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如期至,修行坊内李家的院里院外一早就挤满了人。李承休看着来了这许多人,一时间竟懵了。
    按照李泌所说的,只是发出了三十份帖子,且都是发给家境殷实的人家,怎么看来的这些人里,竟然有一些是东西市里的贩夫走卒,还有坊间的一些闲人。
    收到帖子最先到来的是员俶的父亲,也就是李泌的姑丈。员俶看到李泌眨了眨眼,两人便走到一处角落里。
    “李泌,这拍卖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连我也要瞒着吗?”
    李泌看到员俶手里捧着一只包裹,看外形里面包着的像是那天从这里带走的笔洗,就踮起脚尖附在员俶耳边说了些什么。
    员俶一脸惊讶,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
    李泌却信心满满的说道:“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不用多问。”
    员俶半信半疑的抱着笔洗回到父亲身边。
    这时候,外面里巷已经被车马堵了个严严实实的。原来那些收到帖子的人,竟然带着原本打算出游的家人一起来了。这下,坊铺的武侯,还有里坊的坊正都被引来了。
    武侯进院转了一圈,看到院子里只是人多热闹些,就与李承休说了几句家常话走了。那坊正则留了下来,想要看看这拍卖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卯时三刻,李承休看到该来的人都来了,便看看那处专门安排的坐席,然后朝着那三十人行了一礼。
    “诸位在百忙之中拨冗来此,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李兄,不必多礼了。若是你这拍卖一事不如去南城春游热闹,才实实在在的是煞风景呢。”
    说话这人的家人还在院外的马车中,等着他看过热闹后就去春游呢。
    “定然不让你等失望------”李承休有些尴尬的回道。
    就在这时,一个胖子挤开众人进到院子里……
    那三十人中,包括院子门口和院墙上露出脑袋的那些人,有认识这胖子的,便惊呼着“吴道子,吴道子也来了……”
    李泌眼睛一亮,看到吴道子进院后,朝着坐席上相熟的人打过招呼,就四下里瞅着。
    李泌走了过来,仰头看着他说道:“先生来此,晚辈未曾远迎,请先生恕罪。”说完,躬身行礼。
    吴道子等李泌站直身子,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拜帖,说道:“这上面写着我终将为圣,可是在消遣我?”
    “先生,该自信些的。先生作画的手段李泌见过,笔下如走龙蛇,亦真亦幻亦实。先生游走虚空,脚踏三界,心中包罗万象,非圣人不可为。”
    像吴道子这种天生大才怕的是什么?是孤独,不为人理解的孤独。
    吴道子纵情酒画,整天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内心不孤独才奇怪呢!
    果然,吴道子听了李泌的话后,神色大悦,指着李泌喊道:“小子,我看好你啊!”
    李泌行礼,说道:“善画者,必要有天赋,就如先生这样,万千风景都在心中。李泌愚钝,自知这作画一事不是长项。若是先生能相助李泌一力,李泌定然终生奉先生为师。”
    吴道子瞪眼看着李泌,若是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吴道子就当那人是舔狗了。可一个七岁童儿,说出的又是如此有智商的话,吴道子觉得眼前这小孩子就是神童。况且,李泌那日在东市抓贼一事,行事时已是与平常童儿有异。所以,吴道子心里觉得这李泌早晚是个人物。
    “你想让某家做什么?”
    “开拍。”
    吴道子一愣,顺着李泌的目光看向坊正手里拿着的锣。坊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将敲锣的木缒送到他面前。
    因陋就简,李泌只好借了坊正的锣开拍。
    “咣”的一声响过后,只见站在矮几上的员俶高声喊道:“昔日圣人讲学,行有教无类之举,学子三千,贤人七十二。然,圣人也要吃饭,故而弟子敬献束脩,以供圣人开支。今日李氏助学,实乃看到坊间童儿,多有无力就学者,故而行义举,办学于坊间。
    然,那些童儿无力就学,平日里饭食定也不继,故而,束脩也免了。”
    说到这里,员俶故意停了下来。听到院里院外的人哗声一片,员俶朝李泌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看到李泌示意他继续,员俶便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不但束脩免了,一日还供给两餐……”
    这次,不等李泌朝他递眼色,员俶就被那些人的喧哗声吵的说不下去了。
    等喧哗声小了些,员俶便赶紧喊道:“不但管饭,还提供住处……”
    可奇怪的是,那些人却安静了下来,都瞅着他。员俶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下去。
    李泌等了一会儿,看到员俶抓耳挠腮的样子,就走到他身后,碰了他一下。
    员俶低头说道:“李泌,你想办的是私塾,怎么却做出官学的样子?”
    “怎么了,朝廷不许吗?”
    “那倒不至于,可人们会把你当做傻子。”
    李泌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忘了该怎么说了?”
    “瞎说,我员俶过目不忘,过耳入心,怎么会忘了?”
    两人嘀嘀咕咕的,众人看了就觉得好笑。更有人觉得今日李家就是在搞一场闹剧,便起了离开的心思。这会出城春游,大约还能赶上“曲水浮素卵”,从水中捞取几只鸡子儿。
    就在这时,员俶喊道:“天上不会掉饭食,这些学子入学,衣食住行都要花费,李氏今日拍卖一宗白瓷,所得尽数用于办学,和这些学子的花费上。”
    员俶说完后,忙不迭的从矮几上跳下来,一溜烟的跑到他父亲身边去了。
    李泌站到了矮几上。他看看对面坐席上的人,然后又看看在那些白瓷旁转悠的吴道子,最后看到李承休那边。
    李承休转过身去,装作和一名熟人说话的样子。做这件事之前,李泌说过,李承休只负责发出帖子,其它事项自己一力担承。就是刚才员俶说的那些,也是李泌现教给他的。
    “各位长者,李泌这里有礼了。”
    说着,李泌稽首行礼,可一不留神却从矮几上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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