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抱着南萍的身体,忘情地哭着。
    仿佛这世界上别的都不存在了。只有她们两个,还有着无尽地哭声。
    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响起来。
    那奇从楼上下来,到了南柯的面前。
    “南柯,南柯,你……你……你是……”
    那奇想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南柯怀着满腔的怒火,瞪着那奇。
    “那奇,是你把我妈妈推下来的?是你吗?”
    “是,是……我,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失手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闭嘴!闭上你的嘴!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妈妈死了。我妈妈就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妈妈,你知道妈妈从小把我拉扯到,费了多大的力气吗?你知道吗?我们饥一顿饱一顿,从菜市场捡人家扔下来的菜叶子吃,一个月办了五次家,每个星期都有逼债的上门,为了活下去,我们忍受了多大的屈辱。”
    这一句句话都如同刀子一样,剜在那奇的心上。
    “南柯,你别这么说,你……你想要什么……我……”
    那奇越是想说话,胸口越闷。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但是,他现在想活下去,无比希望自己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就可以跟南柯说明情况了。
    南柯,我是你的爸爸,我是你的亲生爸爸,你的那个妈妈是把你偷走的盗窃犯。
    这些你都知道吗?
    那奇仰起头,这里看不到天空,只能看到天花板。
    他又走近了一步。
    “南柯,对不起,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想弥补,我想补偿……”
    “我的妈妈死了。”
    南柯以为他说都弥补和补偿是针对南萍的。
    “我的妈妈死了。”南柯又重复了一遍,“为了让妈妈活下去,我什么都肯做。可是,我的妈妈死了。”
    南柯抬起头,盯着那奇。
    “那奇,那先生,你能把我的妈妈的命还给我吗?”
    南柯茫然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奇。
    那样的目光让人恐惧。
    “南柯,你想怎么样?”
    南柯站起来,走向了那奇。
    “你把我妈妈推下去了。我也想把你推下去。一命偿一命。”
    说完,南柯竟然真的一伸手,推向了那奇。
    而那奇却没有躲,也没有闪。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他的身子像是一只蝴蝶一样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了下去。
    南柯做完这些,扑通一声,瘫倒角落里,眼睛也闭上了,神志不清。
    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
    林宇的身影出现了楼梯口。他是追着南柯来的。那些保安只是把他抬离了婚礼现场,而并不敢把他怎么样对待。
    毕竟出现在关梦霖婚礼现场的人非富即贵。保安们搞不清林宇的身份,自然也就不敢太得罪。只是把他驱离现场就算了。也正因为如此,林宇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林宇低下头,看着南柯。南柯昏迷不醒。又看看她怀里抱着的南萍,南萍头上的血还在流着。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有了。
    “真是够惨烈的。”林宇嘟囔了一句,“不过,该死的都死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救救南柯。救救南柯。他是我的女儿。他是我的亲生女儿。”
    原来被南柯推下楼梯的那奇又爬了上来。他跌得鼻青脸肿,但是,他没有死。毕竟,从楼梯上跌下去,摔死的可能性没有那么大。
    林宇一皱眉头,看着那奇。
    “你没死啊。真是可惜。”
    林宇蹲下来把那奇扶起来。
    “谢谢你,年轻人。”那奇的声音很低沉。
    “不用谢。我只是想送你最后一程。”林宇用力一推,那奇整个人又飞了起来。扑通一声直接落了下去。
    林宇看了他一眼,感觉这次差不多了。他扭头会看看南柯。
    “南柯,你的那个亲生父亲可不是我推下去的。是你,就是你干的。”
    说完,林宇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柯醒了过来。她看到了洁白无瑕的天花板,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什么地方?” 南柯问自己。但是,她给不出答案。
    “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什么地方?”
    她连着问了自己三遍,没人可以回答。
    这里是医院,显而易见。
    但是,南柯真正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到底是为什么?
    忽然,南萍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妈妈,妈妈,我的妈妈呢?我的妈妈呢?!”
    南柯抱着头,又哭又闹起来。
    门开了,关梦霖从外面闯进来,抱住了南柯。
    “南柯,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关梦霖紧紧抱着南柯,丝毫不敢松手。
    南柯抬起头,看着关梦霖。
    “梦霖,我们结婚了吗?婚礼举行了吗?”
    “举行了,婚礼办得很好。你穿着婚纱,很漂亮。好多人都来了。你的朋友也都来了。你是婚礼上最漂亮的。”
    “那我妈妈呢?告诉我,我妈妈呢?”
    “你妈妈……妈妈……那……”
    关梦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编个谎话骗一骗,可是,这个念头想想很简单,实践起来却是太难。
    “我妈妈呢?”南柯又在问。
    关梦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头低了下来。
    南柯的眼睛忽然瞪的大大的。
    “我想起来了。妈妈被送去酒店的房间。我怕她找不到,于是,就追上去。可是,那位迎宾小姐说,妈妈和人打起来了。我就追过去。我看到了。我看到那奇和妈妈在厮打。结果,当我要过去的时候,妈妈被从楼梯上推下来了。妈妈摔得好惨,好惨啊。”
    南柯抱着头,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简直就是最恐怖的灾难片。
    关梦霖抱着她。
    “南柯,别怕,有我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忽然,南柯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无比苍白。
    “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南柯,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我记得很清醒。我看到那奇把妈妈推下楼梯。我很生气,于是,我也把他推下了楼梯。他、他还活着吗?”
    “南柯!你说的是真的吗?!”
    一个声音响起,那拉从外面闯进来。她的脸上也满是泪痕。
    “南柯,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你把我爸爸推下楼梯的。是你做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南柯看着那拉,就好像在镜子里看着自己。
    南柯的妈妈死了,而那拉的爸爸也死了。
    “是,是我做的。我因为生气,一怒之下,就把他推下了楼梯。把他推下了楼梯。死了,死了……”
    南柯浑浑噩噩地说着这些话。
    那拉也不管南柯还在怀孕,冲上去,就对着那拉的脸啪地打了一巴掌,声音非常响,刹那间,南柯的脸上就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南柯的身体一震,但是,她并没有还手。
    那拉还想打,手臂又举起来,关梦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拉,你适可而止!”
    那拉的手无法落下,她的脸上都是泪水。
    “适可而止,那是我的爸爸啊。我的爸爸死了,被她推下楼梯杀死了。”
    “南柯的妈妈也被你爸爸推下楼梯了。”
    “是啊,原来是这样。关梦霖,那你的意思就说,一命换一命?所以,我们扯平了?”
    这话怎么可能这么说呢。
    关梦霖说不出来。
    那拉盯着关梦霖怀里的南柯,狠狠地咬着牙,转身就走。
    在门口,关亦凡一把将那拉抱在怀里。
    “拉拉,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那拉的声音带着哭音,“我的爸爸死了。从小到大,爸爸都那么疼我,为了我,他什么都肯做。可是,他现在死了。真得死了。”
    那拉扑倒在关亦凡的话里,呜呜地哭着。
    而在病房里,关梦霖也一样抱着南柯。
    “南柯,哭吧,没事的。”
    他这么说,南柯却哭不出来了。
    “我妈妈在哪里?我要见她。”
    “南柯,你、你要坚强。你一定要坚强。”
    南柯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坚强的。我知道,现在我的身体不仅我一个人,还有孩子。”
    南柯摸着肚子。五个月了,肚子早已凸起。为了孩子,她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一个小时候,在太平间,关梦霖带着南柯看到了南萍的遗体。
    “妈,妈妈,你醒醒啊。妈妈,你醒醒啊。”
    南柯想去摸南萍的遗体,想去摇醒她,就好像南萍只是睡着了而已。
    关梦霖一把拉住南柯。
    “别动,南柯。你不是说好了吗?你要坚强,你不要碰妈妈的身体。”
    南柯使劲点头。
    “是,我知道。我不会去碰。我只是看着,我看着,让我多看看,妈妈,你怎么就这么离开了我。我们一起度过那么多艰难的日子。现在好了,现在生活好了,你怎么却走了……妈,你回答我啊。”
    回答不了,去世的人怎么可能回答呢。
    南萍的遗体最终还是被推了回去。
    在那个大大冰柜里,妈妈,你是不是会感到冷和孤单呢。妈妈,如果你真的感到冷,感到孤单,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而去呢。我们从来都是这么相依为命,为什么,你就这样走了。
    关梦霖搂着那拉从太平间走了出来,在那一刻,他们看到了同样哭得眼睛红的如同桃子一样,精神几近崩溃的那拉。
    同样的感觉,同样是至亲的离去。
    在一起,南柯感到那拉就是镜子中的自己。
    看到南柯,那拉又冲过来,发了狂一样抓住了她的头发。
    “凶手!你就是凶手!我杀了你!”
    巴掌雨点一样落下来。
    南柯不敢还手。
    有什么资格还手,分明就是你害死了那奇。
    对,那奇是凶手,可你呢,你也是凶手啊。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一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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