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小书生提及赵喜事事,魏安忍不住暗地里偷笑,打量卫颖嘉的神色。赵喜罪有应得,只是谁有这么个糟心的母族,也不乐意在大街上被人提起吧。这书生虽机伶,说话却有些噎人哪,不大周全是真的。卫颖嘉已深恨自己多一句嘴要救那生如此刁蛮,也不见得就对付不了陆老八。
    卫颖嘉一皱眉,书生已跪在地上嗑了个头,还是对着魏安与卫颖嘉俩人嗑的,口称,“多谢魏大人与永宁侯救命之恩,沈拙言感激不尽。求两位大人一定要救人救到底,陆家有财有势,学生怕您二位一走,学生性命难保。”
    围观者渐多,沈拙言这一席话,让双方均有骑马难下之感,魏安见陆老八狠狠瞪了沈拙言几眼,也跟着打量着沈拙言,见这小子衣衫虽有些凌乱脏污,神色倒是坦然,魏安催问,“怎么着,陆老八?”
    陆老八对着魏安卫颖嘉一抱拳,带着狗腿子们转身走了。
    卫颖嘉淡淡道,“好了,他再不会找你麻烦,你也回家吧。”不待沈拙言说话,拉着魏安回车里坐了,车门咣铛一关。
    车马长鞭一扬,吆喝一声,马车继续行驶。魏安见卫颖嘉脸色实在臭,笑道,“你这也是见义勇为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儿。”毛手毛脚的抱住卫颖嘉的脑袋吃豆腐,“来,给我瞧瞧,哟,侯爷也是帝都四大美男之一啊,如今撞出这大青包,可怎么上朝当差啊。来,我给侯爷吹吹。”
    卫颖嘉笑,“你们又给帝都男人重新排名了?”不用问,这些无聊事都是魏安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搞出来的。
    “嗯,自从皇上登基,卫侯爷便以皇舅之尊击拜了大驸马,名列帝都美男之四。”魏安笑吟吟道。
    卫颖嘉对这个没兴趣,只想再问问魏安和离的事儿,尚未张嘴,就听外头青羽回禀,“爷,那书生不肯走,还跟在咱们车子后头,一直央求爷救他到底,收留他五日,待他春闱,再行离去。”
    魏安冲着卫颖嘉眨眼,悄声打趣道,“这要是个小丫头,非嚷嚷着要以身相报给你做小不可。”
    “你这张嘴。”卫颖嘉低声道,“给那些读书人听到,又是一场是非。”高声唤自己的随从,“薛二,你派人送那书生回咱们府上去。”
    薛二在外头应了,过一时又折返回来,禀道,“侯爷,沈举人是要跟着魏大人回去。”您老自作多情了哈。
    魏安顿时满面惊喜,“哟,难得难得。青羽,给他匹马,一道带他回去吧。”得意的问卫颖嘉,“你说小言会不会以身相许哪?”
    这才多大工夫,称呼都换了。小言?哼!小言!卫颖嘉瞟过魏子尧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他要是知道你魏二的名声,刚离虎口,又进狼窝,非上吊不可。”魏子尧的断袖,完全是公开性的。
    虽然卫颖嘉认为和离之事挺伤脸,不过杜家招了魏子尧做女婿,这些年过来,本身就是件伤脸的事儿。
    唉,福昌大长公主相女婿的眼光实在太差了。
    卫颖嘉真心认为:离了也好。遂开口相问,“和离究竟……”话刚开头儿,外头下人已道,“爷,侯爷,到家了,小的们伺候爷、侯爷下车。”
    已到魏府,卫颖嘉没来得及从好基友魏安口中问出和离的内|幕,只得开门下车,迎脸面对魏家大家长,魏宁。
    22、...
    卫颖嘉不喜欢与魏宁打交道,此人擅长杀人不见血,前一秒对你笑,后一秒就可能要你命。
    故此,卫颖嘉面对魏宁真有些小心翼翼。
    “魏大哥。”卫颖嘉叫的还挺亲热,他们也算拐着弯儿的亲戚了。
    魏宁做了个请的姿势,待卫颖嘉坐下,便直接吩咐道,“子尧,你去后头,我有话要单独与永宁侯说。”
    魏安并无二话,起身,“那我看小言去。”
    卫颖嘉忍不住道一句,“你让谁去不成?再说,人家毕竟是举子,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话。”
    魏宁虽不晓得他们说的是谁,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眼下他并无追究之心,只摆摆手道,“无妨,叫他们嘴紧些,咱家的事传不出去。”
    卫颖嘉闭嘴了。
    待魏安走后,魏宁方看向卫颖嘉道,“我有件事想跟侯爷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大哥请讲。”卫颖嘉虽为人冷淡,不过也得分对谁,基本人情世故是完全没问题的,“大哥您唤我名子就成了。”
    “我听子尧说,你们在一起也有几年的时间了。我想问问,你是打算长期与子尧这么着呢?还是有别的打算,只愿与他做对露水鸳鸯呢?”卫颖嘉一来,茶也没上,水也没喝,魏宁劈头就来这么一句,把卫颖嘉问的一时无言。
    卫颖嘉并未直接回答魏宁的话,思量着说道,“我听子尧说他要跟杜氏和离,是不是大哥有什么安排?”
    “他与杜氏和离的事你不必操心,就是福昌大长公主闹到御前,我们魏家也不惧他。”魏宁淡然自若,“因我要去岛国那边,以后回来有限。子尧天生就喜欢男人,你们在一处也不短了。你算是他身边较为亲密的朋友,我自然要问一问,也想为他寻个人固定下来。”
    卫颖嘉既惊且喜,忙道,“我对子尧,自然是想长久的。就是他对我……”毕竟是在人家兄长跟前告情人的状,卫颖嘉还有些开不了口。
    “好了。”魏宁打断卫颖嘉的话,眼睛如同粼粼水波一般瞟过卫颖嘉,“子尧是我的亲弟弟,他有什么毛病,我清楚的很。你也不必吱唔,你若没点手段,也不能在子尧身边呆这么久。子尧又不是傻瓜,你那些手段,他不见得就看不出来。”
    果然,对着人家哥哥告人家弟弟的状实在太傻X,卫侯爷急忙调整战略,倍加恳切道,“大哥,我对子尧可是一千个真心的。”
    “你既能有此承诺,我也就放心了。”魏宁是想着以后自己不在家,许多事情鞭长莫及,给纨绔弟弟找棵大树好乘凉,他也能放心些。至于卫颖嘉,虽说他一直不喜欢这小子。不过,现阶段想给弟弟找个更可靠的,还真没人比永宁侯府牌子硬。
    魏宁温声道,“我不在帝都的时候,子尧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这是自然。”卫颖嘉欢喜的应下,魏宁的话中意他听的很清楚明白。不过,卫颖嘉也有为难之处。
    卫颖嘉本身不是多么热情的人,冷淡的人一般会偏于理智。何况卫颖嘉幼年袭爵,又早早当差,在城府手段上,亦不会逊色。
    卫颖嘉与魏安这种纨绔是不同的,如果不是真的对魏安心动,卫颖嘉宁愿去包两个戏子相公,养在府里,安全且无后患。谁承想卫颖嘉多少人没看上,就相中了帝都纨绔魏子尧。先前为了引魏子尧上勾儿,卫颖嘉暗地里用了不少心计。
    虽然魏子尧除了吃喝玩乐没什么本事,他却有个要命的出身,以及面前面位要人命的同胞兄长。所以不论他内心多么恼恨魏安的花心,卫颖嘉也不大敢对魏安用强,还得防着魏宁翻脸报复。故而,他与魏子尧欢好,真的担了挺大的风险。可话说回来,若不是喜欢心动,他也犯不着就吊死在魏子尧这棵树上。
    如今真是天降喜事,魏宁竟然对他与魏子尧的事儿吐口儿了。
    卫颖嘉自然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希望能从魏宁这里得到帮助。
    他异常艰难的开口,“不瞒大哥,子尧除了我,外头还有别人。我不大管得住他。”
    魏宁什么都没说,但那种眼神是的责怪让卫颖嘉红了脸。魏宁的意思很简单:你也真够废物的。
    魏宁正在与弟弟的小三永宁侯谈判,却不知福昌大长公主已经先一步将魏杜两家和离之事告到了宫里,占了先机!
    眼瞅就是春闱,明湛正发愁春闱的作文命题。
    他自己不是多有文化的人,这几天为了给举子们出题的事儿,恶补了一通四书五经,熬的两眼赤红,肝火上升。
    阮鸿飞端了明目下火的药茶给明湛喝,就见慈宁宫的大太监许鸢求见,许鸢先请了安,方恭敬回道,“禀陛下,老祖宗命奴才来瞧瞧,若是陛下得闲儿,老祖宗请陛下过去帮着开解开解福昌大长公主。”
    许鸢没用问,就一股恼儿将太皇太后处儿的事儿说了,“福昌大长公主今儿来瞧老祖宗,说承恩公府的魏二爷要与大长公主的女儿杜氏和离。福昌大长公主哭的厉害,老祖宗也气了一场,请陛下给拿个主意。”
    明湛只得过去解决宗室纠纷。
    如今太皇太后是名符其实的老祖宗,她这人头脑简单,现下除了惦念远在云贵的两个儿子,就是操心娘家俩侄儿的事儿。乍一听福昌大长公主的哭诉,太皇太后险些气出好歹。宫婢们伺候着服了半颗顺气丸,方好些。
    明湛一到,行礼毕,安慰毕。明湛握着祖母的手,听着福昌大长公主又一次的哭诉,“自梅儿嫁了魏子尧,里里外外的为他操持家务,打点上下,他要纳小要包戏子要养相公,梅儿是半个字儿都不敢说。如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要和离?母后,我真是不想活了……”
    福昌大长公主捏着帕子捂着脸一通狠哭,“丫头哪里不好,只管叫他说出来。平白无故的,说和离就和离,我与侯爷也是帝都有名有姓的人家儿,竟连个说法儿都没有,就把丫头撵回了家去,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皇上啊,陛下啊,你可得给姑妈做主啊……”
    太皇太后信了福昌大长公主所言,又气的不成了,一迭声道,“叫子尧来,哀家要亲自问他。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福昌大长公主仍是哭天抹泪儿的苦主模样,泣道,“我也要当面儿问一问他个究竟……”
    还是明湛见识过福昌大长公主的口齿,按住太皇太后的手,温声道,“老祖宗不必急,如今承恩公亦在帝都,朕想着,子尧虽有些跳脱,承恩公却是最稳重不过。公府的事,还是要承恩公作主。这和离不和离的,也非子尧说了就算的。
    太皇太后顿时被明湛的话稳住了心,子尧她是知道的,虽然有些风流名声,也未做过太出格的事儿。而且子敏通情达理,断不会坐视子尧行此荒唐之事的。于是,太皇太后改口道,“那就叫了子敏来。”
    “老祖宗,如今天色已晚,郊外路也难走,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明湛微微一笑道,“说起来不过是小儿女之事,子尧与杜家表姐是年轻夫妻,上牙还有嗑着下牙的时候呢。小夫妻也短不了拌上几句嘴的,说不得床头打架床尾合,今儿晚上子尧就去接了表姐回家呢。倒是咱们这么急吼吼的,像有什么事儿似的。您非要大晚上的叫了他们来,不说夜间骑马坐车的艰难,就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叫子尧与杜表姐伤脸么?”
    “福昌姑妈只是心疼闺女罢了。”明湛四两拨千斤道,“真若有什么事,只管交给朕来办。福昌姑妈也知道,朕于姐妹们向来偏心,朕必不叫杜表姐吃亏,福昌姑妈就放心吧。”
    “今日天也晚了,正好姑妈就在别院留宿一夜吧。我着人去跟北昌侯说一声,也省得他惦念。”明湛安慰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您更不必担心,明儿早朝后,朕直接留承恩公说话儿,皇祖母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承恩公就是了。”
    太皇太后给明湛几句话便劝的心静气和,不再纠结于魏家与杜家的和离事件上,真心只觉得明湛好用,跟原本儿子在位时差不离。
    太皇太后叹口气,“哀家一时气狠了,没耽搁皇帝理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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