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周宾走了,走得时候背影很萧瑟,他说他要回师傅身边回头再修炼,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安稳下来。
    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这样就这样看着他离开,在心里默默得祝福了他一句。
    这一次的经历,也可谓是让我大大的开了一次眼界。我远远没想到医术中也有这么神奇的方术,这附身在周宾身上的混猿大仙可谓是上了年纪的野仙,若是让我动手,说不定还得费上一些功夫,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不伤及周宾本人。
    然而胖子只是用小小的几枚银针,就把这所谓的混猿大仙吓得屁股尿流,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忙离开了周宾的身体。有惊无险的同时,也不仅让我从打心里感叹中华那博大精深的巍巍文化。
    按照一般人的理解,这五术中的医术,只是用药方针术替人治疗疾病,保健养生。然而谁能想到这看似有形的一科,却有着深不可测的无形力量,丝毫不逊色于山术的画符用兵。
    五术中的每一术,都有着化白骨为腐朽的逆天神效,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博大精深。不是他们没用,只是我们未曾参透其中的精髓而已。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我和胖子收拾了下,扶着手臂受伤的姚依容,一行人休整了一下,就准备离开公园。而就在这时候,现场又发生了非常戏剧且又让我们哭笑不得的一幕。
    一个年约过了六旬,背部弓起了一个驼子,穿着格子麻衣的老奶奶,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扑通一下跪倒在我们身前,并且紧紧得抓住了胖子的衣袖
    “这位大仙,求你行行好,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女吧?求求你了”她一把抓住胖子的衣襟,一边跪着哀求道
    她的这个动作,吓得我和胖子连忙一起跪了下来。普通人对老人尚存有一颗尊敬之心,我们当道士的又怎能例外。让老人跪我们,这可是会折寿的
    因而,当老人给我们跪下的时候,我和胖子立即一起跪了下来,三人就以这么一个奇怪且平等的角度来进行着对话。
    “大仙,我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孙女,她已经被那些鬼东西缠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我求求你,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呀。”老人紧紧得抓着胖子的衣襟,大声抽泣得哀求着。
    她的双手很枯燥,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摸上去有股磨砂的感觉。外加上她放在一旁的破麻袋,麻袋里头隐约可见几个塑料空瓶。就不难猜出这个捡废品的老人,生活得一定很贫苦,而且还长年累月的做着苦工
    我们所有人一时之间愣在了这儿,半响回不过神,然而这老人家却误解了我们的意思,以为我们不想管这事,便又继续哭着哀求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道之人,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发发善心呀!”
    “老奶奶,你先起来说话吧,你说什么我们都答应你。”
    我们还没说话,姚依容却率先答复了这位老人家。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狠狠得瞪上她一眼,但这一次,我出其的沉默了。因为换任何一个人遇到这位可怜老人家的哀求,我想他都不会生出拒绝的念头。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一个老人家怎会迈着苍老的身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老人家你先不要哭,你起来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能帮的我们大家一定会帮你。”胖子的鼻子也不仅有些啜泣,老人家虽然没有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她那竭嘶底里的哀求,却实实在在的撼动了我们的心灵。
    司丽晶,姚依容,胖子,我,四人合力将这老人家给扶到一旁的长凳上。
    “我这孙女呀,刚出生的时候,人人都夸她漂亮,夸她聪明伶俐,谁知道从五年前开始,一夜之间她就疯了”在老人的哭诉下,我们终于大概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老人姓赵,有个相依为命的孙女,她这一次之所以跪下来哀求胖子,也正是因为这个苦命的女娃。
    她的孙女有个很斯文很可爱的名字,叫诗诗,只是这个可爱的女孩,在五年前却遭到了些奇怪的事情。
    据老人的回忆,事情来得很突然,前一个晚上,诗诗告诉家里的人,她说看到邻居过世的一位老人来看她的,那个老人还想把她给带走。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小孩子童言无忌,或者是因为过于纯真的原因,真的看到了隔壁家那位过世的老人。当其时,赵奶奶还拿来柚子叶一些去秽的东西给诗诗洗了一遍。
    可是第二天早上,诗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疯了。是的,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疯了,整天疯疯癫癫的狂奔乱跳,又或者是一整天都沉默不语,再或者就是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看到这样的情况,诗诗的父母和赵奶奶都非常着急,甚至请来了道士给诗诗看过。在道士做过法事之后,诗诗的身体恢复了正常,说话也不再胡言乱语。这时候,一家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认为诗诗身上的东西给赶走,不会再有事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没过多长时间,诗诗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再请人来看,又好了,没过多久,又疯了。
    如此周而复始的循环,让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娃在疯癫与正常之间徘徊着。也因为诗诗的病情,几乎耗费了赵奶奶一家的积蓄。毕竟请人看事,也得送上香油钱的。一次两次还好,但要是长年累月下去,对普通人来说,还真是一笔大得不可思议的开支。
    也因为诗诗的病情,她的母亲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有个疯疯癫癫的女儿,没过两年,就改嫁到了别的地方,只留下诗诗的父亲和赵奶奶三人一起生活。
    不得不说,诗诗的父亲和赵奶奶都十分得伟大,若是换上一些没良心的父母,早就把孩子丢到一个未知的角落,任由他自身自灭了。可他们没有,不仅忍受着和一个疯子常年累月的生活,而且还到处辛辛苦苦得赚钱,希望能够治好孩子的病。
    就这样,诗诗的父亲白天在建筑工地干活,晚上又给人家饭馆端盘子。因为过度的劳累,没过多久也撒手归西,留下赵奶奶这可怜的老人诗诗相依为命。
    即便家里只剩下了赵奶奶这唯一能照顾诗诗的年迈老人,她也没有放弃。为了照顾好诗诗,为了攒钱看好诗诗的病,赵奶奶拖着年迈的身子,到处去找一份工作,希望能够给孩子吃上饭,有剩余的钱便积攒起来,给孩子瞧病。
    可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能干什么活?又有哪个做生意的肯收她呢,赵奶奶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拿着一个大麻袋,白天在街上捡一些别人丢弃的矿泉水瓶,还有纸屑废品,晚上则是推着一辆小食车,在闹市街头卖些白粥小菜,靠这两样东西来营生。
    有时候,即使下着狂风大雨,赵奶奶还得拖着一双风湿腿,顶着个斗笠,拿着把钩子,满大街的寻找别人遗弃的垃圾废品。大热天时,这位孤寡老人冒着中暑的危险,佝偻着身子,顶着别人异样的眼神,低着头跑进餐馆里去捡别人喝剩下的啤酒空瓶。
    一个啤酒瓶能卖三分钱一个,一百个能卖三块钱。一个啤酒瓶的重量不算重,那么一百个叠加起来呢?年轻人尚觉得重了,那么对一个老人家而言,那就连生命也无法承受的重量。
    甚至乎,赵奶奶偶尔还会被那些餐馆的老板无情而冷漠的驱赶,即便是三分钱一个的啤酒空瓶,一般人也不宁愿施舍给她。
    夜晚的时候,赵奶奶三更半夜的推着粥车到街上吆卖,有时候,她会碰上流氓的欺辱。城管来得时候,她要和那些年轻人一样,拖着年迈的残躯做走鬼
    “我那可怜的儿子,病倒在床上烧到四十度了,都只是吃些草药,不肯去医院看医生。他说医院的药费贵,要把钱攒下来给诗诗看病,病得全身没力气了,还咬着牙去工地里干活,最后,在工地的三层楼上掉下来摔死了。那无良的老板一分钱也不肯赔给我们,还推卸责任说我儿子不是他工地的人……”
    老人家在给我们说整件事的时候,也想起了她那苦命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用枯燥的双手擦了好几把眼泪。
    不仅是她哭了,作为旁观者的我们也哭了,姚依容更是低声抽泣着,抓着我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个孤寡老人,在这竞争激烈的社会里,拖着年迈而多病的身躯,日复一日的劳动,年复一年的照顾着疯癫的孙女。我们虽然都不在这个故事之中,但我们所有人都清楚,故事里头有着我们打死也想象不到的艰辛。为了孙女,这位头发苍白的老人在人家最后的时间里,丢弃了所有的尊严,在许多人无情而冷漠的眼光下,低下了头颅。

章节目录


阴山道士笔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陈海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陈海生并收藏阴山道士笔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