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要回营州了。他带人出了长安城,走到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后,驻马回望长安。
    在这里,可以看见坐落在龙首原上的大明宫。那处气势磅礴的宫殿,在安禄山的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他遥望那处很久,末了,他冷冷地说道:“那里的人太安逸了。”
    这时,一阵北风吹过,节度使的旌节和几面旌旗都随风舞动,让这支人马不多的队伍瞬间有了气势。
    安禄山看了看猎猎作响的旗帜,然后转头问道:“给书院李泌的钱,送去了吗?”
    一名偏将抱拳回答:“回禀大将军,昨日午时便已送去。那位小先生给写了收条,还说会依照惯例委托京兆府上奏朝廷,为大将军扬名。”
    安禄山满意地笑了笑,心说这读书人虽然事事多,可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倒是让人佩服。安禄山本身是一个大老粗,可对读书人却比较喜欢。
    这次来长安,两位姓李的宰相,一个是读书人李适之,给他的印象就比较好。这李适之做为宰相,可并没有宰相的架子,和他说话时也甚是和气。就是安禄山不懂的地方,李适之也是耐心解释,细心指教。
    另一位姓李的宰相就不一样了。和他说话时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可安禄山总觉得这张笑脸后面藏着点什么。
    而且,最让人恐惧的是,这李林甫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想要谋划什么的时候,这李林甫听了后也不说破,只是言语间点拨一下,这可就更吓人了。
    想到这里,安禄山心说还是和读书人打交道比较好。至少,他们心里还通透一些,不那么阴阳怪气的。
    他又说道:“你回到营州后,找一处好一些的院子,要大一些。打扫干净了,等着书院的人来。”
    那偏将答了一声“是”,安禄山又说道:“还有,长安这处书院,里面收的大都是乞儿。办书院就是办书院,又不是寺庙里的病坊,只招收这些乞儿做什么?等营州这处书院办成了,营州一地大小官员家的娃娃,尽数去书院读书,不可漏下一人。”
    那偏将一低头,道:“谨遵大将军钧令,属下回到营州后,就操办此事。”
    安禄山没有说话,转头又看了长安城中那座巍峨的宫殿一眼,心里说道:我还会回来的。
    公元744年腊月的一天,李泌得到消息,王忠嗣要回长安述职。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泌兴奋的有点异常。只见他从后院走到前院,又从前院走到后院,逢人便说“王忠嗣要回来了,王忠嗣要回来了……”
    李承休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是摇摇头,心说你二人每月都有书信往来,得知他要回来,至于这个样子吗?
    周氏看到他这样,只是笑着说道:“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了。”
    碰到武明娘后,李泌刚刚开口,武明娘就说道:“王忠嗣要回来了,你很高兴。”
    李泌一怔,道:“哦,你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李瑁和李琎知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李瑁就在他身后说道:“书院里里外外,此时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泌转身看着他,嘿嘿一笑说道:“想当初,王忠嗣、老郭、还有李嗣业都在书院的时候,那一个热闹啊!”
    李瑁也笑着说道:“听说了,整日打架不止,你身后那人便整日拿戒尺抽他们。”
    武明娘一听,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里那根戒尺走了。
    看到武明娘走了,李瑁看看四周,低声说道:“我阿耶命我进宫。”
    李泌一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瑁道:“就是你在后院第一次喊王忠嗣要回来的时候。”
    李泌又问道:“来人没说找你何事吗?”
    李瑁摇摇头,一脸担忧的样子。
    李泌想了想说道:“要是我没记错,你这守孝期还有三个月吧?”
    李瑁点点头,道:“到了明年三月,守孝期就满了。”
    李泌道:“放心去吧,估计你家阿耶想给环环一个名份了。”
    李瑁一听,就嚷嚷着说道:“他想给她什么给她就是了,何必找我去那里,我……”
    嚷嚷了几句后,李瑁不嚷嚷了。因为他看到李泌正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他。
    “小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憨憨吗?现在环环名义上还是寿王妃,你家阿耶想给她名份,是不是先要除去这寿王妃的名号啊?”
    李瑁哼了一声,道:“她早已不是寿王妃,她就是一坤道,道号杨太真。”
    李泌叹口气,说道:“说你是个憨憨,你总不承认。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家阿耶让环环做道士,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啊!”
    李瑁当然知道这件事,他那样说无非是心里有气罢了。
    李泌不忍心再刺激他,就好生说道:“你收拾收拾进宫见他去吧。记着,不要多说什么,不要惹恼了他。现在的两位宰相,一个说了不算,另一个绝对不会像张九龄那样,和你阿耶据理力争。要是你有事,就怕我还没进到宫里,你就被挂在房梁上了。”
    李瑁知道李泌不是吓唬他,他的三位兄长一日被杀那件事,还埋在他心里呢!
    想了想后,李瑁还是担心,就说道:“小先生,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李泌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然后说道:“你伸出手来。”
    李瑁愣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手。
    “换一只。”
    然后,李泌抓起李瑁伸出来的左手,装模作样的仔细看着……
    “你暂且死不了,还有许多日子好活。”
    说完,李泌松开手,朝前院走去。
    李瑁看看自己那只手,又看看走出去的李泌,便冲着他喊道:“我信你。”
    李瑁为何要这样喊?都是因为李泌经常说些让人听了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日久天长,就有人说李泌好谶纬之学。
    李泌也不解释,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也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可他越是这样,私下里来找他的人就越多。
    李泌懂些心理学,可那些人想听的不是这些。最后,又有人说李泌说的那些事情不准。
    今日,李瑁说相信他,李泌听了后暗暗笑了,心说你就要有一位新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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