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件事对于厅长来说,同样是个难题。对于江南目前的治安现状,三天一小案,五天一大案,老百姓怨声载道,他也十分恼火,作为保障人民生命财产的有力神盾,他又何尝不想有所作为,还江南人民一个太平世界!
    可是,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够吗?
    江南有个怪现象,什么厅长都坐得稳,唯独公安厅长换得勤,为啥?没有作为啊!他到江南任厅长也只一年,接任的时候,原厅长说的铮铮之言还萦绕于耳呢。
    “杨老弟啊,江南是潭浑水,现在轮到你来趟了,你可要加倍小心啊,里面有太多的黑手,随时都要拽住你的脚,你可要站稳了!”
    他并不十分了解这一领域,知果贸然说出来,很可能挂一漏万。更重要的是,省委书记突然召开这么一个会议,到底是什么意思,试探?
    在没有明确上级真实意图之前,把自己的观点抛出来,是极其危险的。避险的惟一路径,就是让下面的人先说,在各人说的过程中,逐渐弄清省委书记的真实意图。
    李浩然说过之后,杨泰丰便说,李书记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们今晚的会议,重点解决四个问题,叫我看,这四个问题,归结起来,共实是两个问题,一是我们江南省有没有黑恶势力,知果大家的结论是没有,那好说。知果是有,那么,就有了第二个问题,作为公安厅,我们应该怎么办?所以,我们今晚的会议,就是要解决这两个问题,一个是有没有的问题,一个是怎么办的问题。
    杨泰丰果然是官僚,就这两个问题,临时发挥,说了一大堆,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作为秘书,郝建不禁想,所有的官员的会议发言,都是由秘书写的稿子。
    而实际上,官员不拿着子照念的时候,他们的说话,精彩得多,也有水平得多。既然如此,官员们,为什么一定要念秘书那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稿子呢?道理很简单,会议是针对大家的,随意说话,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并且引伸。
    杨泰丰说过之后,他看向了二把手易红霞,。易红霞知道杨泰丰的意思,那就是要抢先堵住市县领导的嘴巴,把发言引向正确的轨道上,她很善于察言观色,也善于把握场上气氛,见杨泰丰说完,立即站起来,给大家加水,并且说,你们讨论,我来服务,厅里的各大处长,平时开会都一套一套的,见了书记,怎么一个个哑巴啦,肖处长你先说。
    肖秋水这个人郝建认识,是林师师的老乡,那时他在公安专科学校,是郝建的情敌,不过后来他和林师师没走到一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据说是他选择了厅长的女儿抛弃了林师师,郝建并不想去问,他对这个人不感冒。
    他是宣传处处长,虽然没有治安处长以及刑侦处长实权大,排名却在前面。肖秋水如果不说话,另外几个处长,肯定也不会说。
    如果肖秋水会做人,他完全可以说,他负责的是宣传部门,对一些具体情况,了解不是那么深入,还是由滕处长以及雷处长先说较好。可是,这位老兄显然会错了意,大概也是想借此机会,在李浩然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当仁不让。
    肖秋水说,黑恶势力问题,确实是目前中国社会转型期间,一个极其特殊的问题,在有些省份,比如沿海等经济发达地区,还显得非常突出。不过,也不能以偏概全,并不等于有些地方存在,就一定会在全国普遍存在。就江南省来看,
    江南省的经济虽然欠发达,但社会却很稳定,治安形势较好。尽管在某些地区,可能存在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但还没有形成黑社会势力,更没有形成黑恶势力。
    听到这些话,郝建就想冷笑。他不明白,林师师那么高傲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看中这么一个草包,别说在省委书记面前说话一定要言之有理持之有据,是见风使舵都不会。事实明摆在那里,如果不是想对黑恶势力开刀,身为省委书记的李浩然,有必要将他们这些人叫到怀化?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宣传处长?
    果然,李浩然打断了他的话,说,肖处长是吧?我注意到了你的用词,你说存在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那么,你能不能说说这些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有些什么特点,以及分布情况?
    肖秋水一个宣传处长,平常也就是考虑怎么搞好唱赞歌工作以及怎样讨得厅长的欢心,哪里思考过黑社会之类的问题夕更不可能有深入的了解。听了李浩然这样一问,竟然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他还是努力挤出了一句,这些情况,市里面的应该更清楚,就让他们讲讲吧!
    此话一出,郝建差点笑出声来,这货也太二了吧,绕了半天还是把杨厅长给绕进去了。杨泰丰此时嘴巴变成了o型,其它的几个处长低下头去,啧啧地咂着嘴,肖处长这下坏了。
    李浩然已经预感到肖秋水肚子里不可能有他要的东西,便不再纠缠他,而是转向其他人,说,市里面的,你们说说。
    周敏惠是个直人,她说,李书记,你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李浩然笑了笑,说,那我先听假话。
    周敏惠愣了愣为难地说,假话我说不来!
    李书记所提到的议题,也就根本
    李浩然笑了笑说.周局长还真幽默,好了.我听真话。
    周敏惠说,真话更简单,蘑菇撑起一把伞,伞下面肯定有阴影,大蘑菇下面有大阴影,小蘑菇下面有小阴影。阴影是黑色的,你说,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最容易生长的是什么?自然就是犯罪。
    我负责怀化的治安工作,你作为省委书记,知果问我,江南省有没有黑社会?我不敢回答你,如果你问我,怀化市有没有,我肯定回答,有,并且很猖獗,已经触到了老百姓容忍的底线。
    李浩然听到这里眼光扫视了一下大家,意思是告诉大家,自己非常欣赏周敏惠的发言,
    “很好,敏惠同志,你继续往下说,”
    “因为上面的那个蘑菇。我说话也许有些人不爱听。我们目前的官员制度,其实和封建社会的差不多,说穿了,也就是官吏制度,官的权力很大,且基本不受约束。吏呢宁从属于官,对官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表面上看,我们的官员制度是有约束的,而实际上,约束官员的人,都是吏——吏又怎么可能监督或者约束得了官?所以,只要是官,便可以为所欲为。权力如果受到约束,权力就是一根电线杆,就算电线杆的下面产生阴影,那阴影也非常有限。相反,权力一旦失去了约束,权力就变成了大蘑菇,变成了一把大伞,那下面的阴影有多大,就要看上面那把伞有多大了。许多情况,我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权力的田野里,长出几朵毒蘑菇,大棍也就不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所有的农民都知道这一点。
    不过,农民们很小心,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把这些毒蘑菇铲除。但我们的权力责任田里,知果长出了毒蘑菇,坦率地说,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很好的处理办法。或者说,
    我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过从根处理。
    李浩然说,按你这样说,黑恶势力在我省还非常严重?
    周敏惠说,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但我是这样认为的。各地都有一些利益团体,这些团体,一方面有权力对他们进行保护,另一方面,他们又以各种违法和罪手段,获取利益最大化,并以此回报权力。所以说,每个黑恶势力的背后,肯定有一林每蘑菇,甚至是一个每蘑菇群。我们刑侦队,手上有非常多的案卷,这些案子,大多数成为了悬案。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果全按照法律程序办案,这些案子,早就破了。
    事实上,这些案子,至今悬在那里,有些拖了好几年。我们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基本事实早已经查清哭了,涉及一些什么人,我们也是明白的。可是,我们就是无法执行。为什么无法执行?因为那些黑蘑菇。我们不是。。。
    董有志一张马脸拉得老长,他狠狠地瞪了苗学宏一眼,怎么安排她来啊,就说她昨晚值了通宵勤,请个假不就得了。周敏惠一开口他就怕,就怕她越说越起劲翻出郑副市长的老案子,那才叫大地震呢!
    “够了,敏惠局长,在省厅领导面前嚼舌理论,你不害臊吗?市里的脸都让你丢够了!”
    李浩然转向共他人,问道,你们认同这种观点吗?
    董有志说,这有点太夸张了吧?这岂不是把我们的社会,说得漆黑一团。我承认,我们怀化是有个别的问题,尤其是在治安上,但归根结义是发展中的问题,邓伟人不是说了么,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是摸着石头,那在前进的道路上肯定会碰到一些看不见想不到的问题了,是的有个别案子,我们的公安人员非常正直,冒着各种风险,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结果,水可能落了,石却不一定出来。我们甚至明明知道某些犯罪嫌疑人就在那里,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甚至每隔一段时间,会在电视报纸上盛面,可我们就是没有办法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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