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羽万分惊骇,自修道以来,真气有成,几乎从未吃亏,但此时被人挟裹而去,居然难以反抗。
    他运转真气,竟还觉全身无力。
    “小子,就算你修成练气巅峰,真气高得九寸,得以真气外放,在我眼中,也如蝼蚁。”
    那灰衣男子冷笑了声,声音中饱含寒意,他将秦先羽夹在肋下,另一只手,将寒年草揽在怀中。
    秦先羽听他言语,只听得一个练气巅峰,心中又是一惊,隐约觉得此人要胜于观虚师父。
    “晦气,白日里见此地灵气袅袅,本要寻个机缘,或使你我得以突破,从那剑仙手下逃命,如今大失所望。”那灰衣男子叹道:“一株百岁寒年草,一个镇鬼大印,虽有大用,可急切之间哪能派上用场?”
    “柳泉,你少废话,快些离开,不要被他追上。”
    黑衣男子说罢,便从门外离开。
    被称作柳泉的灰衣男子喝道:“百木,事到此时,还走什么门路?走得道路来,怕是晚了!可直接往前,入应皇山!”
    被称为百木的黑衣男子一拍脑袋,直接退回,往墙壁撞去。
    轰!
    墙壁骤然撞开,那人破壁而去,一路行走如疾风,隐没在林间深处,直通应皇山之内。
    “这是……”
    秦先羽瞳孔收缩,眼露惊骇。
    他对武学之事,日渐了解。
    寻常练武之人,身强体壮,懂得技艺,便是不错。
    而修成搬运气血者,能够使得气血运转,气力大增,也能运到身上某一处,去抵挡钝物击打。
    修成内劲者,当能一剑削断树木,轻而易举。
    但只有内劲外放的武道大宗师,才能轻易开碑裂石。
    那个称作百木黑衣男子,以血肉之躯,撞破墙壁,竟是比武道大宗师还要惊人!
    “武道大宗师者,已经是武学修为之极致。此人以血肉之躯撞破墙壁,莫非……莫非他超出了武道大宗师的范畴?”
    “他是……超出真气外放以上的修道之人?”
    秦先羽心中猜测,得出结论,内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在他惊骇之时,柳泉夹着他,已经顺着那墙壁破口,追着百木身后而去。
    ……
    明月高悬,光芒冷清。
    林间清亮,借着月光,能够视物。
    明月之下的深山密林,宛如罩上一层轻纱,又有夜间山风吹拂,寂静而神秘。
    虽然夹着秦先羽,另一手提着栽种寒年草的破鼎,极为不便,但这个灰衣男子竟还是行走如飞。
    林间风声簌簌过耳,树木不断倒退。
    灰衣男子竟然如疾风一样迅速。
    秦先羽看出端倪之后,心下倒吸寒气。
    应皇山深处,凶禽猛兽无数,虽在夜间,也有不少夜间行走的飞禽走兽,鹰隼豺狼。然而在灰衣男子行走之间,那些个凶兽异禽,纷纷退避。
    就在这时,先一步离开的百木从前方转头赶来,面露惊骇之色,大喝道:“前方有大片树木倾倒,切口光滑,多半是那剑仙运使飞剑拦路,快些转向,逃入应皇山。”
    柳泉只是顿了一顿,毫不犹豫便朝东方转向,直奔过去,口中怒喝道:“那个该死的杀神!”
    “剑仙,飞剑。”秦先羽只听两人提及这两个字眼,心中惊骇难明,极为复杂。
    这两位人物,想必真是仙道中人,修为已超出真气外放以上,修得大道有成。
    但见这两位人物行走如飞,以肉身之躯撞破墙壁,要比武道大宗师更强许多,却被那位剑仙逼得狼狈逃窜。既是如此,那位还未露面的剑仙,又是个什么修为?
    道书之中记载的飞剑秘术,竟是真真切切!
    “该死,难怪那些去盗山河观仙图的道友都莫名失踪,如同投入湖里的石头,不见踪迹,原来都是被这杀神一剑斩了。”柳泉咬牙切齿道:“可恨这杀神接连杀了近月有余,剑下染血无数,还不罢休,从京城一路追来。”
    “这杀神好歹也是一位剑仙,杀性也太重了些。”百木怒道:“人血乃污秽之物,他那飞剑就不怕太多血债,污了飞剑?”
    柳泉恨恨道:“以他的修为,只怕飞剑早已炼得大成,不怕污秽之物了。”
    秦先羽被他夹在肋下,对这两人所说,自然听得分明。
    盗取山河观仙图?那剑仙从京城一路杀来?
    飞剑又惧怕污秽之物?
    短短功夫,秦先羽已从两人口中获知了许多秘闻,竟都是仙道之事,令他心惊之余,又全神倾听。
    柳泉疾步如飞,宛如一阵疾风。
    所过之处,树摇草低,落叶纷飞。
    “本以为钦天监袁守风离了京城,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哪知钦天监除袁守风外,竟还有一位真人级数的人物。”柳泉惊疑道:“大德圣朝何时又出一位龙虎真人?”
    百木奔跑之间,也不禁握紧拳头,狠狠道:“袁守风不是剑仙,我虽未见过,但也知道他不是袁守风。可钦天监之内,哪里还有另外一位真人?那其他的副监正,火山令等人,都与你我修为相仿,断然不会是他们修成龙虎,成就真人级数!”
    “大德圣朝之内,修成龙虎的真人屈指可数,个个都是大人物,你我也都识得,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位剑仙。”柳泉低沉道:“这剑仙究竟是谁?以他的本领,何以籍籍无名,未曾听闻?”
    “谁知道?”
    想起近来狼狈如丧家之犬,两人心中悲哀苦涩。
    前方忽然一空,没有树木。
    那是一处断崖。
    “快转向!”
    两人脚步不停,转了方向。
    就在这时,一声剑啸,清吟响亮。
    月光下,白芒闪耀,比之天上明月更显皎洁,更是出尘。
    柳泉百木同时停步,对视一眼,露出狠色。
    “你究竟是谁?”
    柳泉高声厉喝,言语中尽是怨毒之色。
    “我兄弟二人早已探明,钦天监袁守风离京,怎还有你这等人物?”
    “以你的本领,何以籍籍无名?”
    柳泉的声音在断崖间回荡。
    而林中静谧,树叶在夜风中微微摇动,响起轻微声响。
    “我兄弟二人虽不能毁去山河观仙图,但此仙图每十年才可开启三次,逃亡途中我兄弟各使一次。如今还剩一次,你若逼急了我们,我兄弟二人也只得将这少年打入山河观仙图。如此,即便你取回山河观仙图,也只得在十年后使用,无法赶赴这一场京城大会!”
    柳泉声声高喝,道:“放我二人离开,山河观仙图完璧归赵,这一株百岁寒年草及内中镇鬼大印一并送你!”
    忽地,林间走出一人。
    柳泉百木面色凝滞,难以言语。
    秦先羽亦为之屏息。
    天上明月高悬,地上山风拂动,草木轻扬。
    那人在林木之间缓缓走来,不急不慢。
    来人面貌白净,负手而立,他一身白衣,皎洁似雪,其出尘脱俗之态,比之天上明月,尤胜三分。
    在他迈出林间的刹那,树林寂静无声,天地间好似黯然失色,连同天上冷月似也不复先前明亮。
    “这就是剑仙?”
    秦先羽屏息。
    秦先羽只觉这人才仅三十七八的岁数,白衣胜雪,背上有一柄长剑,斜斜背负,想必就是先前绽放皎洁光彩,响起清亮剑鸣的那一柄飞剑。
    不愧是剑仙!
    尽显剑仙之风采。
    飘逸脱俗,超凡入圣!
    这一番剑仙风采,竟与秦先羽心目中的剑仙一般无二。
    剑仙面色平淡,只扫过柳泉与百木,视如无物,目光落在秦先羽身上,微微一挑。
    “动手!”
    柳泉大喝一声,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卷,朝身后断崖扔去。
    秦先羽还未见得那画卷是何模样,就觉腾云驾雾一样,整个身子为之一轻,随后有心悸之感。
    柳泉把画卷扔下断崖之后,竟把秦先羽连同百岁寒年草也一并扔下断崖。
    画卷之上,有山脉起伏,茂密树林,又有江河溪流,白云蓝天上飞鸟横空,青葱树林下有猿啼虎啸。
    好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河图!
    秦先羽只见得山河观仙图模样,随后脑袋就触及这一副山河观仙图。
    随后,天旋地转,乾坤倒转。
    他眼前一黑。
    不见月光,不见断崖。
    隐约之间,还听柳泉高声厉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厉喝之声饱含不甘,只觉凄厉悲凉。
    正在秦先羽脑袋一空,即将昏厥之时,就听这凄厉声音回响之间,有个沉静声音淡淡道:“林景堂。”
    声音平静淡然,在柳泉凄厉高呼的余音下,几乎不可察觉,可却又那般响亮。
    “原来这剑仙名为林景堂。”
    只这么想着,秦先羽已不知人事,昏厥过去。
    断崖之上,夜风清冷。
    林景堂白衣飘扬,神情平淡无波。
    对面两名罡煞圆满的人物已然歇斯底里,近乎疯狂,只听柳泉狞笑道:“那少年已入了山河观仙图,这一副仙图,十年之内不可再用!”
    林景堂没有理会,目光落在断崖之下,看着那副仙图在崖间飞荡,渐渐朝崖底落去。
    柳泉与百木趁他目光落在崖下,对视一眼,“动手!”
    两人皆是尽施手段,凶悍暴戾,罡气浩荡,不敢有分毫留手。
    面对那惊人手段,林景堂仍是平静,视如不见,仅是并指一划。
    夜间山风清凉,染上了一丝剑意,掺杂其中,化作剑风。
    剑风轻扬。
    有血洒于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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