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府世子张氏焦头烂额,这两天就跟中邪似的,先是铺子不太平,只得赔银钱了事,已经损失了大笔银子,她已经将当日顾惜宁给的五千两银子都垫了进去,好不容易这事才稍稍平息了一下——还未待她喘口气,太子身边的王良到是拿着本册子过来,竟说全是顾惜宁的东西,让侯府好好整理一下,免得顾惜宁的东西都放坏了。
    张氏面对王良这位太子身边的红人,自是小心和意地奉承着,待接过册子一看,张氏都快懵了,件件儿都是她从桂嬷嬷处得的好东西,竟是一样儿都不差,全都是、全都是……她一下子就快窒息了,努力挤出笑意来,“公公,太子殿下是何意?”
    王良坐在那里,睨她一眼,“殿下说了,县主的东西,能还还是还了吧。”
    张氏差点眼前一黑,“公公,劳烦公公与太子殿下说……”
    “要与太子殿下说甚么?”侯夫人竟是过来了,打断了张氏的话,看向坐着的王良,“公公,这来了,也不与老身这边说一声,也好让老身迎一迎公公?”
    王良面上有些讪讪,站起来朝侯夫人行礼,嘴上麻溜儿地道,“老夫人安,因着太子殿下吩咐了,不要惊动老夫人,小的这才过来同世子夫人商议的。”
    侯夫人扫了张氏一眼,见她一副兜不住事的样子,不慌不忙坐在张氏让开的位子上,淡定地开口,“太子殿下是何意,是替我那不省心的外孙女来侯府讨要东西了吗?”
    王良先前得了太子的吩咐,还是留着点侯府的体面,当着世子夫人张氏的面,他还可以稍稍……当着侯夫人的面,他自是不敢的,“老夫人,您也知的,平鸾县主如今都献了银子,这会儿身上也只得这些儿东西,且这些儿东西不是当的就是给卖了,让平鸾县主今后如何才好?”
    侯夫人埋怨顾惜宁荒唐,竟来个甚么献银子,不光将家产献出去,还从桂嬷嬷处弄了这个册子,她也不看册子,想也知道这里面记得清楚的——真是她看走了眼,竟让顾惜宁琢了眼,分明是有意对着侯府来的,桩桩件件的事,她都快让这外孙女气得不行了,在王良跟前,她还是一副大度的模样,“公公这话老身就听不懂了,惜儿打小就在侯府长大,虽说是老身外孙女,老身待她同亲孙女似的,府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比不得她。就这么着,她到还拿着册子给太子,是觉着这么多年老身亏待了她,还吞了她的东西?”
    王良面上更是讪讪,“老夫人,这话说得何必这么明白呢,贵府是什么样的光景,贵妃娘娘那里又是个什么光景,还不是都……”见侯夫人变了脸色,他笑着道,“老夫人,府里头还是且消停些吧,二公主即将下降贵府,陛下自是少不得给府上添些体面,休要纠结在这些小事上面。”
    张氏有些不情愿,毕竟二公主下降的是二房,面上到是没流露出来,心里头十分心疼那些个到手的东西,只未料到桂嬷嬷处竟私自留了册子,她当初就应该把人打死了才好——何必将人卖去穷山沟里。这会儿,张氏是真心疼起,到手的东西吐出来,谁都不乐意。
    侯夫人陪着笑脸令张氏将王良送走,待张氏送人回来,她就一直沉着脸,手上翻着册子,不翻还好,一翻真是了不得,看向张氏的眼神就愈发不善。
    张氏有些战战兢兢,坐在侯夫人下首,没敢插嘴一句话,只等着侯夫人开口。
    侯夫人将册子翻来覆去的一看,看到最后竟是笑了起来,“这么些年,到是用了惜儿这些东西,若不是这本小册子,恐怕我都不知道这事。”她端起茶浅抿了一口,“年初竟是买了一万两的血燕,上月初不是说血燕没有了,这一万两银子燕窝竟只能吃这些个时日?”
    张氏心头一紧,连忙找补道,“老太太,不光府里吃着了,还有各家往来的都在里头呢。”
    “是吗?”侯夫人气得心肝儿都疼,册子上的东西,她看得清清楚楚,在张氏的手里竟都成了银子,又换成了东西,中间又有虚报及差价,她气得不是张氏拿了东西跟银子,是气张氏拿了这许多,不光以她作名头,还将她蒙在鼓里,“惜儿是我外孙女,是我嫡亲的外孙女,你竟敢拿她的东西?”
    “老太太,既是您外孙女,也是我外甥女,”张氏到底也是经过事的,不至于被侯夫人一两句就给也按实了,“她孝敬您,孝敬她舅舅不是应当应份的吗?”
    她抬头看向侯夫人,接着说道,“老太太多年未打理过家事,可知道这府里的光景?想必老太太是不知的。府里也就那几个铺子,还有些地,收益还真少,不光得顾着宫里的娘娘,还得顾着在外上任的二弟,还得顾着侯爷的开支,且世子他在外头人也不见,到还得往他处送银子。老太太,这府里处处都得用银子,哪里能缺了银子?”
    侯夫人可不管这些,在她看来不能解决这些事都是张氏的无能,“你别把府里的人都拖下水,若真缺银子,你来同我说,让府里尽节省些,我难道还不应吗?你偏偏到好,竟从惜儿身上想办法,弄了这许多东西,这不是将侯府的体面往地上踩?”要真让外头知道了,侯府还拿顾惜宁的东西,她这张老脸都没得好意思见人了。
    张氏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也不是白当的,在王良跟前无力回天,那是因着人家是太子爷身边的大伴,她也就一个世子夫人,哪里能扛得住太子爷压下来的威势——但在这府里,她可不能将事一个人就给认了下来,侯府里的人她都清楚,“老太太您乐意将那燕窝换成银耳,可乐意将身上的衣料子再换换?”
    侯夫人自不乐意的,当着张氏的面,她更沉了脸,“张氏你好大胆子!”
    “老太太,您歇歇气儿,别着急上火的,这于您老身子可不太好,”张氏不慌不忙地起身,一扫方才在王良跟前的战战兢兢,这会儿,站在侯夫人跟前,似挺直了近二十年都未挺直的腰,“您老样样儿都要好的用,我呢身为儿媳,自要日日伺候着您。是,我一入侯府,您就将中馈给了我,瞧瞧您多明理一婆母,别人府上的都羡慕我,可谁知晓我心里的苦呢。侯府也就是表面光,这内里呀别人不知道,老太太您是知的,不就是指着我拿出嫁妆来供养您这侯府上一家子老小的。我不光得顾着您跟侯爷,还得顾着二叔一家子人,您真当我是那个能生财的金菩萨不成?若不是我从桂嬷嬷处将顾惜宁的东西拿过来,您以为娘娘还能在宫里过得风风光光?二叔还能在外谋的实缺?”
    侯夫人大抵是多年都是习惯了张氏在跟前的恭敬,如今被张氏这么不要脸面地出来一说,真让她气得够呛,指着张氏脸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你,张氏,好大胆子!竟敢忤逆!”
    张氏朝她一行礼,这礼数还是半点不亏,往屋里扫了一眼,冷冷吩咐道,“都给我好好地伺候老太太,别叫老太太气着了。”话说着,她还施施然地同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儿媳这先回去了,太子都上门替人要账来了,儿媳总得收拾些东西出来,也劳烦你同二弟说一声,他在外头呀挣的银子也别着实忙慌地都落在自个口袋里,这家里出了急事,总得往家里头送一些,总不能得了家里的好处,家里遭了难,他也总得搭把手。”
    侯夫人倏地起身,瞪着张氏的背影,“休了你,休……”
    张氏似没听见一样,心里头藏了这么多年的气,今儿总算出了口,挺叫她痛快。
    “大夫人,大姑娘那里,那里……”
    她才从嘉善堂出来,就见着顾嬷嬷迎面小跪着过来,面上有急色,说出来的话更让张氏心焦如火,“可去请大夫了没有,赶紧的将大夫请过来!”张氏在侯夫人那里得的几分痛快,在听到谢元娘不好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也顾不着端世子夫人的架子,赶紧的往谢元娘处去。
    自打长宁侯府上回来,这落了夜,谢元娘就不对了,先是脸上长了红斑,接着身上也长开,没多会儿功夫,就密密麻麻地长了一身,半点都遮盖不了。张氏看得心疼不已,请了大夫过来,不过说是过敏。
    张氏过去的时候,见着小女儿谢嫣娘守在外边,并不敢往里头守着。“你姐姐如何了?”
    谢嫣娘一脸凄惶,脸色微白,“大姐姐她难受,一直难受着呢。”可大姐姐还要入宫呢,入宫让王皇后看看,如今这个样,怎么能入宫,本来长姐就长相不出众,这弄成这般模样,还能入宫?
    张氏着急地入内,见着纱帐内的长女正哼哼唧唧地难受着,要不是要丫鬟们制止了她,谢元娘恐怕要将全身的肌肤全挠破为止,她连忙上前,“元儿,元儿……”
    谢元娘全身被包裹着不能动弹,恐怕自出生至今都未受过这般痛楚,明明全身都痒,她却不能挠一下,想着她如今的境况,她不由得滴落泪来,“娘,都是女儿无用,叫别人给算计了。”
    张氏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拭泪,劝哄着道,“我儿且放宽心,娘定不会叫你的苦白吃了。”
    谢元娘素来平静的眼眸迸发出怨毒来,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娘,定是顾婉宁,定是顾婉宁。”
    “好,顾婉宁就顾婉宁,不管是顾婉宁也好还是那李清月也好,”张氏恨恨道,“娘都叫她们没的好日子过。”
    谢元娘强忍着身上的痒意,那种从骨子透出来的痒,令她难以承受——只这会儿,她又平静了下来,对着张氏硬挤笑脸道,“娘,听说太子身边的大伴来府里了,可是为着何事?”她明明说话艰难,还是执着要问此事。
    谢嫣娘在外头听得这番话,当下就紧张起来,也顾不得会被谢元娘吓着,她暗暗进了内室,不敢离得谢元娘太近,恐怕会被谢元娘给染了病一样地远远地站着。
    张氏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可当着长女的面,她没冲小女儿发作,到是安抚着谢元娘道,“元儿,都是些小事儿,你且放心。”
    谢元娘哪里肯放心,容貌原就比不得顾惜宁娇美,又经着这一次,她怕自己的脸都毁了,难道太子还能纳个脸毁了的姑娘为良娣?这么一想,她不由悲从中来,“娘,非是小事,非是小事呀,若女儿这脸毁了,女儿哪里还能入宫,还能……”
    她说着便抽噎起来,泪水从脸颊滑落,将抹了药膏脸颊都弄湿了,泪水稍有些咸意,更令她觉得刺痛,“娘,女儿好疼呀,女儿好疼呀……”
    张氏最疼这个女儿,头一个出生的女儿,自是最疼,亲自替用湿帕子替她擦眼泪,边擦这她自个儿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想着侯夫人方才的态度,更让她心寒,一家子都得靠着她从顾惜宁那里弄来的东西过活,偏还想将事儿都推到她身上。“元儿,没事的,大夫都说了,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你还能入宫,还能……”
    谢嫣娘听得此际,连忙就打断了她的话,“娘,大姐姐这般模样还能入宫?”
    她说话有点急,张氏闻言看向她时,眸光里添了一丝惊异之色,就连谢元娘也怔愣地看着她。
    谢嫣娘在外间一直在想着自己的际遇,有长姐在,她没可能入东宫,可顾惜宁都能为太子妃,她又哪里比不得顾惜宁,长姐容貌寻常,这入了宫真能得太子宠爱?眼见着母亲张氏与长姐谢元娘都盯着她看,她有种豁出去的勇气了,“大姐姐,不是我不盼着你好,可现儿你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如就让我入东宫吧。”
    她年轻娇俏的面容上显现出与她的智商并不相符的野心,令谢元娘一时又气又急,平时她再护着妹妹不过,如今、如今她这还躺在床里,妹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往她胸口上捅刀。“谢嫣娘!”她气得直呼全名。
    张氏更是惊愕,知道小女儿平时是先顾着自己,没想到这会儿竟是这副嘴脸,令她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谢嫣娘的话既是出了口,就不打算打退堂鼓的,“大姐姐在家里头好好养着便是,待我入了东宫,将来便替大姐姐挑门合意的亲事便是了,也省得大姐姐这会儿心思太重,恢复得不好。”
    谢元娘气得浑身颤抖,瞪着谢嫣娘的目光似要吃人一样,将方才还坚定的谢嫣娘吓得有些心虚,她往张氏身后一躲,将个脑袋探出来,又对上谢元娘含着恨意的眼神,她还是躲回了张氏身后,颇有些委屈道,“娘,大姐姐怎么跟平日里不一样了,这会儿要吃了我似的。”
    张氏没想到自己竟生了这么个东西,她头胎是女儿,二胎还是个女儿,虽当时有些厌弃小女儿,但也知道这生的不是儿子,也好歹从她肚子里出来,她自是也要疼着的。没想到,她竟是没想到这小女儿到是活脱脱的跟无情无义的谢家人一个样,在元娘这般受苦之际,竟还要落井下石!
    张氏回转身,目光冷冷地看向谢嫣娘,“你真想入东宫?”
    谢嫣娘悄悄地瞧了一眼谢元娘,还是挺直了背,“是的,娘,女儿想入东宫。”
    “入东宫之后,万事都由你自个,”张氏一字一句说道,“我没那个本事帮你。”
    谢嫣娘撅了嘴,瞧了一眼床里的谢元娘,见她还瞪着自己,人连忙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谢元娘,“娘,您好生偏着大姐姐,大姐姐要入东宫,您到是为着大姐姐各种成算,轮到我了,到说万事由着我自个了,合着我若得宠,于这府里没半点好处似的……啊——”
    她话还未说完,面上就挨了张氏一巴掌,令她怔在那里,惊惶地对上张氏的怒容。
    张氏气得不轻,连日来就没有顺当的事,令她积压了好些天的脾气也跟着上来,“放肆,你同谁这么说话?同谁说话呢?这躺着的是你亲姐姐,同你一样都是我肚子里出来,你不盼着她好,竟还要、还要……”
    谢嫣娘见状,心里头不服,还要为着自己辩解,可见着张氏要吃人似的目光,令她噤了声。
    张氏喝斥道,“还不快回去,想气我同你姐姐?”
    谢嫣娘心中忿忿不平,更觉得张氏偏向谢元娘。
    谢元娘这会儿受不住了,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张氏也搂着她哭。
    谢嫣娘听着里面的哭声,不由撇撇嘴,心里头对张氏十分不满,觉着张氏太偏着姐姐,就要往嘉善堂去,出了月洞门,到与谢呈曜碰个对面,连忙欢喜地唤起来,“二哥哥,二哥哥今儿未陪二公主打猎?”
    谢呈曜被她一问,面上到未有什么,只问她道,“大妹妹如何了?”
    谢嫣娘撇嘴,“二哥哥也只关心大姐姐一人。”
    “二妹妹这说的什么话,”谢呈曜隐隐听得哭声,寻思着此刻到不好进去,“你与大妹妹一样,都是我的妹妹,哪里有甚么分别。”
    谢嫣娘闻言面上泛喜,“那二哥哥且帮帮我罢?”
    谢呈曜有些讶异,到立即便想明白了,不免有些犹豫,“二妹妹且别着急,还是过些时日为好,免得叫大妹妹心寒,你同她到底是同胞姐妹。”
    谢嫣娘正要反驳这话,在她看来长姐如今这般模样,自是要将位子让出来,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料得母亲与长姐都是副看她是仇人般的模样——这会儿听着谢呈曜这般劝她,她到是回过神来了,嘴上连忙谢道,“二哥哥说的是,我也是替大姐姐不值,也不知道哪家的听说我大姐姐有入东宫的福气,就这暗算了我大姐姐……”
    谢呈曜比她谨慎些,“二妹妹这没的证据的话还是别说了吧。”
    谢嫣娘待谢呈曜自是不一样,毕竟谢呈曜是二公主的驸马,让她高看几分,“二哥哥说的是。”她眉眼儿就温顺了许多,指着那处最角落的院子,“表妹她也真是奇怪,不光替大哥哥弄起院子来,还将大哥哥带去兴宁伯府了,也不知道她想甚么呢。我们打小一块儿长大,我如今看着表妹还真是担忧,太子爷还在里头等着陛下下旨呢,她到不像把太子爷放在心上的……”
    谢呈曜免不了要往自个脸上添层金,并不觉得表妹瞧上了谢呈宙,而是表妹心里恐怕还是只有他,他是又惊又喜的,惊的是怕谢嫣娘乱说话,喜的是表妹于他果然是旧情难忘,“二妹妹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我兄妹之间说上几句就罢了,万万不能传到外头去。若传到外头,岂不是叫外头人议论表妹?”
    谢嫣娘恨不得顾惜宁坏了名声才好,心里头更替太子心疼,觉着太子为着顾惜宁父亲留下的人脉还不得将人给娶了,每每提起此事,总让她连带着不快。“二哥哥说的是,我晓得这中间的道理,不会在外头乱说的。”她不光要在外头说,还要把顾惜宁的名声全毁了,叫她做不成这太子妃。
    谢呈曜开口道,“明儿二公主请了人到皇庄上玩,你可要去?”
    谢嫣娘想立即就应了,但还是装模作样了一番,“大姐姐这还未好呢,我若出门玩,岂不是叫……”
    “是二公主发的话,”谢呈曜于讨好姑娘家这方面着实有手段,二公主让他哄得服服帖帖,“大伯母知道你是去陪二公主,也定会准许的。”
    谢嫣娘自是高兴的,恨不得明儿立时就到,她也好好地讨好二公主。
    顾惜宁在宫中得了永定侯府的遭遇,不由暗爽在心里,反正她这点子明面儿上的东西都保不住,何不如给自己挣个好名头,别人不知道她的用意,只晓得她献了银子,就这大义的名头她是挣上了——至于她是不是暗坑了太子一把,谁能有证据?她只是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为着太子担忧才献出的银子呀。
    次日一早,她将睡未睡之际,就让季嬷嬷给唤了起来,待梳洗打扮过后到了谢贵妃跟前,她还是未曾清醒的模样,往谢贵妃跟前一行礼,若不是有季嬷嬷将人扶着,她恐怕早就栽在谢贵妃跟前。
    谢贵妃冷眼看着她,见她像极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眉眼也没有柔和一丝,反而更为苛刻地盯着她,“顾惜宁!”她的名字,从谢贵妃嘴里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不像在叫她的名字,到像要吃她的人。
    顾惜宁似有些茫然般,眼神惺忪,“姨母,可有甚事?”
    “你好大胆子,竟让太子替你出面?”谢贵妃质问她,“嗯,你是想叫永定侯府毁在你手里?”
    顾惜宁面上更是茫然,眸光落在谢贵妃的怒容上,手不由得摸摸自己后脑勺,“姨母在说些甚么?我怎的听不懂?”
    “听不懂?”谢贵妃厉声喝斥道,“你让太子拿着桂嬷嬷留下的册子找侯府要账?你还说听不懂?”
    “册子?”顾惜宁这回像是听懂了,眼神突变,“这册子竟是落在太子哥哥那里了,难怪我总觉得有甚事不对,却原来是这桩要紧的事。太子哥哥竟能为我做到这地步,我、我也是……”
    谢贵妃见状,更是怒不可遏,“蠢货,你当他是为着你?他是为着这些个银子,是为了银子!”
    顾惜宁闻言,脸色大变,娇美的面容一刹间煞白,“姨母何必哄我,我这些银子能有甚么个值当,太子哥哥他是太子,富有四海,难道还缺了银子不成?”
    谢贵妃看她这副傻样子,真觉得自己跟她置气犯不着,到头来只有自己气得半死,她到跟个没事人一样,“富有四海的是陛下,他还是个太子。”
    顾惜宁眼神迷茫,“姨母,有甚么区别吗?”
    谢贵妃冷笑,“处置桂嬷嬷是你早就打好的主意吧?”
    顾惜宁低头,转而,在谢贵妃的怒容下,她抬起头来,竟全是笑意,没有一丝的迷茫,“让您发现了呀,真不好意思呢,贵妃娘娘,先兴宁伯夫人。”
    她的话,一字一字地从小嘴里说出来,越说越令谢贵妃脸色越难看。
    她抬起头,就要打向顾惜宁,可顾惜宁同别家姑娘不一样,她自小学过武,虽侯夫人觉得她学武实在有失贵女身份,但她还是学了武,虽只是些防身功夫,也足以对付谢贵妃这样居于深宫靠着宠爱过活的女子——她轻而易举地握住谢贵妃的手,风淡云轻道,“或者我该称您一声娘?”
    谢贵妃手腕极疼,不光是疼,还有恐惧,更多的是心虚,“你、你胡说八道!”
    顾惜宁放开她的手,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娘娘这些多年深受陛下宠爱,恐怕早就把我父亲给忘记了吧?对呀,我父亲早死了,你自然早就忘记了,连我都忘记了,是不是?”
    她说得轻飘飘,却让谢贵妃的心都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是愤怒的,又是惶恐的,连忙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甚么?我是你姨母,是你的姨母!”
    “哦,是姨母呀,随便什么都好啦,”顾惜宁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有丝毫的不高兴,她只是为她父亲而不值,甚至她觉得父亲死了,母亲要改嫁也没有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本来就是理怕应当的事,可她谢月映不该不该活生生地气死了重伤的父亲,“您活着还能受宠,很开心吧?为着那位嫁给我父亲,我父亲没了后,您又迫不及待地入了宫,到光明正大地入呀,还弄个甚么双胞胎姐妹的名头入宫,这话儿是想骗谁呢?哦,我知道的,你没想骗谁,你就想入宫而已…………”
    谢贵妃娇媚的面容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似涂了染料一样,“你、你哪里听说的?”
    “我呀,”顾惜宁笑着附在她耳边道,“是我父亲托梦给我说的,托梦哪。”
    谢贵妃脸色这会儿惨白了,寻不出半点血色来,“你、你一派胡言!”
    “胡言就胡言呗,”顾惜宁也不在意,就不与谢贵妃辨个明白,“跟侯府的人说一声,吞了我的东西赶紧儿地给太子凑上哟,省得太子怒了,侯府将来没得甚么好果子吃。”
    谢贵妃手指着她,“你……”
    “不用谢我,”顾惜宁在谢贵妃跟前露了真面目,半点不带慌的,反而更觉得再痛快不过,“您也从侯府得了不少银子吧,万一侯府凑不出银子,还得劳您出手呢。”
    谢贵妃似被打了脸,“你休想入东宫!”
    “您说了能算吗?”顾惜宁问她。
    谢贵妃顿时底气来了,“你进不了东宫!”
    顾惜宁并不意外,景安帝最疼爱太子,现儿恐怕觉得她不够得力,自不会让她成为太子妃,她心里头更为着这事而开心,“姨母觉着我非要入东宫?”
    谢贵妃面上一滞,让顾惜宁入东宫是她的主意,“陛下不欲你入宫,若非我劝陛下,你早就……”
    “得了,”顾惜宁不耐烦起来的,看向谢贵妃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样,“您在想甚么?太子想要甚么您不知道?也得亏父亲早就留了后手于我,叫你在这深宫里生不出孩子来,若不然,我恐怕要叫您吃了不可,吃了还不够,还要嫌弃我不够识趣呢。”
    谢贵妃闻言,摇摇欲坠,人歪倒在贵妃椅里,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顾朝,好一个顾惜宁!”
    “您可别提我父亲名讳了,我听着都嫌恶心,”顾惜宁看向谢贵妃的目光充满了嫌弃,“父亲孝期未过,您就同前来吊唁的陛下滚到了一起,着实令人恶心。”
    谢贵妃这辈子的体面都让顾惜宁扒了个精光,顿时“嚎”的一声扑向顾惜宁,却被顾惜宁轻巧地躲开。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贵妃扑了个空摔在地上,不由低低笑道,“您气什么呢,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谢贵妃摔在地上,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只恨恨地瞪着顾惜宁。
    好半晌,谢贵妃才从喉咙底挤出话来,“你不怕我将事情捅到陛下跟前?”
    顾惜宁故作害怕地拍拍自己胸脯,“哦,我好怕怕哟,好怕怕哟……”未等谢贵妃再次得意起来,她在谢贵妃的目光下问道,“您敢吗?您敢吗?你膝下无子女,将来待陛下大行,恐怕会被赶去庵里落发;或者陛下爱重于您,叫您陪着他下去,您可要选?”
    这一番话说得谢贵妃失魂落魄,好似头一天认识顾惜宁,这真是她亲女儿,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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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好些日子没更了,更了个大长章,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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