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大巴从古老的镇子绕过,两个老外正看着窗外景色聊天。
    一个是《红鲱鱼》杂志的记者,这杂志或许很多朋友没听说过,但它此时被誉为“硅谷圣经”,其报道可以作为互联网投资的风向标。美国的诸多互联网企业,都曾在默默无闻的时候被《红鲱鱼》报道,随即就获得华尔街巨头的疯狂投资。
    还有一个记者来自《福布斯》,他们都是专门赶来中国的,全程采访报道“数字化中国论坛”。
    嗯,“数字化中国论坛”在弯弯和港城巡回举办之后,其终点站便是美国硅谷,由此可见今年的论坛搞得有多大。
    “杰森,你觉得中国会是互联网寒冬的突破口吗?”
    “或许吧。美国的互联网泡沫已经破灭了,但中国的互联网还没开始产生泡沫。特别是去年底的统计数据,中国网民数量从800多万猛增到2000多万。你们《红鲱鱼》长期关注互联网行业,因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也是非常凶险的机会。据我了解,接受境外投资的中国互联网企业,至今只有一家公司实现了盈亏平衡,投资机构已经不敢轻易烧钱了。”
    “美国的互联网企业不是也一样吗?绝大部分都是亏损状态,但当初并不阻碍它们获得融资。”
    “大环境不一样了,中国互联网在发展最快速的时期,遇到了全球最尴尬的行业形势,这有可能导致互联网在中国难以发展。”
    “我跟你的观点不同。我前后来过中国八次,采访了20多位中国官员和企业家。你永远猜不着中国人在想些什么,你永远摸不透中国人会做什么。西方的经济学理论,在这个国家是不适用的,中国人总是能刷新你对世界的认知。”
    “是吗?那我应该多看看。我是第一次来中国,在京城和盛海也采访了几位官员和企业家,他们说话时都信心十足。但我能分辨出来,那些官员的信心来自于无知者无畏,而那些企业家其实是忐忑的。他们的企业正在不断亏损,却找不到来自西方机构的投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可以撑到什么时候。那个叫杰克马的家伙,给我勾画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但这种论调我在几年前的硅谷听了太多,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哈哈,杰克马确实像个大骗子。”
    “然后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承办方居然把会场设在郊区。”
    “这是地方官员要求的,为期五天的数字化论坛蓉城站,前两天设在西部科技园,后三天设在蓉城国际会展中心。这里是整个中国西部地区,唯一的高新产业科技园,官员们需要对外展示他们的优秀政绩。”
    “……”
    整个论坛大概分为三个板块,即:主题演讲、热点讨论、专题讲座。
    参与者更是五花八门,除了互联网、电信从业者,还有官员、专家、采购商、银行家、投资人、公关公司等等,全程围绕着“互联网”和“电子商务”两个中心展开。
    最开始当然是开幕仪式,某官员代表信产部讲话,接着是省里和市里的领导致辞,最后是地方电信部门的领导致辞——中国电信是四大主办方之一。
    两个老外都各自带着采访团队,现场同声翻译做得很好,但冗长的领导讲话还是让他们昏昏欲睡。没办法,他们已经走了论坛的京城站和盛海站,这些领导讲话感觉都差不多,实在让人提不起聆听的兴趣。
    “下面有请中国著名企业家、互联网行业资深投资人宋维扬先生,给大家做开幕演讲!”
    许多参会者都明显愣了愣,因为不管是京城站还是盛海站,领导讲话结束之后就休息片刻,随即直接进入主题演讲环节。宋维扬的开幕演讲是什么鬼?
    “喔,我认识这个家伙,他是谷歌公司的第一位投资者。”《红鲱鱼》杂志的记者笑道。
    《福布斯》杂志的记者说:“这位宋先生,曾经数次拒绝我的专访邀请。我一直都想采访他,因为他很可能是中国真正的首富,白痴胡润排的中国富豪榜明显不准确。”
    《红鲱鱼》杂志记者笑道:“让我们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或许能让我写出一篇特别的报道。”
    全场大概有将近2000人参加开幕式,宋维扬施施然走到主席台,一边用鼠标打开ppt,一边微笑道:“今天非常忐忑,我这个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门外汉,要当着1000多位来自各行各业的大佬,做关于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开幕演讲。到底该讲些什么呢?专业内容肯定不行,纯属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我曾经不止一次表示,我对这个行业的了解,仅限于打字、发邮件和网络聊天。这三样还有谁不会的?请举手!”
    “哈哈哈哈!”全场哄笑。
    宋维扬点头道:“嗯,很不错,没人举手。看来大家都比我厉害,至少也是跟我同一水平的。”
    “哈哈哈。”
    现场再次传来一阵轻笑,也不知道在笑些啥玩意儿。
    宋维扬继续说:“为什么我这个不懂行的家伙,今天敢上台做演讲呢?因为我很会吹牛逼。”
    在现场的哄笑声中,坐台下第一排的领导们瞬间无语,感觉宋维扬这家伙太不着调了。
    “你们别笑,”宋维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不管是搞互联网服务,还是搞电子商务,会吹牛逼是一个褒义词。只有学会了吹牛逼,才能拉到风险投资,才能获得初始的发展资金。你们哪位不会吹牛逼,那就趁早学学,否则赶紧退出这个行当。”
    “哈哈哈!”
    “吁!”
    在全场的爆笑声中,马小云居然站起来,指头咬在嘴里吹口哨,随即大喊道:“宋老板牛逼!”
    又有一个家伙大喊:“马博士,我认识你,我知道你很会吹牛逼!你还忽悠了我500块钱!”
    一个国际性的高端论坛,瞬间变成嘈杂的菜市场。
    “吹牛逼要吹得有人相信,否则就把自己吹成傻逼了,”宋维扬说,“今天我不讲别的,就给大家吹一个大大的牛逼,你们想不想听?”
    “想!”论坛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这个小宋,太……太胡闹了!”省里那位领导忍不住苦笑,他对此次论坛非常重视,亲自出席开幕式并发言,还让秘书亲自把宋维扬请来,就是为了展示西康省在高新领域的风采。谁知道宋维扬居然脏字连篇,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宋维扬点开ppt,指着投影画面说:“现在都说数字化中国,那么什么是数字化的中国呢?今天我就来展望一下。让我们把日历翻到15年后,主人公是个生活在大城市的单亲妈妈……”
    ppt图片是宋维扬找人画的漫画,而且是最简单的火柴人漫画。
    “早晨起床,主人公睡过头了。她连忙把还在读小学的儿子叫醒,给儿子洗漱之后,又让儿子戴上智能手表。这种智能手表可以拨打电话,而且可以设置快捷键,小孩子按下快捷键,可以迅速拨通家长的电话或者110。而且智能手表有卫星定位功能,小孩子出了意外,家长能用卫星定位功能来寻找……”
    这种演讲形式太新奇了,就是在讲一个关于未来的科幻故事,全场都安静下来开始聆听。
    “由于时间不够用了,主人公带着儿子快速出门,顺手在路边给儿子买了早餐。她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付账,这种手机不但可以打电话,还能上网聊天打游戏。购物早就普及了电子货币,不但商场里有,连菜市场买菜,都可以使用电子支付,坐公交车也可以直接刷手机。一个人只需要拥有一部手机,他就可以在中国生存,钱包直接被淘汰了……”
    “给儿子买完早餐,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停下。这是主人公在出门之前,就用智能手机预约的出租车。她使用了一种打车的软件,系统自动显示附近的空闲出租车,并显示所需的路程、时间和金额,双方还能通过卫星互相确定位置……”
    “把儿子送到学校,主人公让司机前往公司。途中,她打开手机看网络直播,这种直播类似于视频通话,而且是一对多的视频通话。做直播的是一个农民,他有上百万个订阅观众,他靠展示自己的农村生活来赚钱。农民先是在地里做农活,然后又去打理自己的果园,城里的观众们对这种生活非常好奇……”
    “主人公突然想起家里的水果快吃完了,这个农民的果园看起来又很不错。于是打点手机开直播界面的超链接,迅速进入这个农民的网络商店。她不仅在网络商店里买了水果,还买来一些大米和蔬菜,方便快捷的邮递系统,能让她明天就收到这些货物……”
    “主人公用手机支付了车费,来到自己工作的公司。在进公司大门的时候,她站在扫描仪器前停留几秒,这是在上班打卡,通过面部识别系统来判定……”
    “临近中午下班,主人公拿出智能手机订餐,外卖送货员很快把午饭送到公司。这时候的方便面等便捷食品已经趋于淘汰,因为网络订餐服务普及到整个社会,送餐服务可以解决上千万人的就业问题……”
    “傍晚下班的时候,部门领导带着大家一起去聚餐,因为今晚要给新任部门经理举办欢迎餐会。主人公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去学校接孩子,然后自己跟其他同事一起去吃饭。部门经理开着一辆无人驾驶的豪车,整辆车都实现了智能自动化,司机只要设置好目的地,就能自动开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们在一家智能化餐厅聚会,店里没有服务员。每张餐桌上都摆放着板面电脑,材质能现在的液晶电视差不多,但只有一本书那么大。客人想吃什么,直接在电脑上点餐,由送餐机器人传送过来……”
    “菜品上齐了,但没人动筷子,而是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照相。很快,他们聚餐的照片,就传输到公司网络社区和个人网络账号,同事和朋友们纷纷表示羡慕和祝贺……”
    “由于都喝了很多酒,酒后驾驶的是违法的。于是开车的同事们,又拿出智能手机,打开代驾软件。很快,代驾司机来到餐厅,开车把喝醉酒的同事送回家……”
    “主人公回到家里,她已经存了些钱,打算给自己买一辆代步车。于是她上网查找汽车信息,有卖二手车的网站,有卖新车的网站,她很快选定了一辆价格适中的小轿车,并约好了周末去现场看车。她还登陆网站,约定好驾照考试的时间,然后通过网络学习驾考科目一的知识……”
    “突然,主人公收到一条信息,那是学校老师发来的,内容是儿子的期中考试试卷。儿子做错的试题,都被特别标出了,老师让她督促儿子学习改进……”
    “即将睡觉的时候,主人公想起这个月电费还没交,于是她拿出智能手机,躺在床上交了电费……”
    “这就是15年后,一个中国普通白领的一天。”
    “你们要问我数字化中国是什么样子?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不懂技术,但我会幻想,我希望可以梦想成真。谢谢!”
    在掌声当中,主持人微笑着上台:“感谢宋先生,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数字化中国。”
    宋维扬慢悠悠走到台下,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一个把他说的话当真,都以为在听科幻故事呢。
    “哦哦哦,太酷了!”《红鲱鱼》杂志的记者连连惊叹,“我喜欢这位宋先生,他很会讲故事,我要给他做专访。”
    《福布斯》杂志的记者问:“你觉得他描绘的场景能够实现?”
    《红鲱鱼》杂志的记者道:“当然能实现,不过我估计要等到50年以后。你想想,50年前的人们,能够想象手机、电脑在大众中普及吗?能想象我们可以通过互联网交流吗?我相信,50年后一定可以实现这位宋先生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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