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仙蒙了。拓羯骑兵有多么凶猛,今天他算是真正地见识到了。
    看到地上战死的那一大片郡兵,薛景仙眼睛红了,自己带着这些郡兵什么时候吃过这亏啊!
    以前打土匪的时候,可次次都是稳赢的。薛景仙知道这些拓羯骑兵对主人忠诚,也知道他们打仗的时候,都是不死不休的主。
    他看着那些拓羯骑兵已经开始再次冲锋,心说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把这些拓羯骑兵拼光了,绝不能让他们成为后患。
    于是,薛景仙大声喊道:“三人围一,与他缠斗。”
    话音刚落,那些郡兵便按照薛景仙的军令,三三两两的和冲过来的骑兵打了起来。
    拓羯骑兵勇猛,可他一刀砍出去只能砍一人,三名郡兵对一名骑兵,一人成为骑兵砍杀的目标的同时,另两名郡兵同时也把这名拓羯骑兵和他的马当成目标。
    一场更为惨烈的拼杀过后,两军再次脱离。这次,纵马跑走的拓羯骑兵已经不到一百人了。
    再看薛景仙的郡兵,被杀死的何止百人。此时,薛景仙和那些郡兵一个个都是血染甲衣,他们瞪着通红的双眼,紧紧握着手里的兵器。
    薛景仙双眼死死盯着那些拓羯骑兵,慢慢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满是鲜血的手和刀柄紧紧缠在一起。
    再看那些郡兵,也一个个都是如此。你拓羯骑兵不死不休,我陈仓郡兵更是不死不休。
    薛景仙举刀,然后左手托在刀柄上。不远处,拓羯骑兵重新整队后,再次朝他们冲来……
    又是一场更为惨烈的拼杀,双方皆都抱定不死不休的决心。所以,此役无逃兵,也无后退之人。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残余的三百郡兵将战死的弟兄们一个个抬上马背,然后他们也上了马。
    再看一直默默肃立着的薛景仙,左手拎着一把卷刃的横刀,右臂则吊在胸前。
    一名郡兵牵马走了过来,把他扶上马背。然后,这支人马就离开了这里。
    让人奇怪的是,此处战场除了地上那些已是黑色的血迹,还有战马践踏出的痕迹之外,竟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薛景仙带着这支队伍再一次进入山岭之间。这一路上他都是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直到到了一处山坡上,看到郡兵开始安葬那些战死的弟兄,他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被郡兵同时带来的那二百多拓羯骑兵的尸首,也被埋在了另一处山坡下。最后,薛景仙看着这些部下,告诉他们此时还不能回长安。
    那些郡兵也根本就不想回去,一多半的弟兄都死在了这里,不报仇哪里有脸回去。
    虽说二百多拓羯骑兵也被他们全杀死了,可自家这边毕竟死的人多,显然是吃了大亏。薛景仙说不能回去后,他们就纷纷喊道:“绝不回去,绝不回去,定要让叛军十倍之……”
    薛景仙点了点头,便命他们赶紧休息,晚上好做事情。
    薛景仙领受的军令是,只要安庆绪的大营在那里,薛景仙就要一日一日的骚扰他,让叛军不能睡一个好觉,也不能有一晚安宁。
    可谁能想到,今日遇到的竟然是拓羯骑兵,一战就损失了一多半人马。
    这个仇一定要报,郡兵说十倍奉还,薛景仙想的是百倍千倍。
    是夜,薛景仙带着手下又出发了。这一次,他命二百多郡兵换了拓羯骑兵的衣甲,打着拓羯骑兵的旗帜走在前面。
    半夜时分,薛景仙的这支伪装成拓羯骑兵的队伍,顺利地进入安庆绪的大营。
    这一次,薛景仙吸取上次的教训,命这些偷袭营地的郡兵,四处放火后就快速杀出营地,一刻也不要耽搁。
    这一夜,安庆绪差点被气疯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军敢再来劫营。而且,这次劫营的唐军,竟然穿的还是拓羯骑兵的衣甲。
    拓羯亲卫,是安庆绪军中最为厉害的士卒,平时都是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在叛军大营里放了一把火,然后就装作正在追击放火的唐军的“拓羯骑兵”,竟然很顺利地逃走了。
    安庆绪火了,一面命人派出警戒队伍,一面恶狠狠地下令,天亮以后,不管怎么样,一定是去攻打长安。
    就这样,一夜没睡的叛军士卒,无精打采地再次出动了。然而,他们依然无法越过那些壕沟。
    经过一天的休整,长安守军不但改造了壕沟的不足之处,羽箭也得到了补充。安庆绪再一次来到战场,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士气饱满的长安守军,再一次痛击了叛军。
    算起来,李泌已经带人坚守了三天。他知道这三天很重要,冯翊的颜真卿需要这三天,河北的郭子仪和李光弼也需要这三天。
    也就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颜真卿已经打败冯翊、华阴,河东外面的叛军,夺取了潼关。然后,颜真卿兵分两路,一路向洛阳进军,一路西进长安,断了安庆绪的后路。
    也就是这三天,同罗精骑已经到了幽州。张小敬给李泌来信,郭子仪已经率领朔方军前往长安增援。
    而他做为人质,依然要留在同罗军中,协助阿史那庆忠联络李光弼的人马一起攻打幽州、大同、营州。
    李泌知道,局势已经渐渐地变得有利于自己这边。李泌此时要做的,还是把长安当做诱饵,让安庆绪的十万大军留在这里,进退不得。
    叛军被俘的士卒,经过救治后,陆陆续续的被放了回去。这些人回去后,把在长安守军中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也带了回去。
    于是,安庆绪的军中就流传着这样一些流言,“长安城里富户都已经跑光了,皇帝也早就跑了,安庆绪攻打长安,无非是想做皇帝。”
    还有人说,“安庆绪知道安禄山已是眼瞎,故而想占据长安后,就继位当皇帝。”
    安庆绪的人马和李泌打了两次仗,说实话,损失并不是很大。但叛军自起兵以来,从没有打过这样的仗。
    一帮子临时召集的百姓,在一位书院的先生的带领下,就挡住了十万铁骑,这在之前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而且,那些壕沟留给他们的阴影太大了,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打败仗很正常,可败得这么惨就不正常了。
    想想那些肚肠爆出的战马,还有被木矛扎穿,一时半会死不了,叫声凄惨的士卒,叛军营地里顿时就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气氛里。
    还有,自打来到这里,竟然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大营四周总有捣乱的唐军,出其不意的就放火杀人不说,还夜夜狼嚎狐叫,搅得大营不得安宁。
    这一切,都是安庆绪和那些叛军士卒不能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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