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娘听闻秦王过来,又要过来顾惜宁处,许是顾惜宁这会儿心情好,就允了谢嫣娘进来。谢嫣娘的目光一一掠过这些个奉承着顾惜宁的宫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谢贵妃的亲侄女,到叫这顾惜宁当外甥女的姑母跟前得了宠,待她将来入东宫后风头压过顾惜宁后,定要同谢贵妃说说这事。
    此时,她压着心头的气,经得身边丫鬟一劝说,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该同顾惜宁不对付,还得面上过得去才成,如今家里头乱得很,她心里也跟乱麻似的,可还得压着自己的脾气,去得顾惜宁跟前。“表妹,秦王过来了,我们要不要过去拜见?”
    她入眼所及,就见着顾惜宁侧躺在榻里,面容娇美,身段窈窕,竟是比宫里的谢贵妃还要出众,且身边几个宫女都精心伺候着她,令她看了心生嫉妒,在顾惜宁跟前,她还是将嫉妒之色给掩饰了,装出一副亲亲热热的姿态来。
    顾惜宁也就扫了她一眼,“嫣表姐想去便去吧,我这边乏得很,不想过去。”
    谢嫣娘心里急,“表妹,那好歹是秦王殿下,是太子殿下的皇叔,怎么能不去拜见呢?”
    顾惜宁自是留意着永定侯府的事,知晓谢元娘的脸估摸着近些个日子都好不了,更知道谢嫣娘趁此机会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到是更乐意看这热闹,“又未召见于你我,何必去惹了秦王不快?”
    谢嫣娘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着宫女迎进来一位姑娘,远看那姑娘是画中仙,近看那姑娘似眼里娇,竟是长宁侯府二姑娘李清欢,顿时就起了几分危机感。“是表妹请了李二姑娘过来?”
    李清欢本不欲过来,总觉得平鸾县主待她太过亲近,这份亲近令她有些怀疑,可平鸾县主能图她什么呢?她不过是长宁侯府里不得宠的姑娘,思来想去也没值得平鸾县主可算计的东西,就同母亲长宁侯夫人说了此事。母亲立时令人给她收拾了东西,这便过来了。
    她隐约听说过谢大姑娘脸上出事的事,这还是自长宁侯府回府才出的事,还令她母亲颇为不安,还为此亲自上门过,却连世子夫人张氏的面都没见着,母亲回府时气得不轻,可就算气得不轻,也不敢同永定侯府翻脸。永定侯府有个在宫里的贵妃,还有个驸马,更别说顾惜宁这个外孙女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
    李清欢这过来就碰到谢嫣娘,就听见谢嫣娘问平鸾县主,就见那平鸾县主侧躺在榻里,身上那水红色长裙衬得她面若娇花,神情还有些慵懒,令李清欢也不由觉着顾惜宁真是焦点所在。
    “嗯,嫣表姐,可坐下?”顾惜宁并未起来,淡淡地同谢嫣娘说了一句,再转而看向李清欢,朝着李清欢便热络了几分,“二姐姐,这路上过来可还好?”
    李清欢微点头,“多谢县主相邀,才令小女有此荣幸。”
    她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并没有因为这难得的殊荣而雀跃,反而更冷静。
    叫顾惜宁看在眼里则十分的欢喜,她示意宫女将自己扶将起来,待双足穿上精致的绣花鞋,她似才想起来,“方才嫣表姐提醒我秦王也在庄子上,他为长,我们总要拜见他为好。”
    谢嫣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眼里李清欢这种瞧着宠辱不惊的模样就是个装相的,令她看了十分不爽,且顾惜s宁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还要带着李清欢拜见秦王,——方才她努力讨好,却得不着顾惜宁的首肯,这态度的转变更令谢嫣娘将气儿对准了李清欢一个人。“表妹,我姐姐自长宁侯府回来,这脸上就不好了,姐姐在家里头都是好好儿的,怎么一去了长宁侯府这脸就出事了?定是他们家干的。”
    李清欢在府里头听李清月絮絮叨叨地说起过谢元娘许是能入东宫为良娣,她也从长姐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痛快,但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当时离得谢元娘极近的人也就是她长姐李清月,便是兴宁伯府的大姑娘顾婉宁,顾婉宁是平鸾县主堂姐,这一绕绕一圈的,都让她有些怀疑顾惜宁的动机来,莫不是她本身就不乐意谢元娘这个表姐入东宫?
    她一想,难免觉得她们表姐妹这是冲着她来的,当下便冷了脸道,“谢二姑娘,可得谨慎些,令姐脸上出事,家母也很是担忧,然这非是我家所为,令姐也是回了府后才出的事。”她母亲觉得庆幸的是当初并未在就府里就出了事,当然,也出过小插曲,谢元娘的裙子被个毛躁的丫鬟给弄湿了裙子,长姐领着她去换了衣裙,除了此事,并未再有什么突然之事。
    谢嫣娘涨红了脸,“你休得辩解,好端端的竟有个丫鬟往我长姐身上倒了茶,还说不是你家的缘故?”
    “谢二姑娘此话太无礼,”李清欢眼神淡淡,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之人,“那丫鬟确实是被人碰了一下,我记得当时谢二姑娘正站在那丫鬟边上,不知道谢二姑娘可瞧清楚了?”
    谢嫣娘顿时勃然大怒,“你是怀疑我撞了那丫鬟?”
    “谢二姑娘息怒,”李清欢依旧不紧不慢,更没有问罪之心,“我只是问问二姑娘可有看清楚,并非是说二姑娘撞了那丫鬟,令姐出事,实在是件遗憾之事。不知府上请了大夫后,那大夫可有何说法?”
    谢嫣娘一时梗住,面上怒意却是未消。
    顾惜宁晓得是她那大伯母柳氏搞的鬼,谁都想入东宫,她到看看谁才能真正入了东宫,叫她们斗个乌眼青,她自个在边上看热闹才最好,“元表姐脸上不好了?”她装模作样地关心一下。
    谢嫣娘顿时一噎,敢情她方才讲的顾惜宁现在儿才听见?“就是从长宁侯府上回来不好的,长姐在府里头伤心呢。”不光长姐为着脸的事伤心,更有母亲那里只偏着长姐,明明都是嫡出的女儿,哪个入东宫不都是府里的喜事吗?母亲怎么就偏到长姐身上了,这令她心里头不服。“表妹在宫里自是未听说,那大夫就说大姐姐得好好养着,不能见光,否则的话……”说着,她就低泣起来。
    “竟是这般?”顾惜宁面露忧愁之色,轻叹了口气,“大表姐竟是受了这苦楚,叫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谢嫣娘就知道顾惜宁同谢元娘更好,听得这话,心里头更是被针刺过一般,愈发觉着身边没一个人是替她着想的,还不如她自己入了东宫,到时她得了宠,谁不会来捧她?“表妹心意我必长姐说,眼看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眉眼间适时地摆出忧愁之色,“大姐姐竟是遭了这罪,到令我好生心疼。”
    李清欢觉得这说话的态度就跟李清月一样,都是虚的,面上都是待你亲近的话,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若谢嫣娘真担忧谢元娘的脸,这会儿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姑娘家的脸毁了可是大事,这谢嫣娘还是亲姐妹呢,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就说了出来——她还听说李清月说过永定侯府有意送谢元娘送东宫,顾惜宁为太子妃,谢元娘为良娣,这一家子打的好主意,不光送了外孙女,还送了亲孙女,真是妥妥儿要靠着姑娘家续这个富贵。
    李清欢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家,对顾惜宁莫名有了些同情,她瞧着顾惜宁这智商不咋的,不然怎么能在太子被指贪赈灾银子时还献银子?估摸着顾惜宁这入东宫,恐怕也只有她这脸,她这身子能博宠了。“谢二姑娘一番为着谢大姑娘的姐妹情,我着实羡慕,只是听闻皇后娘娘摆了宴,宴请各府上姑娘入宫,恐怕谢大姑娘一时竟入不得了。”
    她提这话都为着提点顾惜宁,想着就为着清水庵之事,就当顺手帮了顾惜宁。
    偏顾惜宁似一点都没听出来,一双美眸竟是水汪汪起来,愁容入眼,怎一个楚楚可怜了得,“大表姐她的、她的心意我是知的,她一惯疼我,舍不得我一人入宫,如今她这般了,我还、我还能叫谁陪着?”
    便是李清欢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也差点被顾惜宁迷了眼,想替她拭泪。
    谢嫣娘心里大喜,面上到是未露喜色,只眼底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上前安抚道,“表妹,大姐姐她也是想陪你的,如今这般也是阴差阳错,她心里头自责万分。我不若大姐姐聪颖,便是想帮衬表妹也是使不上力。”
    李清欢想着李清月,她怕是也打着这个主意,为免谢嫣娘再将谢元娘的事怪到长宁侯府上来,她就算想替李清月说上一句,这会儿也不能,不能像谢嫣娘这般着急。
    顾惜宁眼儿轻眨,手上的帕子轻掖了眼角,美眸晶晶亮地染着一丝感动,“嫣表姐,你待我真好,我方才还冷落于你,都是我的不是。”
    谢嫣娘心里自有几分小得意,不过是哄人而已,她哪里就不会了,才不过几句话,就得了顾惜宁的软话,更觉着自己入宫必能得太子欢心,况她知道太子哪里是真心要纳顾惜宁为妃,不过是为着顾惜宁身上的那点价值。“表妹何须同我客气?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难道还为着这些小事同你计较不成?”
    顾惜宁掩嘴一笑,“嫣表姐你真好。”
    李清欢看得一愣,又对上谢嫣娘那不善的眼神,话到嘴边都止了。人家是表姐妹,她在中间讲什么话都不太好。
    顾惜宁拉着谢嫣娘的手,“嫣表姐,皇叔既是来了,我们理当拜见他。”
    谢嫣娘着实闹不懂顾惜宁的意思,一会去一会又不去,反正都当顾惜宁在使小性子,她按住顾惜宁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表妹将来入宫,可不许像今儿一样了。”
    “我心中有数呢,”顾惜宁这会儿没有脾气,跟个好说话的小姑娘一样,这边牵着谢嫣娘的手,那边又看向后面的李清欢,“二姐姐也同我一道儿过去吧,秦王殿下毕竟是长辈,总是要拜见一下,全了礼数才好。”反正话都在她嘴里,她想反过来说那就反过来说,随着她高兴。
    这句句话的,令谢嫣娘万分嫉妒起李清欢,觉着自己这个表姐的分量不如李清欢,甚至都想着顾惜宁是不是见她长姐元娘如今脸毁了,就想换个人带入东宫。这李清欢瞧着跟冰碴子似的,长得到还行,更令她有几分危机感。“表妹说得在理,总要拜见一下秦王。”
    李清欢先前在侯府里见过秦王一回,见着那是个英伟男子,自是不免好奇,可她又不好去打听——毕竟那可是秦王,就怕让叫家里人觉得她有什么想法,她才回京,虽有父母弥补的疼爱,到底瞧着像是水中花镜中月,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是长姐先前使唤过的人,只怕她这里有什么事,就叫阖府的人都晓得了。
    “平鸾妹妹,我这过去可合适?”李清欢还是有点犹豫的。
    谢嫣娘刚想说“不合适”,就见着顾惜宁放开她的手,紧紧地扯着李清欢的袖子,只听着顾惜宁道,“二姐姐,皇叔他素来绷着个脸,我实是不敢面对的,往日里见了都是怕的,没有二姐姐一同陪着,只余我与嫣表妹,我怕是腿也要吓软的。好姐姐,你且陪我一趟吧?”
    小姑娘的话,总让人怜爱,就算是李清欢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顾惜宁故意扯上什么来,她一直摸不清顾惜宁到底打的是甚么个主意,丁点都看不出来,似在迷中雾中一般。“那、那我便陪平鸾妹妹你过去吧。”她蹙着眉头,还是应了下来,瞧见谢嫣娘瞪了她一眼,她到不退缩,反正挺直了腰,就跟高中的天鹅一般,“这人嘛,也不过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哪里还值当你怕起来?”
    顾惜宁抿了抿嘴唇,“二姐姐说的有道理,待会儿我试试。”
    谢嫣娘见顾惜宁都听了李清欢的话,自是嘴上都酸了半分,似饮了半盏醋一样。
    秦王如今在京城里,没个正事可干,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应差事,到还不如先前的充实,王府里住得厌了,那自是到皇庄上再歇上个几日,到这么个凑巧,二公主云霓竟带着人到了庄上子——且平鸾那个丫头竟占了他惯用的院子,一时半会,她恐怕还走不了。
    这令秦王十分着恼,摆了棋牌跟傅睿下起棋来,还没下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人通报是平鸾县主过来请安。
    傅睿听得一乐,将棋子落下,觑了眼看不出甚么情绪的秦王,笑着打趣道,“许是方才不知您过来,这会儿知道了,就过来给您请安了。”
    秦王睨他一眼,“她素来不知规矩。”
    傅睿立时就听懂了,不由嘴角微扬,以前只听说过平鸾县主跋扈的名声,如今到觉得这位县主也是有意思的人。“如今县主献了银子,一扫跋扈的名声,恐怕会惹得陛下不高兴。”
    “皇兄素来亲近谢贵妃,”秦王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待她也有几分亲近。”
    傅睿示意人将外头的人领进来,“陛下与老娘娘待谁都是好的。”他的话比秦王的话更进一步。
    秦王眼里讥讽之色一闪而逝,拾起白子就往棋盘上再落一子,“既是下棋,就好生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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