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郝建发短信的时候,张玉蓉在开会,刚刚做完汇报,她的头埋得很低,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会,这样高规格的会议自当局长以来也没参加过几次。因为举报信的事件迟迟不见结果,省计生委已经等不及了,明令吉卫县委政府明天上交调查核实材料。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乡镇的事,举报核实了也只处理到塔山乡的人,按照一票否决的规定,最坏的结果是给塔山乡一个重管,然后对书记,乡长,分管领导(姚丽群虽已调出,但也要跟踪处分)计生专干免职。好像与县里没多大关系。于是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站在岸边看船翻,有的人甚至不怀好意的推波助澜,充分利用这一机会打击自己的政敌。这些人中就包含有常委和那些与李梦男有竞争的人。
    但事情远远不是3-1=2那样的简单,如果把一个县比作一个人,那么乡镇是县里的某一个器官,器官出问题了,那这个人就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与代县长丁国强不同,书记叶思琴就是这样看的。当然了,她考虑的还更远,为了她的新政全面推开,由她主导的新一轮权力交替刚刚开始,各乡镇的党委班子按照自己的意思刚刚安排好,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全县的大局。尤其是李梦男提拨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的议案,刚刚在常委会通过了,可以说在常委会她又多了一个盟友,动了李梦男,还不等于斩掉她一只手么,一向聪明如斯的叶思琴又怎么能答应呢!
    当她知道了这一消息后,马上把丁国强叫到办公室,想听一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这件事情由县长出面那是再好不过了。丁国强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焉不知道她的用意,想通过他出面把这件事给压下来,心里暗说,你这个书记也当得好呀,才不是把塔山乡树成工作典型么,如今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正好看你的笑话呢。当时也不表态,抽了一口烟,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说:叶书记啊,我看这件事是省计生领导小组督办的,省计生领导小组是什么,是省委指派领导全省计生工作的,组长是省委郑副的书记,他的意思就是省委的意思,这事我们不能马虎啊!张局长那边的核实材料不消说了,那自然是真实的,塔山乡工作确实存在很多的问题,如实报了吗?的确给我们全县的工作抹了黑,可是要张局长那边弄个假的材料报上去,且不说玉蓉局长那边的工作好不好做,就算她同意了,上边一旦认真追查起来,这弄虚作假的责任谁来背,让你还是让我,谁也不合适吧!叶书记,我看这样吧,不如开个常委会,把这件事放到常委会上议一议,大家集思广益,拿出正确的应对来。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且非常原则,而且还替县委书记你考虑了风险责任,叶思琴还能说什么呢!心里暗骂,这老狐狸,谁不知道放在常委会上还不是你的意思,常委里有五人是你的死党啊!可那又能怎么样,人家代县长都说了要常委会上议,你还说不,这有党性么?不行啊,叶思琴暗暗后悔,也暗暗自责自己的虑事不周。
    可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可意料,在常委表决时,一向跟在丁国强鞍前马后的张立伟居然站到了叶思琴一边。这样表决票数打成了比5平。
    你这y的,怎么想的,挤掉了李梦男,你老婆就是县委办主任!这点你组织部长也不明白,糊涂啊糊涂!丁国强很是失望地看了看张立伟,张立伟根本没有注意他,于是他用食指敲了敲茶杯,一副咸淡皆可的表情说:“管干部的就是管干部的,素质高,你看我们张部长行事考虑都处处从保护干部出发,难能可贵啊。叶书记,既然意见不是很统一,那么我们听听张局长的意见吧,这也是对专业干部的一种尊重啊!”
    “是啊,计生工作必竟专业性强,再怎么说,我们还得听听主管部门的意见!既要保住我县计生工作在省里的先进印象,又要给省里一个圆满的交代,玉蓉局长,你说说!”有了张立伟的全力支持,叶思琴这时有了点信心。张玉蓉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局长,作为县委书记我的态度都这样明白了,她不会一点素质也没有吧!
    张玉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离开青梅竹马的男友嫁给其貌不扬的张立伟,就是因为张的父亲能够帮她解决工作问题,让她从一个倒闭的企业直接来到了计生局,然后从副股长到副局长一直干到正局长,爬梯上楼,可见这方面的功力自有一套。
    丁国强与张立伟本是战友,张玉蓉也是通过丈夫才认识丁国强,时间在一次张立伟的战友会上,那时丁国强是分管计生工作的副县长,介绍时,出于礼貌,张玉蓉尊敬地把他称作丁县长,丁国强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弟妹啊,你这是折我的阳寿啊,我和立伟他是战友,你是他的领导,你也是我的领导啊!也就是这句经典的玩笑,一下子拉近了战友和弟妹的关系,私下里张玉蓉呼县长为钉子哥,丁国强把张玉蓉亲切的叫蓉蓉妹。随后丁国强就经常到张玉蓉家里吃饭,因为张立伟炒得一手好菜(在部队时就是搞厨房的)再后来便传出了她与丁国强的一些绯闻,一些人说得活灵活现,说张玉蓉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大能耐,头顶两个太阳,白天是丁日,晚上是张日。有人笑说张立伟与丁国强果然是最好的战友,转业了都还战斗在同样的地方。还有的笑说张立伟的儿子有几分像他,细看一下,倒更像战友;还有更好事者甚至把丁国强的办公室给叫铜雀台,赋诗句云:等闲不见美人面,铜雀春深锁二乔!
    此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双方的家戚还亲,丁国强与张立伟的战友关系也很亲密。丁国强还从小小的科员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组织部长的位置。部长在县里也是个不小的官了,不过吉卫县的人都说张部长他的帽子有点绿。
    书记点名要自己发言,张玉蓉自然知道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离想要的结果只有一步之遥了,虽然她不在提拔人选之列,但挤掉了李梦男,等于把别人已装进口袋里的糖果抠出来然后重新分,这样的好时机,让他悄悄地从身边溜走,那她就不是张玉蓉了。
    张玉蓉当场就毫不客气地批评塔山乡弄虚作假的行为,并说这事一定要把真实情况报告省计生委,对相关责任人一定要从严处理,以儆效尤。
    常委会的决议自然是按照计生局的意思如实汇报,也可以说,这是叶思琴书记上任来的第一次常委会,在会上丁县长几乎不显山不露水,兵不血刃地击败了她,叶书记心里十分难受但又无可奈何。
    我们悲情的郝建同志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内幕,他也不懂得老领导张玉蓉的内心,要不然也不会有下面他与张玉蓉的一番面红耳赤的争吵了。
    自打瞧见李向两家定亲后,郝建就再也没有跟李涵韵联系过,虽然他经常还会在梦里梦到李涵韵,但他却总强制自己不去想她,而李涵韵之后也没有再给郝建打电话,郝建就以为这段感情已经到此划上句号,也就慢慢地淡了。
    郝建狠狠了心,挂断了电话,他实在不想再去面对蓝羽秋那副嘴脸,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可是李涵韵很快又打来了,郝建又接着挂断,连续好几次,李涵韵依旧不依不饶地打来,郝建只好选择了接听,硬着心肠寒声道:“涵韵,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还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就传来李涵韵的嚎啕大哭声,李涵韵一哭,郝建的心就彻底乱了,沉默了好一阵,柔声劝慰道:“涵韵,别哭了,你都与向公子定婚了,我们都理智些好吗?你妈妈肯定不是不会同意你和我在一起的,这样下去只会让你和我都很痛苦……”。
    “不,不!”李涵韵哭得更大声了,郝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了,他觉得这声音好像就在身边一样,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赤着脚跑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整个立刻惊呆了!
    就见李涵韵手举着手机孤零零地站立在雨中,全身都湿透了,单薄的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衣服上沾满泥水,显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柔弱的娇躯在冷雨中瑟瑟颤抖,像一片风雨中摇弋的树叶。
    郝建心中的柔弱处猛地一疼,眼泪就下来了,衣服鞋子都没穿,像旋风一样打开门冲了出去,将李涵韵一把抱起,又冲回了房内。
    李涵韵将螓首深深地埋在郝建宽厚的胸脯里,用眼泪肆意倾泻着多日来压抑在心头的委屈,郝建也只有紧紧地抱住她瑟瑟发抖的娇躯,用手轻抚着她的玉背,呐呐地道:“你…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好傻啊,真的好傻,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子的,不值得……”。
    “不,值得!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好吗?!”,李涵韵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郝建,异常坚定地道。
    郝建还能说什么呢?一个女人为了自己这样的无怨无悔,这样的不离不弃,虽然刹那间脑海里还是很不争气地飘过了袁紫薇俏丽的身影和李梦雪脱尘的容颜,但郝建知道只有此时怀里这女人才是最真实的,最值得自己用一生去守护的,重重地点了点头,更加用力地把李涵韵拥入怀中,语带哽咽道:“嗯,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我答应你,我再也不离开你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真的吗?!”李涵韵只觉得心欢喜得快要炸开了,连日来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了,绽开了惊喜的笑容,她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雨水将她的卷发紧紧贴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笑颜一开,当真如雨后彩莲般美艳不可方物,看得郝建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地对着她娇艳的红唇吻了下去!
    李涵韵嘤咛一声,俏脸因为娇羞一下子变得绯红,又情不自禁地热烈回应着,娇躯如蛇般扭动,郝建抱起李涵韵就向床边走去……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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