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天高气爽,风轻云淡,塞北狂野的空气充斥着众人的胸怀,饶是见惯了北方的壮丽,可看着眼前这天苍苍野茫茫的大地,还是让人留恋不舍。
    这里是千年前的北方,这里还没有被高楼大厦所充斥,绿草微微泛着黄纹,秋后的肃杀将会给这片大地留下另一片荒凉。
    凛冽的大旗呼呼作响,“刘”字帅旗下,刘备昂首挺胸,望着前面旌旗招展的骑兵,心中升起一方豪情。
    三千乌丸精锐骑兵,五千步卒列阵于前,这是他此刻最辉煌的阵容!
    而且……
    俊靡,徐无,土垠三地的兵勇少说也有万余人。
    到那时……两万精兵围困黑城,何惧乌延的五千骑兵。
    “呵呵呵~”
    刘备望着眼前的一切,骑在的卢马之上,暗自盘算着自己掌控的一切力量,心中充满了希望。
    自己终于有了立足一方的本钱!最不济,也能和乌丸人掰掰手腕子了!
    可惜……
    刘备的豪情没有持续两秒中,刘备身旁的宁容发现了。
    ……
    “玄德公此次出征,真乃是前所未有之壮举啊!”
    宁容扬声说道,红脸红光的配合着刘备喜悦的心情。
    “是啊,此番还要多劳先生之力,想必此时那乌延听到大军前来,早就望风而逃了吧!”
    刘备满脸笑意止不住的溢了出来,右手不断摩擦着胯下双股剑。
    “容曾听闻,一剑光寒十九洲,甚是壮烈,如今见玄德公剑锋所指,右北平地动山摇,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之前宁某真是井底之蛙啊!”
    啊?
    刘备前面听着那是甚合心意,频频点头,怎么越听感觉越不对耳朵呢?
    转身打量宁容,正见宁容挤眉弄眼满脸的古怪笑意望着自己呢。
    呃?
    这是……
    ……
    “哈哈……井底之蛙……”
    裴元绍猛然听到井底之蛙,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笑!
    真是太好笑了!
    少爷又开始说反话了!
    想着刚才宁容脸上那表情,熟悉宁容的裴元绍此时早就明白过来了,少爷哪里是吹捧他,这是在骂刘备呢!
    ……
    “怎么?你知道?”
    李儒从一开始就明白宁容的意思,莫说你这两万兵勇,就是十万又如何,当年匈奴人几千控弦之士还不是越过了长城,侵略大汉边境。
    骑兵!
    尤其是在幽州这片空旷的大地上,骑兵才是主旋律。
    两万人很多吗?
    只怕对方一个冲锋就把阵型冲垮了,更何况乌丸骑兵最擅骑射。
    你两条腿还能追的上人家四条腿跑得快?
    呵!
    在李儒看来,这支军队也就是前面那三千骑兵还有点作用,至于这步卒,恐怕也就是阻碍点失败的时间罢了!
    当然!
    现在随着李儒对于宁容了解越深,就越是感觉对方深不可测。
    看起来稳操胜券的事情,对方总是能够给对方留有一线生机,然而……若是你真钻进这生机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思路。
    九死无生!
    这是李儒对宁容的认识,对方的每一次用计都是陷进重重,一步步的引诱你进入其中,明明看似留有一线生机,可是只有踏进去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九死无生!
    不过……
    他此时还没有搞明白宁容到底要做什么,三必剿和三必抚的策略就连他这老谋深算的人听起来也不得不佩服。
    狠!
    准!
    毒!
    若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如此毒辣的计谋竟然是一个二十岁的白面郎君想出来的。
    这等毒辣的计谋,没有坎坷的生活,没有沉淀的经验积累,是不可能想的到的,这种招招打在人心上的策略,比歼灭大军更为困难。
    可是……
    李儒不得不相信,这话确实是宁容说出来的。
    当然,李儒不会知道,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他宁容的原创。
    不过……
    饶是震惊,李儒却还是不太相信,这策略能够成功,若是乌延坚决不降,只怕黑城梦就是一场空。
    可也正因为如此,李儒才越发肯定,这次黑城攻防战,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一路他不断揣摩着宁容。
    直到……
    井底之蛙?
    这是何意?
    ……
    李儒侧身撇了眼裴元绍,悠悠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感情,那张消瘦的脸也有二两肉,按说身强体壮的裴元绍可以不用害怕他。
    可是……
    望着对方那深邃而平静的眸子,裴元绍心中不自觉的打个寒颤。
    忌惮!
    害怕!
    这比自己看到少爷还让人感到害怕!
    少爷虽然算无遗策,让人永远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可是裴元绍通过自己的了解,算是明白了一点,只要不把少爷惹怒了,自己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这李先生却是不同,平日里不言不语,往往说句话也是几个字点到为止,看起来仿佛没有杀伤力,然而裴元绍却总是感觉对方是那种不杀则已,一杀必中之人。
    这……是他身为武将,面对生死危机的直觉。
    裴元绍暗自忖度着,悄悄移动眼眸,不敢与对方对视。
    口中却是不敢怠慢,连忙对着李儒解释着。
    “李先生,井底之蛙是少爷之前说过的一个典故,意思就是说,人的眼界有限,永远只能看到巴掌大小的天,就像是井底里面的青蛙似的,永远不知的天有多大……”
    裴元绍讲的很详细,生怕李儒听不明白似的。
    李儒是什么人?
    那可是这个时代让宁容最为忌惮的两个人之一。
    李儒,万金油似的人物,最擅长见缝插针,乃是撬动天下的存在。
    贾诩,明哲保身的人物,最擅长绝户毒计,乃是搅乱天下的存在。
    这二人虽然各自精通的东西不一样,可是他们却都要颠覆天下的能力。
    如此人物,让裴元绍害怕,自然也是应该。
    ……
    “嗯……”
    李儒听其言,观其颜,瞬间明白你宁容的意思。
    这是再说刘备是井底之蛙?呵呵!李儒默然一笑,勾动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宁容,还有这般淘气的时候。
    可不是!
    大战在即,主帅骄傲自满,这对于全军来说自然是个灾难。
    骄兵必败!
    刘备奔波多年,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留心听了裴元绍一耳朵,瞬间清醒了不少,再望向宁容的神色,若是惊出一身冷汗。
    呼!
    战争本就是生死存亡之地,岂可大意,公孙伯圭拥数万白马义从,几十万步卒枕戈以待,多年来都没有肃清幽州的异族,自己又何德何能,仅凭这两万余人就傲视敌人。
    “宁先生~”
    刘备惊出一头冷汗,有些羞愧的望着宁容。
    “哎呀……这天越来越凉了,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宁容不动声色的转身望着苍茫的大地,胡乱的感慨着。
    “玄德公,你说这幽州的冬天是不是很冷呢?”
    回过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宁容一脸真诚的对着刘备问道。
    “嗯?”
    刘备心中一动,心下有些温暖,知道对方是给自己留面子。
    “呵呵……宁先生乃是平原人士,虽说与幽州隔着一州之地,可是若说严寒却也相差无几,只是这风却是大了些,若是冬天赶上白毛呼呼,那吹到脸上就如刀子割脸似的!”
    刘备没少听公孙瓒讲幽州的人文事故,这会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宁容好歹也是去过辽东半岛的人,有些当地趣事也是有的没的串在一起不时的说着。
    两人有说有笑,向着黑城的方向不断前进,气氛祥和的一塌糊涂!
    ……
    然而!
    此刻的黑城,却是紧张,压抑,正如他的名字,仿佛被黑暗笼罩似的,四处城门已然关闭,手持刀兵的乌丸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来往之人。
    几颗人头滚落一地,瘫倒在地下的无头尸体散发着浓厚的血腥之气。
    人来人往都是躲避着这些煞星,不敢往前凑了。
    一时间,方才还挤挤攘攘的城门口,吵闹不休的百姓,这会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围也为之一空。
    封闭城门,捉拿奸细!
    这是黑城城主府在一个时辰前传出来的命令!
    “唉!玄德公啥时候来啊……”
    道路上,有人悄悄的嘀咕着,不忿的回头撇了眼那些蛮横的乌丸兵。
    “嘘!你不要命了,若是被那些草原狼听到,你老婆孩子还活不活!”
    旁边的同伴赶紧拉着他急走两步,环视左右这才放下心来。
    ……
    “唉!那三必抚你看到没有?俺可是听人说了,无终城那边的人过的可比之前好多了,还发粮食呢!”
    “说起来,咱们黑城百姓就是倒霉,要不然他们当官的没能耐,咱们能听乌丸人的,现在到好,咱们成国贼了!”
    “老弟这你就错了,刘大人可是说了,咱们都是大汉子民,这些年跟着乌丸人吃苦受累,朝不保夕的,听说还有赏赐呢!”
    “真的?”
    “可不是怎的!听说就连那些早些年的乌丸人也被刘大人接纳了,只要不拿起兵器就是民,刘大人只对付兵!”
    “……哦……”
    黑城下,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三必抚的大风,无数人都在小声议论着,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一座破旧的小院子里,两个普通身影一前一后的说着什么。
    “简大人,已经按你的吩咐,把消息传出去了!”
    “很好!继续,让这场风来的更猛烈些!”简雍背着手,坚定的吩咐道。
    “喏!”
    身穿百姓衣服的随从,躬身行礼退出了院子。
    “呵呵!乌延?”简雍转身望着城主府的方向,想起自己离开后传出的消息,默然笑了。
    “主公的速度还真是迅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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