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第一个到的,回头朝着众人笑,周烈说他道:“好小子,跑这么快!”
    陆琪得意洋洋的在水里打了个水漂:“那是,我赛马可是从来没有输过的。”
    周烈不信:“从没有输过?”
    陆琪切了声:“你还不信,你问问皇上,我们每年的秋猎比赛中我是不是都是第一,那个沈郁是不是倒数第一。”
    他得意就得意行了,还非得拉上个垫底的,萧祁昱听着沈郁的名坐直了,觉得脸上有点儿烧,他咳了声,只回答他前半部分:“陆少将确实厉害,每年都能夺得大梁勇士的称呼。”
    陆琪看他承认了笑:“恩,虽然不敢夸每年,但是基本上都是,就那一年没能猎的虎王,但是我也是狩猎最多的,这个大梁勇士当之无愧。”
    他这话很明显想让人夸,于是程谨之等人都配合他,笑着问他:“哪年啊,你们还有虎王可猎啊。”
    陆琪拍了下大腿:“我想想啊,好几年了,那一年不是因为我没能猎的虎王,而是虎王让沈郁碰到了,结果……哦对了,虎王让皇上猎得了,皇上的箭术更厉害。我记起来了,是皇上猎的。”
    他一点儿都不藏私,是谁猎的就是谁,所以他毫无掩饰的夸奖了萧祁昱,引得众人又把视线都放到了萧祁昱身上,纷纷缠着他让他说说那年的事,萧祁昱却很不自在,他并不想回想那一年。
    他很清楚沈郁扶他上皇位就是因为那一次救他,并不是因为他厉害、有那个做皇位的能力,只是因为沈郁自己的意思。
    登上皇位是很好,万人之上的位置,大概是所有男人都向往的吧,只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那真是……他还不是裙带关系,他直接是自己。
    萧祁昱眼神微敛,含糊过去了。众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愿意自夸的人,所以也就当他谦虚,不再说什么。陆琪已经把话题扯过去了,已经开始畅想过几天的春猎了,正说的兴致勃勃。
    萧祁昱信马由缰的跟他们一排走着,心思也信马由缰了,他咬牙说的再狠、再不屑于那个皇位,可那个皇位他毕竟坐了五年,让他完全放下他还放不下。
    他抬头看了看遥远的焉支山,扬马鞭指了下前面:“陆少将陪我走一走吧。”
    陆琪看了他一眼,拍了下马屁股追上他:“好!”
    萧祁昱这一次一气跑到了第一个岗哨,岗哨设在河山坡上,萧祈煜骑马站到了山坡上,陆琪也跟着上来了。程谨之等人知道他们有话说,所以就远远的在下面等着,没有跟过来。
    萧祁昱回头看陆琪:“陆少将来的时候京师一切还好吧?”
    陆琪点了下头:“挺好的。应该是还那样,皇上你放心好了,瑜王爷上下打点,里里外外的闲不住。朝政他设立了议政厅,周相,张大人等都参与了。”
    他也有正经的时候,知道萧祁昱招他前来是什么意思,一定是挂念朝中的事情,所以他捡了他知道的实情跟他说:“倒是恭王爷自皇上您走了后便很少上朝了。”
    萧祁昱觉得嗓子有些紧,他干咽了一下,他知道恭王爷会对他失望的。但是没有办法,沈郁时时刻刻针对恭王爷,倘若有一方退让,那就会好很多,而且这一步退让并不损害朝政,因为有周相跟张大人在,沈郁就不会太出格。
    所以他是有些对不住他的恭皇叔的,萧祁昱不由自主的攥了下手,他曾经想过飞快的成长,飞快的打败北羌,飞快的回京掌权,可惜事与愿违,他别说再去打北羌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出这个城门呢。
    萧祁昱看着远处那连绵起伏的焉支山深吸了口气,他预测北羌还会举兵进犯,可是北羌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这边关也是一片繁荣太平景象,他今日出城赛马,跑的这么远,看遍了国界线的边边角角,没有任何进犯的痕迹,每一个人都在忙着他们该过的生活,仿佛年前的那一次偷袭像是做梦一样。
    萧祁昱习惯性的转了下手腕,缰绳扯的太紧,他的那个被砍伤的胳膊伤疤早已经长好,可已经不再灵活如以前,伤着筋骨了。
    萧祁昱想着那一夜的砍杀眉头皱了下,他想他不应该忘记,更不应该被眼前这种太平的假象给蒙住,他还记得这一刀是谁砍的,铁勒。禾戈好战部落的领袖,倘若只是一次抢掠行动,根本用不着铁勒亲自带队。
    可如果他们只是打探,那么为什么那一次打探之后就退却了呢?是真的被他打怕了?
    铁勒是这么容易就被打怕的?
    萧祁昱眉头皱出了一条线,他想不通这以一关节,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呢?他的推断应该是不会错的。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兵书是不可能错的。
    他自傲,断不肯否认他自己,所以想让他承认他无能是一件痛苦的事,可就算再痛苦,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次也许真的是他估错了。
    他看着远处苍茫的天地深吸了口气,他不是盼着打仗,而是心中说不出的挫败,对自己预料失败的挫败,对自己无能的挫败。
    陆琪看了他一眼:“皇上,你若是担心朝政,不如回去看看吧。这边关一时半会儿好想也没什么事。”
    萧祁昱笑了下:“没事最好,朝堂上有瑜王爷在就够了,你不是说他应付的很自如吗?”
    陆琪也笑了声:“他那个人就喜欢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现在恭王爷不怎么跟他吵了后,他可闲着了。听说天天在家里跟他妹妹闹。”
    萧祁昱这次没忍住笑了下,想起了那兄妹二人,只有沈郁的时候他烦躁,可加上四小姐的时候,他想起的就是温暖了。四小姐待他是很好的,四小姐并没有比他大多少,但她却还真把他当侄子看,嘘寒问暖,没有把他当过外人。
    他兄弟姐妹是挺多的,只是比起沈家兄妹来,他的那些兄弟之情就太寡淡了。
    皇家的兄弟之情太冷了,他如今记得最清楚的是孙贵妃在他每次出门都要说的话:上学堂时要听太傅的话,不要与他大皇子争执,不要与四皇子抢东西……上完学堂就早点儿回来。
    不抢不争,也就不吵不闹了,那如普通人家一样的兄弟之情自然也没了。
    萧祁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刻多愁善感起来,大概是离家太久了,萧祁昱自嘲的笑了下:“好了,我们回去吧。”
    他还是不能回去,因为不想见沈郁,尽管他夜里压他无数次,梦中无数次的欺压他,可一睁眼他又是那个冷酷的萧祁昱,越是梦到他,他便越不能回去。
    他这辈子活的太孤僻,不知道有一种感情越是压抑越是疯狂,他这辈子逼自己逼成了习惯,隐忍也成了习惯,所有的**都压在心底,只怕等爆发的那一天他自己都不知道。
    春天是真的来了,春雨一场接着一场,有时候是闹人的雨丝,有时候是倾盆大雨,毫无规律可言,可统一的把他的花都给打散了。
    沈郁在他的庭院里看花,蔷薇花全都打碎了,米分白的铺了一地。
    小福子要扫走,觉得落花太扫兴,沈郁却笑了下:“你这就不懂了,落花有落花的好看。”
    小福子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出哪儿好看,沈郁也不想跟他解释,径自坐到了凉亭里,小福子跟在他他后面:“王爷,坐这儿会被雨淋湿的,你回屋里去吧。”
    沈郁摇了摇头:“不用。”
    小福子看他不爱惜身体嘀嘀咕咕的:“今天周相又不在,他今天不是告假了吗?王爷,你就别等他了。”
    沈郁被他点透了登时有些恼怒:“谁说我等他的!”
    小福子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沈郁却被他说的羞恼成怒,简直有些坐立不安了,他难道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他难道真的是在等周汉林吗?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焦躁,他走出了含元殿,小福子这会儿知道他说错话了,一言不发的要跟着他,沈郁怒吼了声:“不许跟着我!”
    小福子知道他此刻讨厌他,只好远远的跟着他。
    沈郁不知道要走到哪儿,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快到了顾飞当值的地方了,他原来还记得顾飞当值的地方。
    前面就是了,沈郁停下了,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站在这里依然能够看见前面站成两排的侍卫,下着雨,所以这些站在外面当值的侍卫全都穿上了蓑衣,全都是一样的蓑衣,层层叠叠的草编织的,这么一股脑的穿身上,沈郁一会半会儿也认不出哪一个是顾飞。
    认不出来,他也不往前走了,他深刻的知道他自己那点儿毛病,见到个长的英俊的就走不动路,前几年有萧祁昱在,他还能控制着自己,现在萧祁昱不管他了,他便也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仰头朝天自嘲的笑了下,他连一个侍卫都能遐想,让雷劈死他算了,省得以后到了地下没脸见老王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法真让老天给听到了,真就响起了春雷,昏暗的天空骤然亮了下,雷声滚滚而至,沈郁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雷在他头顶上方炸开。
    炸雷过去之后,风便呼呼的刮了起来,柳枝条刮到了沈郁的脸上,沈郁抹了把脸,看见雨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这雨是说大就大,把沈郁淋了个措手不及,他不由的暗自咒骂了一声自己,好好的咒自己干什么,活该。
    他正想往回走,就听见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后:“王爷。”
    这个声音就算隔着哗哗的雨声沈郁还是听出来了,他顿在原地有一会儿才回头,顾飞把他身上的蓑衣解下来披他身上:“王爷,你怎么在这儿淋雨呢?”
    沈郁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说,他是来看他的,一直望着前面,哪知他就站在他的身后。
    第56章 三月三约会
    顾飞看他傻站着以为怎么了,把手伸过去给他系蓑衣带子:“王爷,你没事吧,别站在这里了,这与下太大了,你跟我来。”
    他边说边拉他跑,手很大,也很暖,沈郁没有说出话来,由着他拉着他跑,明明是他熟悉的皇宫,却还由着一个新来的侍卫带他去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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