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维扬没有说谎,只是隐瞒部分真相而已,他确实约了东方希望集团的刘总。
    这是浦东的一块破球场,草皮坑洼翻叠,就像长了癞痢的秃子。
    盛海浦东队和西康喜丰队的友谊赛即将开始,整个观众席,林林总总也就坐了20多人。
    喜丰队的教练正在安排战术,球队经理给宋维扬、陈桃讲解说:“我们的对手是盛海浦东队,这是一支甲b球队,隶属于浦东体委,暂时还没有企业投资冠名。去年的飞利浦足协杯,浦东队甚至干掉了好几支甲a球队,一路爆冷打进八强。他们的前锋叫邱京巍,外号‘邱瞎子’,六百度的近视眼。有一次在花都打客场,邱京巍的隐形眼镜掉了,各种反向跑动飘忽穿插,一场比赛就给队友创造了几次射门机会,还拿到两个助攻。”
    “嗯,瞎子跑位很飘忽。”宋维扬笑道。
    “去年的足协杯,邱京巍打进了六个球,跟鲁省的宿茂臻并列第一。而且由于浦东队止步八强,他还比宿茂臻少打两场,”球队经理说,“张教练已经看上了这个球员,这次来盛海的目的,一是越级打友谊赛磨合队员,二就是想把这个邱京巍买下来。他的球技绝对是甲a水准,唯一的缺点是年龄偏大了,体力正在走下坡路。”
    “嗯,看好就买吧。”宋维扬点头说。
    陈桃突然说:“刘老板来了。”
    刘永航带着一个跟班走过来,笑呵呵跟宋维扬握手:“宋老板真是有闲心啊,还有时间看球赛。不像我,整天瞎忙,吃饭都顾不上。”
    “我是甩手掌柜嘛,偷懒惯了。”宋维扬说。
    刘永航又指着陈桃:“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喜丰之花陈小姐!”
    “不敢当,刘总客气了。”陈桃微笑道。
    刘永航开门见山道:“你想组建金牛会的事情,四弟已经跟我说过了,想法非常好,我表示支持。”
    “刘总如果有志同道合的企业家朋友,也可以拉进来。”宋维扬说。
    “酒肉朋友一大堆,能入眼的只有二三人。”刘永航道。
    宋维扬说:“贵精不贵多。”
    刘永航笑道:“《工商时报》我也看了,你讲的那个什么mba很有意思。对于企业家精神,我总结出三点:顺势,明道,习术。”
    “厉害,”宋维扬由衷感叹,“能做到刘总说的这三点,不想成功都不行。”
    古今之成大事者,不外乎将术、势、道三者统一结合。
    法、术、势属于法家思想精髓,把“法”换成“道”,便成了中国千百年来安定寰宇的帝王之术。
    不知道刘永航有没有研究过法家,如果是他自己悟出来的,那就真的太牛逼了。
    顺势,明道,习术,做生意不就这些吗?顺应国家政策和商业环境的大势,明了企业家应该具备的品质,再学习专业的企业管理方法。
    当然,说起来简单,用起来很难,只一个“顺势”就不好掌握。
    足球比赛已经开始了,但谁都没心思看球,宋维扬和刘永航越聊越起劲。
    宋维扬指着球场说:“刘总刚把集团总部搬来浦东,各方面关系都需要打理。我建议你把浦东队买下来,只要运作得当,很多事情都能轻松解决。”
    “哈哈,我没兴趣,”刘永航笑道,“玩足球属于剑走偏锋,我这人不喜欢讨巧,宁愿走最艰难的正道。”
    “佩服。”宋维扬说。
    什么人最喜欢玩足球?
    房地产老板!
    不是因为兴趣爱好,也不是因为足球能赚钱,而是因为搞球队可以讨好地方政府。
    甲a联赛初期的那些球队,有一大半都是地方政府在推动组建,好像自家没个球队,领导走出去就脸面无光一样。就说今年跟喜丰队同时成立的五牛队、万科队和金鹏队,就分别是蓉城、津门和深城政府在力推,政府领导找到体委,体委又到处找企业投资,然后跟企业家一拍即合。
    眼前跟喜丰队打比赛的浦东队,再过两年就会被一个地产商买下。那地产商本来没多大本事,却狠砸资金把浦东队送进甲a,跟地方政府关系越来越好,他的房地产公司也在浦东越做越大。
    当然,也有出于个人爱好的。
    比如万达的大老王,王老爷子年轻时,那是疯狂迷恋足球。有时候万达队陷入苦战,王老板甚至利用中场休息的时间,冲进休息室亲自给球员讲战术,搞得主教练一脸苦逼相。
    友谊赛进行到23分钟,浦东队就率先破门,由那个邱瞎子单刀攻入一球。
    直至上半场结束,喜丰队被打个3:0,简直惨不忍睹。
    单论球员实力,其实不应该这么惨的。实在是最近买的球员太多,配合不默契,而且彼此不信任,好多时候该传不传,非要自己带球或者攻门。
    观众席上,宋维扬和刘永航已经从国内聊到国外。
    “三年前,我跟四弟去美国考察,”刘永航说,“我发现美国有好多钢铁厂之类的基础重工业倒闭,这些厂子关门,不是因为破产,而是从美国转移到日苯,再从日苯转移到韩国、弯弯。现在日韩台也在产业升级,这些基础工业下一站肯定转移到中国大陆。”
    “刘总准备做基础重工?”宋维扬问。
    “有这个打算,”刘永航道,“但现在时机不成熟,一是资金不足,二是技术不够。我打算花十年的时间,慢慢从饲料行业转到重工。宋老板有没有兴趣投资合作?”
    “当然有兴趣。等到时机成熟那天,刘老板要我投多少,只要我拿得出来,肯定把钱双手奉上。”宋维扬笑道。
    刘永航大笑:“那就说好了啊!”
    你很难想象,一个搞养殖、做饲料起家的民营企业家,会在自己事业最顺利的时候,想着要涉足重工业。而且他用十年时间观察摸索,又用十多年的时间稳步发展,最终产业涉及电力、电解铝、氧化铝、水泥、石化、煤化、生化等诸多领域,并在其中一些领域做到全国前三。
    马小云、小马哥、大老王、东哥、丁三石……这些商界明星大佬们,固然值得推崇。但像刘永航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坚持做实业的,更加值得钦佩,因为实业可以兴邦!
    做重工很费钱,起步也很艰难。
    要是哪天刘永航真的找宋维扬投资,宋维扬肯定大方掏钱,为国为民也为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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