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鬼点灯,人撞邪。
    这种唬弄愚夫愚妇的话夏贵是不信的,半夜三更哪有鬼?有也一刀劈翻了去!何须用刀,凭〔夏夜眼〕的诨号,一箭绝不射空!
    胆子忒大的夏贵此时正领着一都步军在前开路,他家老大吕文德自淮东制治使赵相公那里讨来劫营的差事,既是老大麾下的马仔,得给老大挣上这件功劳,丢啥也不能丢了军功!赵相公提携不了吕老大,吕老大又怎能提携的了小弟,岂能升迁了?
    夏贵小心翼翼前进,谨防夜色里藏的齐军暗哨,他视力好,箭矢已经在弓弦上准备着,随时能放出去。
    夏贵的背后,安丰军人氏吕文德正统帅三营步军不疾不徐跟着,他不是秦喜、赵必胜、王鉴、扈斌、胡显这些赵家兄弟旧部,新投之人,没个功劳傍身,在军中怎么立足?故而赵范、赵葵一说要劫营,谁去?吕文德率先接下这个差事。赵葵欣赏吕文德,原定是两营一千军健,赵葵大方多拨一营步军给吕文德,吕文德心下已有计较,非要立个功劳不可!
    连孔武有力的同族吕文焕也一并来来了。
    吕文焕左右看看,两边树丛在夜色的衬托下十分的荫蔽,黑洞洞的好似鬼魅居所,莎莎叶声好似有人在尾随跟踪,直叫他浑身个不自在。
    “俺怎么瞧着有贼子在窥探咱们?”
    吕文德这个人不识字,外带不敬孔孟,能带人投军身上肯定有江湖气味,也叫痞气,但他也讲个义气,听吕文焕悄咪咪在耳畔一叮,立即左右看看,同样落个浑身不自在。
    “没事没事,开路的夏夜眼是咱靠得住的兄弟,不过一片林子,别自己吓自己…………”
    吕文德宽慰完,闷头继续前进,时不时瞥过两侧树丛,后背上却已经有了好些个汗珠。
    “停…………”
    “哥哥,怎么了?”
    吕文德瞥向吕文焕,清冷的月色下,吕文焕看到了吕文德眼眶中浓稠的惊慌。
    “姥姥的,两边有人…………”
    吕文德故作自然的忒了口痰,再朝吕文焕道:“直娘贼,分明布好了个口袋,就等俺们来钻!”
    “前面的夏贵兄弟,凶多吉少了!”
    吕文焕很果断道:“俺领一营步军断后,兄长快些走脱!”
    吕文德毫不矫情:“兄弟小心!”
    宋军开始向后退,躲在暗处的周琦裕看的一清二楚。
    “呸,想跑?门都找不着!张荣,有靶子了吗?某看宋军阵中那俩个戴陨铁盔后有红缨的是好靶子。”
    杨妙真进言说宋军会偷袭,有道是了解你的是敌人,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周蕊徽布置一个小陷阱等宋军来钻,果然没有白白浪费了经费。
    身旁,张荣已经张弓以待。
    “俺看到了,虽说瞄一个可惜……俺两支箭已经瞄准了那厮的脑袋、心窝,只一松,便可射死这厮!”
    “好,就看汝神射本事!”
    周琦裕往怀里一掏,掏出个烟花来,甩向空中,啪啦啪啦爆出一朵金灿灿的花。
    信号起来了,先看到的是最近的一万登莱军团将士,扳机猛然摁下,一片箭雨往宋军头顶上浇去。
    噗噗噗噗~~~一阵中箭倒地声在耳畔响起,吕文德当即带人突围,吕文焕死命组织士卒断后,就在吕文德要走之时,咻咻两箭直奔他面门射来,吕文德多年挨揍经验一个平沙落雁躲过面门一箭,另一箭倒射中心窝,直令吕文德翻倒在地。
    “兄长!”
    吕文焕哪里还顾得上组织兵卒断后,赶快带着周边几个兵丁来救吕文德。没了吕文焕组织,骤然遇袭的宋军更是一盘散沙,登莱军团明火执仗攻来,宋军死伤惨重,奔走踩踏死无数,吕文焕护着吕文德,一路不敢浪战酣斗,拼力杀出重围,逃回宋营时已是伤痕累累…………
    赵葵只叫人把吕文德、吕文焕送进扬州养伤,道叫二人逃过这一劫,都是后话了。
    另一头探路的夏贵,听到后面震天动地得厮杀声,知事情坏了。
    “都头……后……后面的弟兄……该不会…………”
    “都头……俺们咋办?”
    夏贵回首看了看一百部下,每一个都把恐惧写在了脸上。
    登时明白,没时间自责,首要任务是不能让军心散了!
    “贼搓鸟!俺们退路断了,只得另找道路回去,大伙若信得过俺,俺带大伙找条活路!”
    众人别无选择的跟随夏贵,百名宋军壮着胆子往齐军地域深处走去,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月光照不清周边同伴的脸颊,脚下更是一抹黑。夏贵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耳朵竖起听音,脚步由稠渐稀,部下一直在减少。
    “直娘贼的…………”
    夏贵烦躁的暗骂一声,后面的动静归于平静,心中颇为担忧吕文德的安危,一个分心,就觉到鼻尖一痛,似撞上了什么东西。
    小心试探,是块岩石,夏贵胆大的带头攀爬,攀了上去,再走一壶茶的功夫,看到远处有了火光,仔细一瞧,许多个女人在烤火烧烤。
    “都头,女人,女人,女人!”
    手底下人好比闻到鱼腥的猫,在聒噪开始前就被夏贵一巴掌扇了。
    “老子看到了,禁声!”
    【奇怪,三更半夜这里怎会有女人?俺还真见到女鬼了?】
    夏贵压下心头的惊恐,仔细观察,女人足有百余个,披挂盔甲,大多都是平平无奇的,只有三个长的极有姿色。一个是丰韵的美妇人,内穿红袍,即使穿着甲也能看到护心镜两块比寻常人要突的多;另外两个看上去都是未及笄的女子,其中一个黑袍玄甲,黑色头盔,大晚上他夏夜眼差点当做了石头;另一个女子是金甲红衣兽面盔,背背两把短刀,一席赤红披风,看的夏贵心痒痒。
    【直娘贼,不会是贼寇的头领吧……那个红披风的,该不会就是周蕊徽了?且慢且慢,彼等是在聊天,俺先窥听窥听,莫折了弟兄们!】
    夏贵支棱起耳朵来…………
    一股肉香传过来~~~
    围着火堆,确定鸡腿熟了,哗啦一把孜然下去,周蕊徽分别递给杨妙真和崔灵兰。
    “好吃不?”
    杨妙真点头:“味道不错,是靠最后那个佐料吧?道比俺在益都野地时烤的要好吃,蒙鞑的烤肉法子?”
    周蕊徽给自己来块鸡胸脯,好久没撸串了…………
    “不是蒙鞑,吾这是阿拉伯人的秘制烤法。”
    “阿拉伯?”一旁馋猫似崔灵兰大块哆哆,火光照耀下金甲熠熠生辉,把她衬托的跟个仙兵仙将似的,微微红晕的脸蛋就像贵妃醉酒里的杨贵妃。
    周蕊徽是很奇怪,夜风好硬,吹的好凉快。你穿了多少件,热成这样?
    “也叫天方。”
    “哦,天方人啊。”崔灵兰明白过来,“俺见过天方人,大厚帽子大袍子,早知道就不把他们唯鱼了。”
    “汝见过天方人?”周蕊徽更是好奇了。
    “那年走到高丽的航线,劫了条泉州来的商船,天方人的…………”
    “泉州…………”
    泉州、天方人,周蕊徽脑海里光速蹦出来个人名,心里火气腾冒出来!
    【希望汝还没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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