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侯夫人出了宫,留下顾惜宁在长春宫陪着谢贵妃,谢贵妃还打了身边最为信重的季嬷嬷前去伺候顾惜宁。顾惜宁上辈子虽没有这一出,到也受得理所当然,毕竟她这是为着永定侯府呢。
    王皇后早就免了后宫妃嫔请安,惟有谢贵妃三天两头地就往静安宫走,就算前一晚景安帝歇在她处,谢贵妃也还是早早地起来,并让人过来唤了顾惜宁起来。
    许是沾过雨露的缘故,谢贵妃似绽放的娇艳花朵一样,见着顾惜宁过来,她还好声好气地问了句,“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顾惜宁应得乖巧,满眼满脸的都是依赖,“季嬷嬷着实伺候得好,多谢姨母。”
    谢贵妃唇角微绽,“伺候得好就行。”
    说着,便领着顾惜宁前往静安宫。
    静安处极为宁静,谢贵妃领着顾惜宁入了侧殿,果见着跪在佛像前的王皇后,并不曾听见王皇后的念经声,闻得入鼻的檀香味,到是有几分雅致之意。
    谢贵妃迳自跪在王皇后后边的蒲团上,低头虔诚地往佛像前拜一拜,又回头慈爱地看着顾惜宁,示意她也跟着拜拜,——顾惜宁自是十分听话,跪在谢贵妃身边。
    待小半刻后,王皇后似做完了早课,人被扶着起来,望向谢贵妃的目光充满了柔和,“月映妹妹怎的又过来,没的叫你过来同我做枯燥的事,还带着平鸾也过来?她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耐烦此事?”
    谢贵妃慢慢起来,自有一股风姿,迎上王皇后柔和的眼神,她指着顾惜宁打趣道,“平鸾她呀非得过来拜见娘娘,我这个当姨母的,见她有这孝心,就领着她过来了。”
    就着谢贵妃的话,顾惜宁适时地微红了脸,真真儿有些羞涩。
    王皇后十分满意,不管满意不满意,她都是满意的,拉着顾惜宁的手仔细地轻捏了两下,“你呀小姑娘家家的同我们一道有甚么好的,就让人领了你到云霓处,过去的就算了,云霓不会再放在心上了,昨儿她也是一时之气,你们俩自小要好,可别真闹。”
    “娘娘,平鸾知的,”顾惜宁知道自己总不能一步登天地就被领到太子云奕处,云奕身为太子,自是上早朝,她总不能到前朝把云奕给堵着,“二公主素来嘴硬心软,平鸾是知的。”
    王皇后满意地微点头,便让身边的大宫女清铃引领着前往云霓公主处。清铃,顾惜宁是认得的,上辈子生太子云奕的长子,清铃被她弄死在后宫,还是躲不了清铃的儿子登上皇位,没了清铃这个圣母皇太后,只余她一个母后皇太后。
    清铃容貌虽不出众,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勾人之态而不自知,上辈子正是这一点叫太子云奕喜欢,夸她是个别具一格的美人。
    顾惜宁这般打量她,让清铃颇有些惴惴,想着这位都能跟二公主斗气,她自是不敢惹的。
    “你可有想过出宫?还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娘娘?”
    冷不丁地就被问起,清铃颇有些不自在,挤出笑意回道,“奴婢、奴婢还未想那么远。”
    “你是娘娘跟前的红人,”顾惜宁一脸无害地说道,“想必出了宫也是能好生过日子的。”
    清铃并非是选秀入宫,而是被卖入宫为宫婢,得亏她得了吕嬷嬷看到了娘娘身边伺候,不然哪里有今儿的好日子。她自是不愿出宫的,宫里也有规矩,年二十五的宫女便会放出宫,当着顾惜宁的面,她试图平淡地回道,“县主说的是,我家里人也盼着我回家呢。”
    顾惜宁闻言高兴道,“竟是这样,我还当娘娘要将你赏给太子哥哥呢,想不到清铃你竟是要出宫的?”
    清铃对上顾惜宁满面的笑意,并未开口同她说娘娘有意让她成为太子的掌寝,只惶恐道,“奴才不敢高攀太子爷……”
    顾惜宁并不待她将话说完,就摆摆手,“我也晓得这宫里有很多人盯着太子哥哥呢,我也不怕呢,谁让太子哥哥待我好呢,比二哥哥还要待我好。”说着,她掩嘴羞涩地笑起来。
    十四岁的小姑娘,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羞涩地笑着,到有种别样的灿烂,落在清铃眼里到成了刺一样。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面前的平鸾县主是娘娘眼里的人选之一,只是她素来骄纵,让她心里头极为替太子爷心疼,甚至平鸾县主还同谢二公子……
    就在清铃心里纠结之时,她的手被抓住,对上顾惜宁真诚的眼睛,就听着顾惜宁再接着说道,“你说太子哥哥会不会待别人也这样?也是一样的好?”
    清铃心里否认,更是将顾惜宁看轻几分,清秀面上到是一点不露,嘴上恭维道,“县主美貌无双,太子爷定会将目光落在您一个人身上。”
    顾惜宁作势捂了脸,一副娇羞的样子,好半天,她才稍稍打开手,露出晶亮的美眸眨巴眨巴地瞧着清铃,瞧得清铃心里头一个打颤,——只见得顾惜宁纤手探过来,摸了她的脸,惹得清铃不敢动。
    顾惜宁抿了抿手指,面上笑意越来越浓,“清铃,听说娘娘要为太子哥哥安排掌寝了,你知道会是谁吗?”她并不知,只依然记得上辈子好像差不多这个时候清铃被安排成太子云奕的掌寝。
    清铃自是清楚,就盼能为太子掌寝,名正言顺地入了东宫,没料到还未到明面上就叫顾惜宁猜起掌寝的人选来,心儿免不了“砰砰”狂跳起来,“娘娘为太子爷安排的事,奴、奴婢不敢偷听。”
    “哦——”顾惜宁并未不依不挠的追问,反而还叹起气来,“我到是替太子哥哥的掌寝可怜 ,虽有品级,不过是……”她看清铃一眼,用纤手掩了嘴,“我到不好说这个事,大不了将来她若不得太子哥哥欢喜,我就亲自替她安排前程就是了。”
    清铃听得心底一酸,太子云奕于她而言是高高在上如天人一般,宫女们哪个不盼着飞上枝头——可王皇后待太子极为严厉,太子这个年纪上了竟还未安排过掌寝。
    她怕,怕从此就在静安宫里,王皇后就让她陪到老死,她年轻的身子,她成熟的身子,总想经经风雨的,经经太子云奕的狂风暴雨才算甘心。偏她还得压下心底的酸意,奉承着顾惜宁道,“县主宽厚,是太子爷的福气。”
    顾惜宁闻言笑意满脸,甚至还极为体贴地拿话赏着清铃道,“将来你实在不想出宫,就到我身边伺候可好?”
    清铃眼神微闪,不敢对上顾惜宁的眼睛,只敢低了头谢恩道,“多谢县主。”她知道平鸾县主的脾气,比之二公主好不了多少,如今见着她和颜悦色,免不了怀疑平鸾县主知道她与太子爷之间的私情。
    她心里越想越乱,看着顾惜宁依旧言笑宴宴,更让她心里头没底,恨不时此时就能离顾惜宁身边,悄悄地到太子爷身边,也好叫她自己安心些。
    顾惜宁看着清铃低声下气且不得不奉承自己的模样,心里头颇为得意,上辈子清铃借着她生了皇长子云淆之故,就要到她的宫里来欺辱于她,可惜她顾惜宁别的没有,就是心狠,活活地将人闷死,好好地断了人家圣母皇太后的美梦,为着这个事,后登基的云淆恨她入骨要她自尽。
    她也不白白费他功夫,就在前朝当着众亲贵大臣的面儿挥剑自尽,叫云淆落得个逼死母后皇太后的刻薄名声。她历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云奕将她推到一边,她也叫云淆落了个断子绝孙,以至于不得不过继宗亲来继承帝位。
    一想起来,顾惜宁就觉得十分痛快,拉着清铃的手道,“你且放心,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于你,便是你想入东宫,我也是能容的。”
    清铃心里头似乱麻一样,突然听得这样的话,顿时心里“咯登”一下,好似她与太子爷之间的事真让平鸾县主知道了一样,——她面色微白,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膝盖一软,就跪在顾惜宁跟前,“县主,县主可饶了奴婢,奴婢可不敢有妄念!”
    顾惜宁并未将清铃的话放在心上,也并不会就此相信了她的“诚恳”,她指腹轻轻地刮过清铃的脸蛋,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叫她流连,事还没成,她就替太子云奕作起主来,“这怎么算是妄念?太子哥哥人中龙凤,惦记他的贵女自是多得很。他身边总要有伺候的人,若我真入主东宫,我难不成还学成寻常人家的作派来非得不叫太子哥哥近别人的身?到时候三宫六苑的,我真要论起来,能论得过来 ?还不如就寻了我知根究底的人儿伺候太子哥哥,也好叫我放心。”她知道有些个人呢,就是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是要的,就比如清铃这样的人。
    她说起话来是亲亲热热的,没有半点疙瘩,真把话说到清铃心坎上了,——她到底有几分让顾惜宁给说动了,眼里多了丝热切,嘴上还拒着道,“多谢县主抬爱,奴婢还得伺候娘娘呢。”
    “可不行,我求也得求了娘娘把你求过来,”顾惜宁面上露出一丝娇蛮,一抬头,果见着太子云奕从远处过来,连忙不太矜持地扬扬手,“太子哥哥。”
    太子云奕一副清贵模样,一步步走过来,好像一步一步踩在清铃的心上,她有满心的欢喜,不敢流露出一丝,看着太子云奕的视线落在顾惜宁身上,竟是半分未注意到她,顿时心里就苦涩了起来。
    “平鸾,”太子云奕坚定地走向她,并不将她与谢呈曜的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是一国太子,任谁都不会拒绝于他,“我带你到云霓处,有我在,她必不会为难于你。”
    顾惜宁眨了眨眼睛,似有些惊讶,“太子哥哥这说的甚么话?二公主如何会为难于我?她素来嘴硬心软,哪里就真会为难我了。”人最不能讲究的就是嘴硬心软,要讲究嘴软心硬。
    “你还替她说话,真是为难于你了,”太子云奕过来就牵着她的手,柔嫩的肌肤,并未让他有丝毫的动容,眸光掠过一旁的清铃,还未待她对上视线,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现儿我同你一道去,也省得你听她那些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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