就说我睡着,什么理由都好,就是不许他进来,若放他进来仔细我罚你。”宫女颔首曲膝:“遵命。”
    两日后,精神已大好,伤口结了痂,虽还疼着可未有流脓感染迹象,握瑜喝着宫女一匙匙喂来的焦苦汤药,心知自己闯过生死关了,一切待重生。朝堂上几番争论后终于拟定了金氏的判决,金国舅秋后斩首,家眷们不论老少全部流放边关服苦役,金贵妃废去一切品阶,赐白绫绞。
    正是晨初朝会时刻,外面天色朦朦,太子朝罢便要起行,出京畿道入河内郡,过关内道,视察至陇上,八百里秦川,万顷麦田,正值金黄麦熟。握瑜想着以后要是能和他一起去就好了,那儿离家乡不足百里,天子出巡,千乘万骑,卤薄仪仗,与他并肩接受万千跪拜,生为女子还有比这更得意的吗?放下药碗,对宫女道:“拿步辇抬我去梓桑阁。”
    梓桑阁半塌的宫室里,金贵妃一身灰土坐在地上,质地精美彩绣绚丽的一品贵妃宫装已污垢不堪,发髻散了大半,仍然簪着金步摇和几个摇摇欲坠的花草点翠。
    听到脚步杂杂转头来看,面颊竟是白净如初,见是握瑜,冷笑几声:“不是还没到时辰吗,你个小贱人也来羞辱本宫,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当本宫真输了吗,做了厉鬼自会回来喝你们的血,咬断你们的脖子。”
    步辇放下,握瑜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了两个戴帷帽的老妪在身边。坐在那里,抚摸着手上裹着的白纱:“握瑜是来谢娘娘的。”
    金贵妃“嗯?”一声,不解地看着她。握瑜面目冷淡如水:“谢谢娘娘赐予的锦绣前程。”金贵妃征了怔,瞪视着她:“卧薪尝胆?你究竟所为何?”
    握瑜颊边浮出一个笑,旋即即逝。“娘娘还不明白吗,握瑜和娘娘是一样的志向,想做这座皇宫的女主人。”
    金贵妃听完大笑起来,嗓音尖如鬼魅,笑的眼泪横流。“你个小丫头也想做皇后,也是了,天下间的女子哪个不想做凤凰,原来你在给太子唱苦肉计。哈哈,你未免打错算盘了,未来的皇后是曹家姑娘,你便是跟了他也只是妾妃。”
    握瑜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的醒目烫疤:“焉知吾不会后来者居上,表哥将来做了皇帝会有很多很多女人,环肥燕瘦,百花争一春,我白握瑜算不得极美,唯有获得他的信任,那些以色事人的,绝不得长久,一个皇帝的信任才是最珍贵,也最牢靠的,我不过表达我的忠心和能力,有了这娘娘恩赐的这一身伤疤,日后他做了君王不论身边多少女人都会记着我白握瑜的牺牲,我将永立于不败之地。”
    金贵妃咬牙切齿,干裂的唇流出了血:“好个小丫头!本宫竟做了你的搭桥铺路人!本宫......一生要强,到头来折在你们两个黄口小儿手里!本宫不服!”
    握瑜道:“娘娘可知自己为何会输?”
    金贵妃未回答。
    握瑜低眸婆娑纱布:“因为你不够狠。楚霸王一代战神,兵勇将广,占尽天时地利,却终输给了刘邦这样的猥琐小人,就是因为他不够狠,刘邦为了大业可以牺牲老父妻儿,血刃于眼前亦不皱眉头,这般心硬血冷,焉有不得江河山川之理,娘娘陷害姑母不敢拿自己的骨肉冒一丝风险,反遭了姑父猜忌,可笑的是你竟全不自知,还沾沾自喜,如此愚蠢!陛下重情守义,只因做了皇帝才不得不收敛本心,伪作凉薄,在他眼中第一珍视的便也是同样重情的人,我姑母为了给表哥创造机会,可以病躯身陷囹圄,我表哥为了博得信任可以承受脊杖,而我,为了表哥的垂青,可以忍受你一次次的酷刑,我对娘娘为人深知灼见,明尚夙达,自是吃定了你不会一朝要了我的性命,只会耍些下作的小伎俩折磨人,而这正是我要的,我要表哥亲眼看到我白握瑜为了他,是怎样血淋淋的......我们这样的人,只在意赢。将来的后宫,凭她多少女人,我白握瑜已然赢了。”
    金贵妃捂着心口喘息不迭,这个十四岁头发还没及笄的小丫头,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恶毒的字眼,却字字珠玑直戳她心,比起方来折辱她的刘昭仪、安贤妃还要恶毒百倍,自己在这宫里叱咤半生,曾经恩宠无双,位居副后,金堆玉砌的人生,临终蒙受一个黄毛丫头的鄙夷羞辱,简直枉做了一回人!
    握瑜唇畔忽闪过一抹诡异的笑,道:“我姑母没有来吧,果然她从未将你放在心里过,你不过就是她手心的一个小丑,你在这里每刻都生不如死是不是?目空一切,傲如孔雀的贵妃娘娘金丝笼里娇生惯养出来的,怎能忍受陋屋破室,残垣断壁,这就是你不如我姑母原因,她可是死尸堆躺过,猛兽牙边脱生,淌着血活过来的,区区冷宫算的了什么,不妨叫你做个明白鬼,金茂丽,你从前初进宫时也是如履薄冰,对谁都恭敬礼让,如今何以变得不可一世?”
    金贵妃不知她又要说什么,心头惧的厉害,目光如毒蛇直视着。
    握瑜对旁边戴着帷帽的两个人道:“成嬷嬷,史嬷嬷。”两人躬身福了福,伸手摘下来帷帽,晞色渐亮,一灯如豆,面目清晰地露出来,金贵妃赫然下了一跳,起身连连后退,抵着蛛网密布墙壁,脸上血色全无:“你们.......你不是死了吗?”
    那史嬷嬷正是日夜在身侧侍奉的最得信重的心腹,成嬷嬷是从前甫进宫时跟着她的,甚是忠心,一路经其指点,从五品美人升为了一品贵妃,跃然妃嫔之首,因为知晓秘密太多,五年前被她下了砒毒,咽气前扔到了乱葬岗,是鬼魂来索命了吗?
    成嬷嬷上前一步,屈膝对着她行个礼,道:“奴婢知道娘娘功成名就时自会灭口,所以提前十日就在吃解毒丸,当然,后宫皆是皇后娘娘的人,要欺瞒贵妃娘娘一个假死太容易了。”金贵妃指着她:“你们都是皇后的人?为何还要助我?养大了我这只老虎来咬她吗?”
    握瑜冷笑:“说你是个蠢的!”
    成嬷嬷道:“奴婢奉娘娘之命在贵妃娘娘微时结识相交,指点娘娘争宠上位,力图做大做强,威慑众妃嫔,以一力抗衡十力,老虎对峙群狼,群兽角逐,皇后娘娘稳坐高台观斗。”
    握瑜道:“不仅于此,陛下是个仁厚儒弱的性子,姑母深谙相处之道,做他的皇后只能温淑贤良,而要掌控六宫,便需要一个强悍的面孔挡在她前头,嫔妃们皁丝麻线,相互绊藤制衡,而她只需,纵横间之。我姑母心中从不指望帝王之宠,唯一心心所念是保住表哥的储位。”
    史嬷嬷也躬身道:“奴婢得娘娘您的提拔,日夜侍奉身侧,自尽心尽力,俯首贴耳,娘娘决断不下时奴婢要推波助澜,六宫里谁妨碍了娘娘要出谋划策,娘娘得意时要捧托赞美,娘娘爱听的话,奴婢尽可说,奴婢的忠心您懂吗?贵妃娘娘。”
    金贵妃目眦欲裂,尽是惊恐。
    握瑜笑道:“听懂了么,这叫捧杀,将欲其亡,必令其狂!”
    史嬷嬷又道:“当然,奴婢还有一个使命,做皇后娘娘的眼睛。”金贵妃彻底崩溃,捂脸大哭一阵又大笑一阵,鼻涕和眼泪淌了满脸,颤抖的手指着两个嬷嬷:“你们......你们.......”握瑜笑靥如花:“金茂丽,我姑母即敢让你上位,手里自然把握着你的命门,她只要翻翻手掌,就能让你不可超生,你在这深宫十余年不过是一场笑话!你从来不配与我姑母斗,此次你能统摄六宫得意几日,不过是余霞散绮,最后的辉煌罢了。所有的事情我表哥是不知晓的,我姑母有意要试炼刀锋,表哥不过一招半式,你就全盘尽输。”
    金贵妃仰天悲嚎一声,表情狰狞地朝握瑜冲过来“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来诛我的心.....”两个嬷嬷早防备着,双双挡在面前,齐齐动手,一个扬臂挥去一个耳光,一个抬腿朝小腹踹了一脚,金贵妃重摔在地,发髻大开,簪环铛铛落了一地,俯在地上尖声痛哭,悲如哀雁,屋子四周荡着震耳的回音。
    这时,宫正司一行人端着白绫来至:“娘娘,辰时已到。”
    握瑜朝嬷嬷摆摆手指,几个内监进来抬起步辇,临出门停了停,对执刑的人说:“贵妃娘娘千金之躯,体面尊严总要留的,可莫图省事一劳永逸,要徐徐渐进,到一半时停一停让她歇口气,多歇几回。”
    言下之意,勒到将死留一息,待缓过气来,再重头勒,反复几次,好比钝刀子斩首,一刀下来未死再砍,要知道,死亡那一霎并不痛苦,最恐惧的是死亡来临前,此举是将这痛苦和恐俱扩大到极限。
    金贵妃眼球血红,直恨不得立刻化作最凶煞的戾鬼,咬断那个小姑娘的脖颈,拉着她一起进地狱下油鼎,凄厉地喊道:“白握瑜!本宫诅咒你!!到死那天你也当不上皇后!生下孩子全部夭折!被君王弃如敝履!!”
    握瑜当作没听见。
    想在这深宫立足的人,就得无惧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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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1出自《沽美玉赋》2出自《礼记.大学》3出自《诗经.淇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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