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之的脸蓦地一红,抱着汤碗的手指都像是染上了薄绯,“咳,皇上在微臣此处,劳顿多时,也是时候,该……回房安歇,微臣——”
    “怎么。”齐昱瞧着有意思,干脆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向温彦之右边的团凳坐过去,凑近问:“又要去叫李侍卫?”
    温彦之淡定抿嘴,退了退,“……李侍卫,待皇上,也挺好,想必……睡着了,也是愿意起来的。”
    齐昱看着温彦之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你当李庚年脾气好,是没见过他浑起来的时候。”
    ——李侍卫那样,还能有浑起来的时候?
    温彦之突然想起早间在茶坊外面的事情:“皇上,李侍卫早上说要帮微臣买金疮药,祛瘀散……这是,为何?”
    齐昱忍着笑:“你以为呢?”
    温彦之皱眉,“微臣不知。不过李侍卫听微臣不要,却十分惊诧地看向了皇上,是故微臣甚是好奇。”
    齐昱挑眉。
    ——他,看,朕?难道误会了朕是被……
    他突然就想起了今早那杯甜到发齁的红枣枸杞茶,登时很想把李庚年叉到大理寺里去轮一番老虎凳。
    温彦之此时嚼完了虫草,用茶水漱了口,扶了扶头上的纱布,道:“皇上,天色不早了,微臣……咳,也要歇息了。”
    明明是逐客令,可齐昱一听他这么说,却像是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一句首肯似的,径直起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那我们就歇息。”
    ——微臣,明明说的是自己歇息。
    温彦之窝在齐昱前胸,红着脸:“皇……上,微臣,身体不适,若是将病气过给皇上……”
    “那就过给朕。”齐昱走了两步将人放到床上,“方才带你回府就已给你洗漱过了,直接睡罢。”
    温彦之躺在床上瞬间全身僵硬:“给给给微臣洗过了?谁洗的?”
    齐昱把他的靴子扯掉,又笑吟吟地脱了自己的,长身侧卧着看他:“自然是朕。”
    温彦之无声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全新的衣裳,脑中忽而热血满溢,不自然地扭了扭,“……哦。”
    “‘哦’是什么意思?”齐昱往近前凑了凑,快要同温彦之贴在一起。
    温彦之吞了吞口水,直挺挺转过头去面壁,语气怪怪道:“睡……吧。”
    齐昱脑袋枕在手臂上,闻见他后脑勺纱布上还透着草药味,此刻虽然心中有些邪火,却也勉力压下去了。他起身吹了床边的绢纱角灯,拉过薄被给温彦之搭上。
    温彦之背对着他,卧得方方正正,就连睡觉,背脊都是笔直的。
    ——果真是宗家教得好。齐昱忍着笑,脱了外袍,也牵过被子的一头搭上胸膛,就那么看着温彦之的后背,感觉心里暖融融的。
    不知这么看了多久,齐昱正觉得睡意渐渐席上来时,面前的人竟然突然转过身来。
    窗纱透进的月光照得人脸汛白,那双眼睛还晶亮晶亮地看着他。
    齐昱瞬间醒了:“……”
    ——这呆子做什么,怪吓人的。
    室内响起温彦之撞玉般的声音:“皇上……”
    齐昱:“……哎,何事。”
    温彦之舔了舔嘴皮:“微臣……虫草……好像吃多了……”
    齐昱紧张:“要鼻衄了?”说着就要坐起来去点灯,“朕早同你讲——”
    他的手臂忽而却被温凉的手指捉住,一个气息吹拂在他面前,还有阵茶香,“不是。”
    齐昱整个人都顿住,只觉那十指的温度,像是藤蔓一般,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此刻叫他只能尤自镇定道:“那,是什么?”
    下一刻,那双手松开了他的双臂,却忽而环上了他的脖子:“是这个。”
    轻柔的拉力下,覆上他唇的,是更柔软的唇。
    一印之后,浅浅放开,室内的昏暗中,月光从齐昱背后零散洒入面前之人半睁的眼里,勾勒出那人清绝的眉梢眼角,美得近在咫尺,想要看不清都难。
    “温彦之……”齐昱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透出来,此刻周身都是温彦之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他只觉得有一把火在他后脑点燃了,瞬间烧遍全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而温彦之明眸望入他眼里:“那皇上这么做的时候呢?又知道么?”
    齐昱轻笑了一声,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你说在昭华寺的时候?还是说昨夜?”
    温彦之目光清亮:“微臣说的是来日方长。”
    齐昱抬起右手捧着温彦之的脸,在他唇边轻轻啄吻一番,笑:“朕知道。”
    温彦之便也笑:“那微臣也知道。”
    第二天一早,李庚年起来练剑,天还蒙蒙亮,路过横廊时却见皇上已经起了,正一个人坐在花厅里看折子,手边放着一盏茶,状似坐了好一会儿了。
    “皇上,早。”李庚年笑嘻嘻打招呼,“昨夜睡得可好?”
    齐昱放下折子,抬头望向他。
    李庚年:“……”
    ——皇上为何,如此阴森地看着臣。
    ——难道,睡得,不好?
    齐昱端起手边的茶,“去练你的剑。”
    李庚年抱着脑袋赶紧跑了。
    齐昱目光落回折子上,却是又看不进去了。心想这李庚年真是欠揍,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是睡得好,朕能清早在此处看折子吗?
    ——你见过哪个皇帝夜里享福了还能早起勤政的?
    他心烦地把茶盏“砰”地搁下,几个时辰前的一幕幕又冲进脑海,闭上眼睛,全是温彦之的一双眼睛一张脸,正是唇齿相缠情到浓处,他也管不得太医叮嘱温彦之不得操劳了,探手就去拉温彦之腰间的系带,松动之下青衫滑落,一片玉白的肩颈就呈在他身下,乃是转面流花雪,翡翠合欢笼的景象。
    一丝秋风钻窗而入,月色正当最美,他伏身便想下口,誓要将那呆子吃干抹净,却听头上传来一声——
    “啊嘁!”
    他抬起头,见温彦之葱白细指捂着口鼻,微微颤抖。
    “啊嘁!”
    “啊嘁!啊嘁!”
    “啊——”
    “罢了罢了,”此时再有什么欲念,也都被这几声喷嚏打散了。他黑着脸拉上被衾将身下的人裹起来,只露了一张见者犹怜的粉白脸蛋。
    看着就生气。
    他埋头狠狠地亲了下去。
    “唔!”温彦之闷哼一声,薄被里抽出手来捂住后脑,双眸登时含水:“疼。”
    一言语将他满腹愤然化为心疼,只好全权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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