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封常清来了。他见到李泌后,说圣人命他赶赴洛阳,招募士卒,抵抗安禄山的军队。
    还说,他已经按照李泌告诉他的,请圣人调陇右、朔方的军队来此杀敌。可圣人说,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泌听了这话后,顿时做无语状。显然,玄宗还是没意识到局面有多危险。
    看到李泌没说话,封常清又说道:“圣人下诏,封我为范阳、平卢节度使。”
    李泌看了他一眼,心说好嘛,你本来就是安西节度使,现在大唐又出了一位三镇节度使。
    “不知为何,圣人竟然没说这河东节度使……”封常清皱着眉头说道。
    李泌暗自叹了口气,心说玄宗还抱有幻想,还不想和安禄山撕破脸皮啊!
    安禄山起兵的理由是,诛杀软禁皇帝的杨国忠。这个借口被他手下的人已经散布到大唐的四面八方,玄宗或许就是被他这个借口迷惑了。
    问题是,安禄山还会抱玄宗的大腿吗?就是玄宗肯与他讲和,安禄山还会安心地只做一个河东节度使,处在在范阳、平卢两军的监视中,小心翼翼地活着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安禄山就不是那样的人。他的野心一旦露出来,先前所有的隐忍,还有所有的装傻卖憨,此时都是他刀刃上的血。
    他要让大唐屈服在他脚下,他要让玄宗叫他父亲大人,他要让环环和他一起泡温泉……
    想到这里,李泌一脸嘲讽的说道:“好笑啊,安禄山起兵反唐,此时竟然还是大唐的河东节度大使。”
    封常清也觉得此事滑稽,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圣人命我今日就动身去东都,小先生,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泌问道:“河北已丢,圣人有什么打算?”
    “哦,我倒是忘了说了,圣人已经……”
    封常清告诉李泌,玄宗命金吾将军程千里出任潞州刺史,招募士卒,在河东牵制安禄山的军队,以延缓安禄山南下的速度。
    听到这里,李泌点了点头,心说玄宗听了杨国忠的话,也就是自己告诉杨国忠的,趁着太原没有失守,可利用太原为基地,组织军队威胁安禄山。
    封常清继续说道:“圣人还把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召回长安,改任户部尚书……”
    安思顺是安禄山的族兄,两人还是一起长大的。李泌知道玄宗这样做,是害怕安思顺会和安禄山勾结,故而将安思顺解除了兵权。
    “安思顺回朝,圣人说让谁做朔方节度使了吗?”
    “这个倒是没说,看圣人的意思,他是想让哪位宗室王遥领。”
    李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告诉封常清,去了洛阳以后,在拆除连接黄河两岸的河阳桥的同时,一定要注意河面结冰的厚度。
    此时天气多变,说不定一夜之间河面就会结上厚冰,而安禄山的兵马过了黄河,则洛阳危险。
    封常清以前没去过洛阳,听李泌这么一说,便说道“我都记住了”。临走时,封常清对李泌行礼道:“小先生,你我这是第二次见面,某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某家军务在身,实在是不敢耽搁。”
    李泌看着这个当年自己跑来,哭死哭活的非要让自己收他为弟子的人,只是笑了笑说道:“来日方长,你自己保重!”
    封常清走了,他把李嗣业留了下来,一个是他知道李嗣业已经多年没有见到李泌了,再一个就是,安西军还在路上,等安西军到了洛阳后,李嗣业再去也不迟。
    看着在亲卫随从的护卫下离开的封常清,李嗣业说道:“当年,我看他无事便读书,就对他说,长安有一位神童,家中藏书万卷。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李泌笑了笑,指着台阶下说道:“那年,他就是跪在这里,把开门的阿奴吓了一跳。”
    李嗣业也笑了,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认准的事情就非要做到。”
    封常清真的算是一个异类。他出身极苦,是犯官的后代。可他知道读书的好处,知道像他这样的身世,这样长的丑且还是瘸子的人,要想在大唐出人头地,非读书不可。
    所以,他对读书一事比别人更是痴迷。他听了李嗣业的话后,便在心里记住了李泌的名字。
    后来,他有一次来长安公干,不知从哪里又听说了李泌做的那些事情,比如李泌印书无偿送人,收留乞儿读书,还有李泌说的“人人都可读书,人人都该读书”的话,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这些事他也没少听李嗣业说过。可他身处长安,听到这些事情后,内心更是震动。
    于是,他自己跑到书院门口,跪在地上请求李泌收他为弟子。当时,李泌看着这个长相奇丑,眼神里透出一股坚定目光的官员很是好奇。一问之下得知他是从安西军中来的,顿时就想起了李嗣业。
    再一问,这人还是李嗣业的朋友。于是,李泌问过他那两个问题后,就算是收他为弟子了。
    “你叫什么?”
    “封常清。”
    “你愿意来书院读书吗?”
    “我愿意!”
    说“我愿意”的封常清只在书院读了不到十天书,临走的时候却带走了十箱书。
    “我在安西军中还有一位好友,只可惜,他在恒罗斯之战中失踪了。”李嗣业有些悲伤的说道。
    李泌知道他说的那人叫杜环,一位懂些医术,也懂许多造纸打铁等技艺的人。
    杜环曾在李泌的指导下,救过李嗣业的命,李嗣业对他总是念念不忘的。
    “那人一定还活着,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李泌这样一说,李嗣业就高兴了。他想着只要杜环还活着就行,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李泌说道:“好了,你再在这里住两天就去洛阳吧。”
    李嗣业急了,嚷嚷道:“小先生你这就赶我走吗?”
    “怎么是我赶你走?你的上官已经去了前线,你总躲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我、我不是留在这里保护小先生,保护书院吗?”
    李泌笑了笑说道:“李嗣业你记住,大唐安全,我就安全,大唐没事,书院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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