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就开到这里,梁督军陪着沈郁走了几步:“王爷,到了京师,你要好好保重啊。”他每次都盼沈郁能来边关看看他的部队,但是每一次都这么匆忙,哎,沈郁看了他眼:“督军放心,我以后会来看望你们的。”这句话不值得相信,梁督军也看穿了他,并不为难他:“王爷只要安稳,末将心中就安稳。”
    沈郁嗯了声,看向了远处的层层山峦:“边关有督军在,我就安心,此次回京后一定会给督军报平安的。”
    梁督军拍了下肚子:“那好,末将就等着王爷佳音了。”
    他走了后,萧祁昱站到身边:“皇叔,梁督军走了?”沈郁嗯了声:“督军年纪也大了,你在边关留一些人吧。”萧祁昱看着他笑:“好,我留下人了。”看到沈郁那脸色,萧祁昱笑:“没你想的那样,我真的相信督军了,你还不知道吧,梁督军以两万人马对北羌八万人,城墙未损坏一寸,从那个时候我就相信他了。”
    沈郁勾了下嘴:“你相信了就好。”萧祁昱拉着他走:“皇叔,过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你。”
    那个时候他夜夜往他床上爬!都求着他喜欢了!他当然不会怀疑了!沈郁没好气的甩开了他的手,后面那么多人跟着呢。萧祁昱也不在意,陪着他走:“皇叔,我带你到处走走吧,看看这边关风光。”回到京师不可避免的就要面对那些人了,他知道沈郁心里不舒服。
    这么说着,萧祁昱招了下手,侍卫把马给他牵过来了,他的汗血宝马,萧祁昱扶他上了马,两个人策奔向草原。
    两人一直跑到了月湖,侍卫远远跟在后面没有上前,萧祁昱指了指湖说:“皇叔,你知道这个湖是什么湖吗?”
    沈郁嗯了声:“不是月湖吗?”萧祁昱笑:“皇叔,你怎么知道的?一定是看我画的地图了。”这真是够自恋的,沈郁不想搭话,萧祁昱也拉着他走:“以前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想着带你来看看的。这一次走了,我们可能很长时间不能来了。”
    他是挺怀念这个地方的,很多次想京师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那一年他在这里寂寞无能,这片芦苇荡是他击败铁勒的地方,于是他每每跑到这里,这里是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可以想沈郁的地方。
    萧祁昱拉着他的手走在这片芦苇地里,这个季节的芦苇展出了嫩绿的牙,随风招展着,像一片片麦田,萧祁昱问他:“皇叔,好看吗?”沈郁点了下头:“好看,没有想到这里还能有这片风景。”萧祁昱笑了下:“这个月湖,这边的人叫他明珠。牧羊人每当傍晚的时候都赶着羊群来这里河水,白色的芦苇,白色的羊群很壮观,我想如果皇叔你看到了一定会喜欢。”
    他这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说这么多还说不到点儿上,沈郁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萧祁昱也在咬舌,他是想要告诉他……告诉他,萧祁昱终于回头看他:“皇叔,我在边关的时候很想你,每天都想你。”刚开始的时候恨他,每天每天的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质,把他从边关气走了之后,他开始想他,一天比一天的想。
    沈郁这次终于顿住了,他看着萧祁昱飘扬在风中的头发,伸手摸了摸:“我知道了。”头发还是黑的,可沈郁还记得这两鬓的斑白,他最初的那几天都不想看他,他那时候多想跟他说活该啊,离开了他去吃苦了吧,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很难受,他知道以他的脾气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了,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所以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了。
    萧祁昱看见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把他轻轻的抱在了怀中:“皇叔,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你不用害怕。京师的那些人交给我。”沈郁靠在他肩上点了下头:“好。”他把眼睛缓缓闭上了,心在这片暖风中和煦平静下来。
    安排好了进京的时间,沈郁终于开始给魏延写信,魏延这一年一直是明哲保身的,这几个月他也一直给魏延发着军饷,所以当贺云已经叛变他时,魏延魏翼士兵就必须是他的,他必须要争取过来。
    萧祁昱亲手给他磨墨:“皇叔,这封信你写吧。”是他的兵,应该由他来调派,沈郁点了下头开始想怎么写,贺云以及萧璟一定许诺过魏延太多的好处,也许他在动心中,碍于吃着自己的军饷,没有表态。在这种情况下,魏延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并不奇怪,谁都想生存下来。
    沈郁铺开纸缓慢的开始写:“魏将军,这些年你守苏北,从未出错,而今一年,战火突起,你退守一角,坐拥五万雄兵、窥测天下。所有人都告诉朕,你有谋反之意,可只有朕知道,你是在观望。
    忠孝不在于你,而在于朕,若朕赢了,你便效忠于朕,若朕输了,你便投靠璟王,所以你是在观望中两难决定,朕现在就告诉你,萧璟必败。”
    他写的几个字笔力雄浑,豪气万丈,萧祁昱暗暗的说了声好,驰骋天下的沈郁又回来了。
    沈郁看了他眼继续写:“魏将军,朕今日借王爷之笔告诉你,你是国之栋梁,朝廷之忠臣,无论你何时归还,朕都将拼弃前嫌,出宫远迎。”
    沈郁写到这里停顿了下,他想他是真心的盼着魏延来,这二十多年啊,他视五冀兵马如己出,所以贺云背叛他的时候他才痛不如生,他有多希望魏延能够回来。
    萧祁昱看着他道:“皇叔,你告诉他,朕也盼着他回来。写吧。”
    沈郁点了下头继续写:“魏将军,王爷日夜思念你,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停之又停,是因为想起了你们这二十多年的感情,二十多年,五冀士兵亲如一家人,他舍不得你离去。边关众将士亦舍不得与你们分开。魏将军,回京师之日,定是重整军队之时,若魏将军有安邦定国之意,我与王爷定在京师候尔等归来。”
    写完了这封信,沈郁长吸了口气:“现在就看萧璟那边能给他什么好处了。”萧祁昱笑笑:“如果萧璟能够给他好处的话早就给了,魏延已经是国公,统领五万兵马,萧璟不会再让他高升一步的。从现在他大肆征兵看来,他是不想用五冀的兵马了。魏延并不傻,倘若萧璟征兵一起,便是压制他们的时候了,也许贺云的状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沈郁也笑了声:“贺云怕是功高震主了。萧璟暂时不会动他,可他们之间的间隙一定消不掉了,贺云这个人心胸狭窄,且心思多,他一定不会衷心的效忠萧璟,到时候两个人一定会起内讧的。”
    萧祁昱笑:“好,那我们便推他们一把。”
    大梁一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明帝萧祁昱率领十五万王师自边关想京师进发,所到之处百姓欢呼,万民相拥,这是军心所致,民心所向,坐拥江山难,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非得一步一步的走过,非得一寸寸的摸过,滴过血汗,流过眼泪,这片江山才是属于你的。今时今日的沈郁与萧祁昱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路过一个个城池,收复一片片失地,萧祁昱于五月二十五抵达京师,京师也同样顺利的收复,贺云及其五万兵马在眼看京师守不住后,领五千余兵逃跑,在灵山脚下被歼灭。璟王萧璟引发战火,自知必败无疑后自裁于贤政殿,璟王死后,恭王爷、楚靖一党也全都收押狱中,自此璟王一党悉数覆灭。璟王谋反一案终于落下帷幕。
    上朝的地方改到了紫宸殿,因为贤明殿正在重修中,璟王萧璟死在龙椅之上,不仅自己死了,还放了一把火烧了正殿,重建宫廷又要花些银子,萧祁昱倒是笑了下:“皇叔,我们换个地方上朝也挺好的。”要改就全都都改了吧。只要没把他们俩的含元殿烧了就行。
    萧祁昱重定了一切之后去看恭王爷,他倒是没有多少话想问他,事实摆在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只是例行去看看,叔侄一场,临死前总要看看。
    恭王爷并没有受任何的刑罚,所以衣着整齐的坐在稻草堆里,看见他来只抬了下眼皮,随后又垂下了,他曾经那么看不起萧祁昱,从没有把他当一个君王看,可现在他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跟打脸一样。
    他看不上萧祁昱,萧祁昱却多看了他几眼,也许心中还是有心结,他这些年待他很好,好到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萧祁昱深吸了口气,那些过去就不想了,他看着恭王爷道:“恭王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恭王爷低着头:“没有。”
    萧祁昱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隔着几个牢房里的是楚靖、楚云彻。那两人也低着头,萧祁昱便从他们牢前走过去了。
    出了天牢,他才吸了口气,大步往含元殿走,刘公公正陪着沈郁整理他的花草,刘公公大难不死还活着,不过沈郁的兰花却死的差不多了,刘公公说:“王爷,都怪老奴不好,老奴整天扫地,这正殿也不能过来,没能照料王爷你的花草。”
    沈郁摇了下头:“你活着就很好了,这些花草我再养就是了。对了,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去跟着皇上吧,你从小就照顾他,还熟悉一些。”
    萧祁昱踏进来道:“让他跟着你行了,这宫里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个贴心的,你先凑合着用。”
    刘公公禁不住老泪纵横,这不是夸他对吧。刘公公看着他们俩道:“皇上,王爷,就让老奴伺候你们两个人吧,老奴可以的。”反正上朝一起,休息一起,那他一个人完全胜任啊。
    萧祁昱嗯了声:“行,你不累就好,多去培养几个人。”
    他说着坐到了桌边倒水:“皇叔,过来喝水。”他这速度真快,不怪刘公公,刘公公觉得自己完全插不上手,这些日子萧祁昱几乎完全自力更生,他不仅能自力更生,还能照顾王爷,让他感觉他特别的多余。
    萧祁昱一时不能察觉他的心情,他是习惯了,在民间生活的三个月,已经什么都会了,不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而且他照顾沈郁都比他要好。
    沈郁放下喷壶过来了:“你去牢里了?”
    萧祁昱嗯了声,看样子心情不好,沈郁安慰了他一番,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他这安慰方法新奇,萧祁昱看着他笑,其实他并没有太难过,沈郁一直站着他这边就够了,那些人背叛他他已经没有感觉了。
    看到萧祁昱笑了,沈郁摸了下鼻子,咳了声:“什么时候处决他们?”萧祁昱漫不经心道:“过几天,等纪念碑建好时。”沈郁看他:“我能不能跟你求个情?”
    萧祁昱瞪他:“为谁?”已经猜得出来了,除了他的老相好,就没别人了!
    沈郁缓声道:“我知道恭王爷该死,理应满门抄斩。”虽不至于满门抄斩,但是恭王爷成年的儿子却是必须要死的。萧祁昱哼了声:“接着说。”
    沈郁看他这样也只好把话说开了:“你看,萧珩他也没有什么大作为,这么多年就是个纨绔子弟,从不理朝政,他与恭王爷谋反案无关啊,你让他带着家人去漠北放羊吧。”
    萧祁昱其实心中也并没有把萧珩处死,他还记得萧珩去狱中看望沈郁,这份心意他记着,在沈郁陷入牢狱、无人能救的时候他记着。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拍了桌子:“你是不是还想着他?说啊!”
    沈郁看了眼傍边的刘公公,刘公公悄莫声息的往外走,等殿里没人了后沈郁才看他:“他待我很好,我也应当感恩图报。”看萧祁昱又要瞪眼,沈郁叹口气:“我跟他没有关系,他待我好,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并不是所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你都要归结为什么吧?”
    萧祁昱嘴角终于颤了下,他知道沈郁现在说放不是骗他,那就是说以前说的那些都是气他的了?那些不知道多少男人睡过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沈郁看着他笑了下:“等他去了漠北我就算想见他也见不到了是吧?”看到萧祁昱又要生气,沈郁看着他笑:“跟你开玩笑的,以后我不跟你为这些事吵架了。”
    萧祁昱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头:“皇叔,我也不跟你吵了。”他还记着他们以前的吵架,在这个含元殿里吵了那么多次,每一次想起来都很难受,这些年的隔阂,这些年的争吵把感情吵的支离破碎。
    萧祁昱最后磨了磨牙:“我让他去漠北放羊,走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送他。”
    沈郁点头:“好,你不怕没面子就好。”
    处决之日已经定下,所有的罪名也都定了,恭王爷因为谋反,所以家中成年男丁,除了萧珩这个儿子因救瑜王爷而被流放,其他成年的儿子皆陪着恭王爷赴死,而楚家这颗时刻跟随着恭王爷的棋子也定了死罪,楚靖、楚云彻死刑。
    就当罪名一一定下之后,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天萧祁昱真跟沈郁在凉亭里下棋,刘公公伺候在一边,给沈郁打着扇子,天气渐渐的热了,外面小公公跑的特别急,而且朝着刘公公招手,刘公公只好去看他:“怎么了,今天皇上又不跑马,用不着你伺候!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吗?!”
    这个是常年跟在皇上骑马的公公,但是现在皇上大部分时间都陪王爷了,而且跑马也不用非得出宫去跑啊。
    小公公擦擦汗,也很着急:“刘公公,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扰王爷,可我真的有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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