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摆手道。虽然对他的激烈反应感到奇怪,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现在的连云之于我并不仅仅是下属这般简单,说起来到像是那个时空的“语”和“运”。
    也不知道我死后他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帮叶凛挑选出新的影?目光随着思绪的飘远而逐渐柔和。就像是窗外的月光,柔柔的倾泻下来,无处不在。
    “主子?”诧异于我瞬间的迷茫,连云轻声唤道。
    我猛然清醒,心中不由自嘲的嗤笑。看来我换了这个身体后,竟真的有些变了。换作以前的我,不要说这些伤春悲秋的无聊情绪,在出任务前,连生死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杀戮之月”!传说中只有带来死亡的鲜血才能安抚我躁动灵魂的神秘死神!看看现在的我在干什么?
    我缓缓吐气,带着些许嘲弄的目光。配上森冷表情的脸孔在恍惚的烛火中呈现出一种残酷的美感。
    “你只管收拾好行囊,明日清晨在府门口等我就是。其余不是你该操心的地方!”
    “主子您不能去!那里聚集了起码五六十个高手。我又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必然是早有准备。主子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连云难得的坚持却没有打动我分毫。虽然对方有了准备,确实棘手不少。但这件任务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我还要按时赶去西山猎场。不过话说回来,连云刚去闹完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吧?我还是有机会的。
    “下去吧!”我转过身,不再理他。
    “若主子执意要去,就带上连云吧。”连云无奈的叹息,深深的拜了下去。
    “带着你受伤的胳膊么?”我邪邪的笑道。“不想成为我的负担,就照我说的去做!”不是不懂他的担心,但我行动的方式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配合的。再说一个伤员能干什么?站着让人砍么?
    连云闻言抬起头,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难解的光芒,犹如一块折射着斑斓虹彩的宝石。
    “怎么?不听我话了吗?”我浅浅的笑,目光中的温度却逐渐冰冷。好不容易认同的助手,这么快就没有用了么?
    “连云不敢!”他终于俯首行礼,咬牙向外退去。
    这才乖!
    我收起桌上的地图,从床下暗格内拿出一些特别的小玩意后便离开了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顾长歌的府址在京城的西北,离我的府邸并不太远。亥时刚过,我便已来到了他家的院墙外。我并不着急进去,而是猿臂轻舒,爬上了墙外的一棵大树。临行前我已换上了自己特制的外衣。烟色和墨绿色密密交织的外观,有点迷彩服的样子。长发也紧紧缠好,一并罩于头套之下。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灼灼的闪着寒光。
    仔细检查身上每一处细节是我的习惯。独自一人出任务虽不是件稀罕事,但连一把枪都没带,到底也让我有些不惯。
    我找了处结实浓密的树杈,轻轻坐了下来。从暗袋中取出一些小零件,开始飞快的连接组装。很快,一件件简单却绝对有用的小装置便被我安置在身体的各个位置。
    想起打造师傅捧着图纸的怪异目光,我到现在还有些紧张。特意将装置拆散,分别请人打造,就是不想这些东西流传出去!所以他们最好还是笨一点,如非必要,我实在懒得杀他们灭口。不过幸而这里的铸造技术着实不错,不但能制造出弹簧,而且不同师傅打造的部件也都能严丝合缝的组装起来,否则这次的任务就让我更加为难了。
    为了行动灵活,我并没有带长剑。只从王府的库房中翻出了两柄极为锋利的匕首。据说这对匕首还很有几分来历,但我却懒得听乔山没完没了的讲古。只管躲在没人的地方,用松烟将匕首的锋刃处熏得漆黑。若是让乔山看见,不知要如何心疼呢?想到他哭丧的脸,我的心情不由放松了几分。伸了个懒腰,我开始在树上闭目调息。
    时间还早得很。这个时间夜色虽浓,却是负责守备的人员最为紧张的时刻。而我向来是凌晨四点左右行动的。那时天色介于似亮非亮之间,是人体处于深度睡眠的阶段,也是夜班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
    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体能逐渐抵达了巅峰。我睁开眼,看天色应是行动的时后了。
    下了树,我来到了院墙前面。墙并不高,但我却没有一跃而过。顾长歌既然发现了连云,就有可能加强了防备。我若跃在空中,岂不是个活生生的靶子。
    微一磕鞋底,鞋尖突然弹出寸许的钢刃。我便靠它借力,施展轻功,紧贴着墙面缓缓爬了上去。
    顾府之内果然如连云所说,建筑形式十分古怪。房屋均聚集在府址中央,看起来虽也错落有致,却巧妙的紧紧围成一圈。周围的气氛也是一派平静,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我没有放松警惕,悄悄的掩了过去,很快就欺到了东面的屋角。这种没有声波、激光或远红外探测的院子,谅他们也没本事发现我的行踪。
    用同样的方法爬上屋顶后,我微一提气,人便顺着另一侧的墙壁飘落下来。但就在我得意于平安潜入时,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圈内的地面竟比外面低了近十米之多。这样一来,就等于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跳入了一个深得要命的大坑。更要命的是,这大坑里还隐隐有灯光闪动,显然是有人正向这个方向走来。
    心中狠狠一跳,一口气登时乱了。我重重的落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响。立时间,三条人影便向我这里扑了过来。
    “该死!”我低咒出声。脚上加力,人像离弦的箭一般,贴着地面射了出去。我没有躲闪的意思。这里方圆不足千米,躲是躲不掉的!
    “不知是我倒霉,还是你们不走运?”我轻轻叹息,唇角却缓缓绽开一抹噬血的笑容。乌黑的匕首在黑夜中斜斜划出,没有带起一丝光亮。仿佛跳着勾魂之舞的幽灵,轻轻吻上两名青衣男子的颈侧。
    我保证真的很轻,只是堪堪划破他们的颈动脉而已!
    以前作影的时候,我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力比男子稍差。因此我向来是不愿浪费一丝力气的。
    我微眯起眼,匕首划过血肉的瞬间,让我嗅到一阵久违的腥甜气息。不愧是乔山赞不绝口的兵刃,锋利的刃口虽比不上以往擅用的军刀,但依旧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在收割人命的同时丝毫没有减慢我的速度。两溜血光尚未落地,我已冲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侧。
    如鬼魅般的攻击固然令此人猝不及防,但他的身手显然远高于前面那两名青衣男子。利刃划过的刹那,突然涌出的强大内力竟将我的动作封住了一瞬。就在这眨眼间,一支响箭已被他弹上了天空。尖锐的哨声闪电般劈开宁静的夜空。
    该死的!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一反手,又在他气管上补了一刀。有效的阻住了他的呼喊。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我手下留情了。一伏身,向灯光亮起的地方扑去。
    按说我已暴露,顾长歌应该立即派人大举捉拿才是。奇怪的是,我一路逼来,竟没有遇到半个敌人。怎么回事?
    正诧异间,周围突然有大量灯光亮起。我眼睛不由一花,下意识立即倒地,向旁边滚去。果不其然,几声破空之声随即响起。四五支长箭牢牢的钉在了我刚刚站立的位置。不过危机并没有结束,灯后涌出大批的人手,将我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灯火最盛处,有一个身穿白色布衣的人缓缓走出。
    我微运内力,将声音逼至低沉。“杀人的人!”
    “哦?”白衣人呵呵笑道:“不是送死的人么?你主子竟让你一个人来,摆明了是要你的命!不会是你主子玩腻了你吧?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跟了我如何?当然,除非你也离不开那个只会玩男人的废物!”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人也都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哈哈哈……”我大笑出声,心下却是骇然。这人竟似知道我的来历。怎么可能?表面上我与顾长歌向无恩怨,不可能会联想到我身上的。好在他好像还不知道我的身份。看来是不能留活口了。
    “先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再说吧,没准还不如我主子呢。”低垂的眼帘内是瞬间涌上血腥的瞳仁。
    “你不加入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你选择的余地!”白衣人啧啧的咂嘴道,脸上却依旧是一派的木然。
    “顾大人好生小气!做人还是厚道点好!”我轻轻冷笑,语重心长的说道。
    白衣人闻言一僵,随即笑道:“好眼力!”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膜。
    薄膜下果然是顾长歌略显敦厚的脸孔,只不过现在他的眼中充满了阴狠的神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么?也不怎么神奇嘛。我暗中计算着我们之间的距离。顾长歌很小心的站在众人中间,显然本身的武功并不甚高。想要他的命在我也算不上困难,但如何全身而退就很是个问题了。
    我冲着他微一抱拳,道:“顾大人客气了!小人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可愿为小人解惑?”
    白衣人微笑着看我,“你若肯加入我们,我自会告知于你。若是不肯,此刻便要丧命。我便是说了又有何用。”
    我哈哈一笑,道:“顾大人就不能让我当个明白鬼么?”看来他果然不是首领,不然就不会提到我们两字。但这个能驱使我朝吏部侍郎的人又会是谁呢?
    顾长歌微微一笑,右手缓缓的举起。周围箭头的寒光在火光中闪动,带来一片森冷的气象。“你只说是降或不降?”
    这么快就谈完了么?我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法探听出更多的情况了。轻轻的摊开双手,我微微躬身仿佛要拜倒在地。听来有些怯懦的声音轻轻响起,道:“别这么紧张,我当然是……”
    “……不降了!”话音一转,我肩头一抖,一排弩箭从背后的机关处暴射而出。我的人也一并向着顾长歌扑了过去。
    我刚刚的恭顺显然令顾长歌很满意,眼神也不由松懈起来。就在这时我暴起发难,猝不及防下,前排的人手纷纷中箭倒地,我已闪电般冲到了他的身前。手腕一翻,散发着血光的匕首已压住了顾长歌的咽喉,另一只手温柔的搂上了他的腰背。顾长歌十分配合的随我转了个身,为我挡住了其他弓箭手的进攻路线。我的温柔攻势向来是有效的,尤其是手中的匕首不太温柔的抵着他后心的时候。
    “都别动手!”他骇然大叫。弓箭手果然不敢放箭,缓缓的退了回去。
    “顾大人,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我温柔的笑着,虽然隔着头套无法让他看到我的表情,但手上微微增加的力量,相信一样能够传达我的诚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长歌的额头上逐渐渗出汗水,人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主子是谁?是谁告诉你我的来由?说出来我便放你一次。”我飞快的低声说道。尽量不让其他人听见我们的对话。
    “你真的肯放了我?” 顾长歌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显然明白了我的暗示。
    “信不信由你!杀了你对我并没有好处。”但不杀他对我也没有好处就是了。
    “好,我说!” 顾长歌闭了闭眼,咬牙道:“我是希……啊!”他突然惨叫出声,一股力量由顾长歌身后传了过来。我只觉得腹部一凉,不由暗叫不好,用力将顾长歌推了出去。果不其然,一柄长剑穿透了顾长歌的腹部,狠狠向我刺来。
    妈的!竟然在我面前被他杀人灭口!我不禁十分懊恼。本以为在这里是顾长歌最大,哪知竟还有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人。
    “你是谁?”我冷冷的问道。
    “我也是杀人的人!”他伸手将顾长歌从剑上缓缓推落,像是生怕鲜血溅脏身上穿的白衣。
    呵,比我酷!我冷冷的笑道:“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错!”他也笑了,扬声道:“众人听令!今夜务必将此人拿下,后退者死!”话音未落,人已向我扑来。
    好命令!我还生怕你叫手下撤退呢。我淡淡的笑了。脚下加力,不退反进。如妖魅般的身影向火光最盛处扑去,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只可惜我不是飞蛾,我是名舞者。专跳死亡之舞的勾魂舞者。每一个跳跃、旋转,举手投足间,安置在掌指、膝肘、脚尖的精巧利刃便会在人最脆弱的地方划出足以致命的美丽血花。在死神的眼中没有所谓招式,只有最直接的杀戮!我扑到哪里,哪里的生命便随着火光凋零。也不是没有人逃跑,但我总是先一步用弩箭将他钉死在地上。弩箭和钢针交织出一张死亡的大网,将他们束缚在修罗的舞场上不得挣脱。慢慢的,场中便只剩下皎洁的月光,照在我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眼中。
    叶凛总说我杀过人后,眼睛特别漂亮,像是把别人的灵魂都吸了过来。记得我总是立刻冷下面孔,平淡的回答他:“下次提醒我照镜子!”
    不是我讨厌他的赞美,而是每次杀完人,我唯一想做的就只有痛哭和呕吐!只不过作为“杀戮之月”,我早已失去了痛哭的权利。吸人灵魂?他不如说我吸人脑浆还更恶心一点!
    随手将反射着诡异血光的匕首在身上擦了个干净,还入鞘中。拣起一柄钢刀,来到了顾长歌身边。他早已停止了呼吸,右手死死的扣着地面。坚硬的石板上有半个鲜血写成的字。仔细分辩,像是个火字。
    这帮人怎么都这么爱打哑谜?我无奈的摇摇头。手起刀落,他的人头已被我斩了下来。从地上撕下一块衣襟,将顾长歌的头颅包好系在腰间。从连云口中得知凌云志的疯颠老父不堪虐待,早已命丧黄泉。现下顾长歌已死,答应他的事情已然办妥,我也就不用再多做耽搁。飞身出了顾府,向凌云志的住地奔去。
    待我走后不久,一个人影从尸堆中慢慢爬起,踉跄的翻墙而出。月光照在他脸上,赫然便是那个一脸敦厚的顾长歌!但如果这个是顾长歌的话,刚刚死的那个又是谁?
    那人刚要离开,墙角的阴影里便转出一人,沉声道:“顾长歌!”
    顾长歌浑身一震,一张狰狞的嘴脸像是要择人而噬。但却在看清那人脸孔的时候,立刻跪了下来。“四……”
    “你叫我什么?”那人低声怒喝,打断了他的称呼。
    “……爷!”顾长歌极为乖觉的唤道。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那人紧皱起眉头问道。
    “回四爷,是这么回事。” 顾长歌原原本本的将今晚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除了你之外全死了?这怎么可能?”那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却一共五十八人,还有十七个一品堂的高手。难道这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一群废物!我大哥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有用。”
    顾长歌惭愧的低下头,说道:“四爷息怒,是奴才们办事不力。此人的来历奴才我还没来得及禀报大爷。奴才这就回去禀报大爷,那人身边竟有这等人物,也是大爷没能想到的。”
    “没说吗?”那人突然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道:“那你是该回去了。”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便重重的劈在顾长歌颈项之上。
    “四……”顾长歌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在那人手中。一双泛着死光的眼睛,顷刻间充满了难以致信的怨毒之情。
    “大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父亲解释?”那人冷冷的笑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我到是白白担……”声音逐渐变小,几不可闻。
    “这次就算你赢了。我且帮你一把,权当是奖励。有机会我们再重新较量。” 轻声说完,他便没入了黑暗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五章 集结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连云牵着马匹站在王府门前焦急的等待着。忽然焦灼的神情变为欣喜,连云向着远处驰来的人影迎了上去。
    “连云,上马!”山泉般清澈的声音坚定的响起,一个带着抹诡异血红的白色人影如轻烟般跃上了马背,毫不停留的向城门奔去。
    “是!”连云绽开了笑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又落回了胸腔。翻身上马,紧随着那道矫捷的人影飞驰而去。
    仅仅是看着那道身影在马背上起伏,安心的感觉就逐渐流遍连云的全身。这个身材还及不上自己高大的男子,是何时变得这般伟岸的?仿佛是一座难以摇撼的高山,伫立在自己身前,让自己仰望着,却又难以企及。是对他的依赖太重了么?连云轻轻的舔舔嘴唇,下唇尚未痊愈的伤口隐隐的痛着,好似自己的心脏一般。
    出了城,我便在城外的小河边停了下来。虽然换了衣服却仍有浓重的血腥沾染在身上,让我很不舒服。
    “主子。”连云也停了下来。
    “替我拿件衣服来,我想洗一下。”
    我翻身下马,向河边走去。清凉的河水在朝阳下泛着金光,仿如一条长满金鳞的游龙。我蹲在河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鳞片,感受着掌心那柔滑的脉动。此刻看来仍嫌陌生的俊美脸孔,在河水的反射下闪烁着迷朦的光晕。飞溅的水珠密密的打在发上,滑落之时却已是血红的色泽。雪白的丝衣逐渐映出点点红斑,仿佛一树腊梅在雪地里竞相开放。
    “主子!”连云在我身后呆立了半晌,终于意识到这绝美的梅竟是斑斑血渍,于是惶急的扑了过来。
    “别紧张!”我侧身笑道:“不是我的。”
    从脸颊滑落的血珠丝毫没有玷污那如神祗般笑靥。不是他的?他竟毫发无伤么?连云呆立在一边,半天动弹不得。看着那个在鲜血的晕染下依旧美得令人窒息的人影,缓缓脱掉了衣服。白皙紧致的肌肤,遍布着些许青紫和已经干涸的血液。本应让人觉得肮脏的身体却散发着令人疯狂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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