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天七剑起手,到最终变斩为刺,整个过程说起来万千变化,神识博弈,但归根结底……不过是眨眼之间,电光火石。
    当万物终焉,气息缓缓落下,只见广袤的寰宇苍穹之内,小小的人影宛若雕塑,静止于清风。
    一切陡然变得那般安静……仿佛之前还在激烈战斗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细细听去,莫说这片战场,就算是动荡祸乱的整个人间界,都在那一刺过后,尽数归焉。
    吴天的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绷起的青筋掌纹,似有鲜红的血丝渗出。
    三尺剑身,尽数没入血肉之内,只余半寸剑锋贯穿其外,紫黑魔血,粘稠温热,顺着剑尖缓缓凝聚、滴落。
    滴落的黑色血珠,自九天高空摇摇下坠,历经尘埃染灰,噼啪落于沉陷龟裂之大地,复而溅落、堙没不现。
    啪、啪、啪。
    如此安静的天地之内,只有一声声血液自高空滴落,溅射落地的清脆声响,除此之外、无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一直在咬牙苦撑的吴老爹和秋珍儿,也已经宛若雕塑般呆呆的望着吴天一刺之处,神色凝固,无语无言。
    再看吴天,终究是将全数气力彻底耗尽之后,这才从零落的发梢中抬起眼皮,看看自己的战果……
    只是这一看,不由苦笑。
    “我就说嘛,卡尔萨斯你哪有那么胖,我这一剑咋会刺那么深的。”
    “唉……本想浩浩荡荡一剑送你归西的,这下可好,歪了点儿。”
    “大壮啊大壮,这一剑又不是为你刺的,你扑过来挡中间干毛?”
    “再说你挡了也没用啊……这不是都刺穿了吗?连你,再加上卡尔萨斯,都穿成糖葫芦了……”
    “也不知道去哪找那么大的灶火,再配上孜然辣椒面的话,估计能开个烤肉摊了。”
    “……”
    天地间,只留吴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声音中数不尽的百感交集。
    再看吴老爹和秋珍儿,这夫妻两人默默的对视一眼,竟然根本就没察觉到,在吴天那电光火石的一剑之间,卡尔萨斯是什么时候催动锁链,将牛大壮给拉过去当肉盾的。
    而吴天那一剑的威力更是超乎想象。吴老爹和秋珍儿两人合力,久攻不下的牛大壮,竟然被吴天直接洞穿了胸膛……甚至洞穿之后的余威,仍然是将卡尔萨斯给扎了个透心凉。
    要知道……就算吴老爹和秋珍儿加在一起,使劲浑身解数也仅仅是能拖住牛大壮不让其支援卡尔萨斯而已;长时间的攻击,这老两口竟是没能给皮糙肉厚的牛大壮增添哪怕半道伤口。
    而现在……被吴天一起穿肉串了。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的毫无成效,最起码有了牛大壮这个大肉盾的阻挡,让吴天的剑锋稍微偏了些许,避开卡尔萨斯的心脉要害;虽然扎了个透透的,却还留了一口气,没死。
    至于牛大壮……由于是飞扑过来趴在卡尔萨斯身上做肉盾的,所以吴天看不到牛大壮的表情如何,只是通过气息探查,生命力已似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咳——”
    一声引起大家注意的泣血干咳,卡尔萨斯拨开牛大壮宽厚的肉盾身躯,从其半人半兽的巨大胳肢窝里,露出一只眼睛,散漫无神的看向吴天,声音中混合着血液溢满口腔的呜咽:“好、好强的一剑啊……”
    吴天咂咂嘴,也是深吸口气,声音已经不似起初那般中气十足,苦笑挠头:“终究还是歪了点儿,不然你没机会说这句话的。”
    卡尔萨斯眉目中尽是苍凉:
    “本尊……输了吗?”
    “恩,你输了。”
    “本尊……死了吗?”
    “还没,等我把剑再抽出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那先插着吧,让本尊多说几句。”
    “行,反正我现在也没力气抽出来了……”
    “……”
    “……”
    吴天手里握着剑,剑上穿着牛大壮和卡尔萨斯这两大坨,就在这样尴尬又滑稽的画面中,开始聊天。
    远处的吴老爹和秋珍儿同样的苦战至今,早已摇摇欲坠。可看到如此精彩的画面,竟是连从空中掉下去都没想起来,就这样瞠目结舌的看人聊天。
    假如说看到有人对着一根肉串聊天,那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可吴天现在就是这样,手中剑穿两个人,一个半人半兽身高马大、另一个被挡在下面,只能透过上面兽人的胳肢窝来说话。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很壮烈的落幕剧情,可莫名的让人忍不住想笑出声不知道怎么搞的。
    吴天手中依然是握着剑,血丝沿着掌纹流出来,双手竟是已经僵硬,想松都松不开,只能无奈苦笑:“我说卡尔萨斯啊……你不是有遗言吗?快说啊……你们两个,很重的知道吧?”
    卡尔萨斯散漫的血眸已经不似往日桀骜,宛若老兽弥留,英雄不再:“吴天,你方才那一招,本打算用来留给大长老的吧?”
    “谁说不是呢……”吴天尴尬的挠挠头:“这下可好,被你小子拉来牛大壮一起享受了。要想再使用一次这招,少说我都得休息个把月的才能行啊……”
    “呵……”卡尔萨斯吃吃一笑:“值吗?在这里,为了我,把你全部底牌都用干净了。即便再给你与大长老决战的机会,你这双手,还能抬得起剑?”
    吴天闻言,似哭似笑:“你快别他丫的说了……越说我越后悔。妈个鸡你要是最后的敌人就好了,拼死把你杀了,我也算功成身退;可他丫的你非要在我拼尽全力才战胜你之后,直接提醒我还有个更牛皮哄哄的魔界大长老等着我……成心气我是不?”
    卡尔萨斯的嘴角抽了抽,又是满口的血水喷涌,这时候再开口说话,颇有点儿金鱼吐泡泡的滑稽感:“所以说吴天,即便我输给了你,你也算不得赢。你能阻止我毁灭人间界又如何?大长老献祭三界的举动……你终究是拦不住;他问鼎真神的脚步,你终究是踏下枯骨。”
    “你可别说了……我正郁闷呢。”吴天叹息连连:“这可咋整啊,要不你跟魔界大长老商量商量,让我休息几个月回来再跟他决战咋样?唉,这也不行,你都快凉凉了,让你带话也来不及了啊!要不,你死之后给魔界大长老托个梦如何?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吴天,敲你妈。”
    “可别乱说啊!我妈在旁边听着呢,你再说一句,保不齐我爹事后会对你鞭尸几百遍也说不定啊!”
    卡尔萨斯又是连连的喷了几口血,把牛大壮的胳肢窝都染黑了,这才重新恢复气力说话:“吴天,你打败了我,却又无力再去与大长老为敌……可不可笑?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跟我合作,先拦下大长老的献祭仪式,之后再决斗?”
    “哎呀,都跟你说别成心气我了啊!”
    吴天急的抓耳挠腮:“我说你开一次口喷两桶血,你的血咋那么多呢?咋不喷死你呢?好不容易我给你一个最后留遗言的机会,你能不能好歹拿出点儿主要反派人物的气场,说出点儿英雄迟暮的豪言壮语,给你自己争点气成不?”
    卡尔萨斯被怼的又一次呕血连连,却慢慢的在双眸之中,恢复了些许神采。
    吴天见状挑了挑眉:“哟呵?回光返照了?还是说……你没打算就这么凉凉,藏着什么底牌准备再战三百回合?”
    卡尔萨斯的嘴角动了动,缓缓开口:“吴天,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会答应与我的合作?”
    “不会。”
    吴天笑了笑:“反正我本来就没多大把握能干死魔界大长老,现在把你插死了,也算是多保护了人间界些许时间。至于魔界大长老那边,没准他突然拉肚子,献祭仪式搞不下去了也说不定嘛!”
    卡尔萨斯又动了动嘴角,双目中的血色竟然再次回复几分:“吴天,我还想跟你说……其实,你应该刺穿我喉咙的。”
    “啥?”
    吴天还在茫然之际,忽然只见卡尔萨斯的手掌动了动,那根紧紧拴着牛大壮脖颈的魔气锁链,竟然又一次显现了出来!
    还不等吴天乃至父母那边做出反应,只见锁链急速收紧之间,牛大壮那原本如丧命猛兽般巨大的身体,开始发出痛苦不堪的哀鸣。
    紧接着,一丈多高的巨人身躯开始迅速缩小,眨眼间竟然已经恢复牛大壮原本憨厚淳朴的人类外观。吴天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卡尔萨斯竟然已经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牛大壮的脖颈之处!
    嗤——!
    也不知道卡尔萨斯的牙口怎么就那么好,一口咬在牛大壮的脖颈项圈之上,竟是如同嚼蜡,连皮带肉带银圈的,大口嘬食起来!
    “我凑,肉串吃肉串了!”
    吴天大惊,不明觉厉之间想要阻拦,却又浑身酸痛,一个手指都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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