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三话一出口,大厅的气氛就显得有点尴尬。
    任三明显看到陈延生面部轻轻抖了一下,才苦笑着道:“任兄弟,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记仇了。”
    任三的话等于是一下子将整件事情挑开,陈延生要是再装傻充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这件事先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陈延生的确是利用了任三对他的信任。
    陈延生的态度让任三一愣,他本以为对方最多也就是忽略自己的话而已,却没有想到能直接给自己道歉。
    笑了一下,任三没说什么,在陈延生的指引下坐在沙发上,又和小八点头示意。
    任三和安娜坐下之后,想象中的紧张气氛倒是没有出现,反而是尴尬更多一些,因为大厅六个人,除了郑相文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之外,其余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任三不说话是因为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不知道说什么;而陈延生等人完全是因为任三在一进门的时候就把天聊死了。
    而且......郑相文没明确表态过对任三怎么处理,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生怕说错一句话晚上就得去祀堂跪牌位......
    在这种微妙气氛之下,任三整整坐了十五分钟。
    最后,任三长出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来,对着郑相文面无表情道:“郑老,您是医学界的前辈,所以我很尊重您。但是——您不觉得尊重是相互的吗?哪怕我只是您的一个晚辈,您也没必要这么耍我吧?”
    “任兄弟——”
    任三话一出口,郑相文还没什么表示,陈延生便站起身来想让任三坐下。
    郑相文的脾气他太了解,而任三的口气......听起来完全是想跟郑相文刚正面啊!
    他就不明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任三怎么这么大的负面情绪?
    “延生,你坐下。”这是打任三进来之后,郑相文说的第一句话。
    待到陈延生无奈的坐下之后,郑相文才皱着眉,虎着脸问道:“任三,你凭什么说我不尊重你?”
    任三见他态度不好,也没有客气,冷冷道:“就凭你打电话叫我来接受考验,可却半路设卡;就凭我走进屋子整整一刻钟,你却一声不吭!”
    郑相文也被任三的态度刺激到,直接站起身来:“那你怎么解释消失了一下午?年轻人,不要把责任都推倒别人的身上,凡事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郑相文一提起这个,任三的火气登时起来了,冷笑一声:
    “我能来这里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你故意设卡的原因不就是想阻止我来这里吗?每个人耽搁我一个小时,加上车程两个小时,总共四个小时。等我过来的时候,恐怕郑老您早就不耐烦了吧?是不是更有原因不收我为徒了?”
    “你居然这么想?!”
    郑相文瞪大了眼睛,气的浑身发抖,朝任三喝道:“你个孽障!给我滚!你这等心胸狭隘的险恶之辈,就算中医的传承断绝了,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从郑相文的话里和表情上,任三猛然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什么,可现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人都处于骑虎难下的状态,任三也没有那份闲情雅致去思考什么。
    “好,打扰郑老清净了。”任三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直接头也不转的走出别墅,安娜则快步跟着任三。
    而任三明显看到,当他走的时候,陈延生和小八看着他的眼神明显带着一丝怒气。
    等到出了院子,任三才隐约听见屋子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就是郑相文“孽障”“竖子”之类的骂声。
    回到车上之后,任三叹了口气,今晚的事,任三已经发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却没有那种灵机一动的感觉。
    默默启动车子,任三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安娜才有些迟疑着说道:“任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郑相文的名字连我都听过,应该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拒绝你吧?”
    “吱嘎——”
    任三猛踩一脚刹车,两人的身形被冲击力带的往前猛冲了一下,安娜刚想抱怨,就看见任三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就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一条短信发送过来。
    任三一看,是陈延生一条很长的短信。
    “任三,对于今天的事,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但也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可惜;更为你对家师的态度而恼火。”
    “今天的两件事,原因并不是你所想的——给你设卡,从而拒绝你。而是作为你入门的两道考验。一是考验你是否戴有色眼镜看待病人,二是考验你能否在没有利益的前提下坚守自己的医德和本心。”
    “事实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医生,甚至连我请的演员都被你感化......可你的想法却过于偏激,相信我,家师虽为人古板严苛,却不是你心中的卑鄙小人。”
    “事已至此,只能说我们缘分不够,不能成为师兄弟一起为中医尽一份绵薄之力。最后,今天的闹剧若是伤害到你的感情,我代表师傅及我自己再次抱歉。”
    看完这条短信,任三整个人陷入到沉思。
    这件事,谁对谁错?
    可能就像陈延生短信最后所说,这就是一场闹剧。
    谁能想到郑相文居然会用这么奇特的方式来考验自己?他虽然早就觉得对方有考验他人品的意思,但他以为这东西日久见人心。
    不得不说,郑相文这手玩的任三有些猝不及防,这种手段,通常都是狗血电视剧的桥段吧?可你却硬生生搬到生活中,没有一丝怪异吗?
    除此之外,任三还想到陈延生对自己的评价——偏激。
    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的性格难道真的有缺陷?
    包括自己误会陈静的事,以及这次把郑相文妖魔化,这都是任三疑神疑鬼不信任别人造成的。
    包括他的其他性格——
    任三敢保证,自己对待每一个陌生人,或者先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任三的态度一直都很客气,也从未有过什么害人之心。
    可当某些人忽然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暴躁起来。
    不说他所遇到的那些敌人,身边的安娜不过是和他开玩笑而已,可他却说出了很伤人的话。
    可能是被王桂花母子欺压太久,任三下意识觉得,不想让任何东西重新再压到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按照他的想法。
    而今天任三之所以选择和郑相文争吵,可能与郑相文一言不发也有很大的关系,他居高临下的态度便让任三反感。
    反观齐民镇的江河或者韩承古,这些人的身份地位相比于任三来说也高出一截,可对待任三的态度却相当和蔼,而任三回报给他们的,也是平和的一面。
    面对安娜担忧的眼神,任三没再说什么,车子平稳的驶向上州大学。
    其实例数任三的生平才能发现,任三的偏激,甚至是某些地方的强硬,不可能与其生长的环境摆脱关系。
    一个经历过睡梦之中被扔到井里差点淹死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对人存着防备的心理?被迫害妄想症?可能吧......
    一个被欺压七八年之久的孩子,骤然得到了巨大的能力,怎么可能会继续忍让?
    若是没有那一丝鱼死网破的强硬,任三又怎么可能在药王庙里因祸得福?
    没有走上一条邪路,任三的心理素质,已经相当经得起考验了。
    ......
    回到上州大学,安娜也很识趣的没再给任三添堵,直接找了家宾馆住下,任三则回了寝室。
    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包袱压在心里,和三个室友玩闹一会也没有再继续修炼,而是选择进入梦乡。
    这一晚,已经很久不曾做梦的任三梦到了自己的爷爷......
    梦到了爷爷领着年幼的自己在田间地头上抓青蛙,抓蜻蜓。闲暇的时候,又总爱叼着自己的破烟袋和任三讲述曾经的往事。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任三也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异样,这些都不是装的,而是经过思考和调整之后的任三。
    既然当初那么艰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没道理现在不过的更好一些,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一些缺陷和不足,这就是一种进步。
    只要守住心中的底限,记得自己对药王的承诺,其他的事都不值一提。
    生活总是向前看的。
    洗漱完毕,一把掀开通宵一整宿打游戏的黄兴恒的被子,任三又给陈延生编辑了一条短信:
    “陈兄,多谢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已深刻认识到自己一些问题。但也请相信我——对郑老,我始终心怀敬意。就算无缘同门,也希望能做朋友。”
    陈延生信息回的很快:
    “改天我和小八找你喝酒。”
    任三长舒了一口气,可电话铃声却在下一刻响起。
    看着备注上的名字,任三有些挠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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