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也知道,社会的变革,总是有得有失。紫刹观这一方净土恐怕也难以承受历史前进的大潮,逐渐变化成另外一番模样。因为如果紫刹观不想消失,那就不得不顺应社会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三人似乎很有默契,在吃饭的时候并不言语,均吃得很慢,讲求细嚼慢咽,隐隐地暗合道家养生的法门。
    程灵芙平常吃饭速度很快,但现下也放慢了节奏,似乎因为紫刹观的氛围所染,变得恬静了不少。程灵芙一向风风火火,在吃饭上面并不是很讲究,只求填饱肚子便成。但在紫刹观内,她如同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感觉心境很平和,慢慢地吃着酥软的米饭,配着鲜嫩可口的素菜,心底由内而外地感到了一种放松惬意。
    她只觉得进入了陶渊明的田园诗中,过起了另外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她望着坐在身边的郝建,心中涤荡着着淡淡的幸福感。郝建让她知道,原来生活还有这般一种面貌,无忧无虑,自在得意。
    程灵芙并不是追求安逸生活的人,但在此刻却很想让时间永无止尽的停留下去。同时她对郝建越发地看不透,在这紫刹观内,郝建身上蒙上了一层更加迷幻神秘的sè彩。()郝建在这一刻身上的气质有所变化,仿佛是已经洗尽铅华之人。
    静怡默默地打量着程灵芙和郝建,她一双慧眼早已看出程灵芙和郝建两人并非普通人,从两人的气质来看,至少也是处级以上的官员,难能可贵的是如此年轻,而且从与两人交流的过程中,能够看出他们应该是极有涵养之人。
    道家有所谓的观人之术,当道行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便能从人的面相看出人的未来。从郝建和程灵芙的面相上来看,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尤其是程灵芙在抽中了大吉之签后,静怡知道遇到了贵人。
    道家虽然讲求清心寡yu,但并非真正的与世隔绝。入世与处世,顺其自然。
    郝建和程灵芙的到来,并非刻意为之,因此静怡真心相待,也是无为而为。
    郝建终于吃完,放了筷子笑赞道:“今天终于知道传说中的山珍该是什么样的味道。谢谢静怡仙姑的招待了。”山珍不仅仅指山中的野味,若是野菜野菌烹饪得当,便胜过了一切美味。
    静怡脸露温和笑容,道:“山中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我们是出家人禁忌荤食,今天只能用清淡的斋菜来招待两位,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贵客见谅。”
    程灵芙也觉得这一顿饭菜比起平常在酒桌上应酬时吃得大鱼大肉要好过了千万倍,笑道:“仙姑,您就不要太过于谦虚了。若是能一辈子吃这等美食,我也愿意。”
    静怡淡淡笑道:“两位都是入世的能人,若是跟我一样躲避世外,怕是社会的损失。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两位更应该在尘世当中大展拳脚,若是偶尔来紫刹观做客,静怡十分欢迎,若是想隐居此处,我便不依了。”
    郝建笑道:“灵芙厅长看到了,这静怡仙姑的饭菜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吃的。”
    程灵芙也笑道:“其实这美味吃一次,永远记得便好了,若是天天吃,以后怕不会那么想念,反倒不会美好。”
    静怡点了点头道:“程女士看得通透。”
    静怡说完此话,便起了身。郝建和程灵芙跟着静怡来到了后面的厢房。静怡为郝建和程灵芙各自准备了一个房间。郝建尽管想拥着程灵芙入睡,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倒也不好主动要求合住一间。毕竟这是一个道观,郝建总觉得不能表现得太过乱。
    厢房尽管没有什么家具,显得很空旷,但是干净整洁。墙壁上挂着一幅颇诗情画意的山水图,引得郝建多看了几眼。
    入了秋,山上有点凉意,因为时间还早,郝建抱着被子躺在硬床上,一时倒没有办法很快入睡。于是郝建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睛盯着天花,心中想法倒是多了起来。
    或许是出了东首的缘故,郝建不由自主地抽身看待如今东首市的状况,也看得更加通透了一些。如今王海平大师大势已成,一旦程灵芙被调离东首,那么全福平便会顺势坐上代县长的位置,这么一来王海平便能够成功将东首市的党政工作全部抓在手中。
    王海平在东首主持工作太过于强势,甚至比当初凌安国在位的时候,还要显得霸道一些,不过王海平动用的手段,却是相当隐蔽,让人防不胜防。其实程灵芙这么快调离东首,其中也有王海平因势利导的因素。
    尽管程灵芙明面上升官了,但郝建能感觉到她满心不悦,有种被人在背后阴了一记的感觉。这也是为何,郝建在程灵芙临行前,拉着她来到了紫刹观,想让她放松一下心情。
    郝建反而越发不害怕王海平,有种放开手脚的感觉,从陈忠最近提供的消息分析得出,市一中新教学大楼里面存在着严重的违纪违规现象。此前有人多次向县委邮寄举报信,最终都被拦了下来。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陈忠已经开始收集资料,只等证据确凿,便会展开行动。
    东首一中新教学大楼项目背后有教育局局长赵恒的影子,而赵恒是王海平的左膀右臂,若是动了赵恒,必定会给王海平沉重的打击。
    郝建在床上越想越清醒,这时候窗外飘来一阵清亮悦耳的洞箫之声。
    郝建暗想反正睡不着,不如去寻寻那吹箫之人。出了厢房,只觉得外面大亮,郝建算算时ri,再过四五天便快到中秋,天空中有缺之月,照得院内亮堂堂,给地上洒了一层银霜。
    郝建追着洞箫之声,来到了隔壁的庭院,见一道姑迎着月光吹箫,那身影如同天界降临的仙女,于是心中十分纯洁的起了一句古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静怡站在月光下,优雅地吹着洞箫,对郝建在一边静静欣赏,恍若不知。
    而郝建也极有默契地站在静怡的身后,默默伴着清越的洞箫之声,思绪飞舞。静怡仙姑吹奏是一首古乐,箫声悠远,带着一丝沧桑感,与周边环境极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郝建被箫声所感染,不由得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境界中,他情不自禁地闭起了双眼,脑海里映shè出了即将到来的十几年,世界会有哪些变化,而若是自己想有所突破,应当如何顺水行舟。
    道家讲求因势利导,无为而为。
    郝建并不是圣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若是能够利用自己远超别人的眼界,来获得某些利益,这并不违反他的价值观。郝建跟普通人一样,希望能够拥有更多的权力,能够到更多的妹子,但他同时也理性的知道,这一切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经营。
    郝建也会浮躁,也会感到心烦。王海平一步步地将自己和程灵芙逼到了绝路,尽管郝建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面对在官场上纵横了数十年的王海平,郝建不得不承认,他成为了王海平的棋子,每一步都在王海平的计算之中。
    现在想来,其实是因为郝建很多时候,没有做到因势利导,而是一意孤行,妄图通过个人之力,来改变太多的原则。
    来到了紫刹观,郝建感觉自己原本浮躁的灵魂有了一定的蜕变,安静平和的环境,化解了他心中原有的戾气。
    郝建开始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一切都源于,他走得太快,走得太急了。所谓欲速而不达,无论身处何处,想要有所提升,必须要有一定的积累期,而如今郝建太过急于求成了,导致根基太过于薄弱。
    虽然郝建一直注意培养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与王海平这些根深蒂固的官场老江湖相比,太过于孱弱。
    在不知不觉之中,静怡已经吹罢一曲,而郝建还沉浸在那曲折悦耳的韵律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静怡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与郝建点了点头,脸露歉意,道:“郝先生来到此处,是不是因为被我的箫声所扰?”
    郝建摇了摇头,笑道:“静怡仙姑的箫声悦耳动听,让人恍若天籁,我是被旋律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来到了此处。”
    郝建观察着被轻柔月光所笼罩的静怡,不仅暗叹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气质超俗之人。白天时见到静怡,只觉得她美貌清秀,但在这月色之中,静怡的美自是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仙女下凡,不外如是。再加上方才一曲箫声,郝建不仅对静怡视若天人。
    静怡将那翠绿色玉箫收入了长袖之中,道:“方才我所奏为《望月》,是根据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之诗意创造出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这是我师父所创的一首曲子,我只学了三四成而已。郝先生也太过谬赞了。”
    郝建心中默诵着《望月怀远》,自是有一番感悟,道:“并非谬赞,而是诚心实意被打动了。仙姑是否想起了远在他处的亲友?箫声当中暗含着浓浓的情感。”
    静怡点了点头,徐徐道:“郝先生所猜不错……我一个方外之人,心中理应无所牵挂,但人非草木,谁又能绝对的忘情?”
    郝建见静怡脸露诚挚,笑道:“仙姑也是一个多情之人。不过,只有多情,才能忘情。”
    静怡笑着反问了一句,道:“我又为何要忘情?”
    说完这话,静怡甩了甩衣袖,踮起脚尖,与郝建擦肩而过。
    果然无欲,翻脸不认人啊!
    郝建转过身,盯着静怡的背影仔细打量了一眼,惊叹眼前之景如同一幅画,恨不得赶紧用笔将此情此景画在自己那个专门用于收藏各色美女的笔记本里。
    “张玉蓉,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静怡背着身子道:“与程女士一样,郝先生也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不过你这一生比起程女士要难上万倍。情,是其中一难,也是一大劫。”
    郝建揣摩着静怡口中之言,正欲详细问询,便见静怡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郝建无奈地摇了摇头,静怡所言暗含天机,有些事情只能说一半,另外一半则需要自己去领悟,这就是所谓的玄学。
    没有了箫声相伴,郝建转身便往厢房行去,转过一个角落,只觉得身侧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郝建没有转身,轻轻一兜,便将人影揽在了腰间。如同郝建所料,这人影正是程灵芙。
    程灵芙极为爱干净,在这山中洗澡不便,但还是要了一些热水,将身子从上到下擦洗了一遍,如今躺在郝建的怀中,一阵属于成熟女人的淡淡幽香扑鼻而来。郝建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在程灵芙的脖颈边深深地嗅上了两口。
    “灵芙厅长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在这里拦着我,莫非是想要劫sè?”郝建在程灵芙的耳边轻声问道,顺手在她腰间揉捏了一把,暗呼程灵芙的身材又好上了几分。他知道程灵芙跟自己定是一样,为那箫声所引,来到了此处。
    “要劫,也不会劫你这个臭男人的。”程灵芙在郝建的怀中挣扎了几下,只觉得没有办法挣脱,便索xing躺在了郝建的怀中,同时腾出了一只手在郝建的胸口狠狠的掐了一下。
    郝建没有料到程灵芙下如此狠手,痛呼了一声,便将程灵芙这多带刺的玫瑰给放开,道:“灵芙厅长不是对我有兴趣,莫非对这观中的道姑有兴趣,想要拦下一个道姑轻薄一番?”
    程灵芙没好气地呸了一口,笑骂道:“你这坏小子,说什么呢!我是听静怡仙姑的箫声动人,才跟过来的。倒是你,这么晚了,到处晃荡,显然是不怀好意,紫刹观内都是一些女孩子,你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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