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一脸的为难,似在拼命回忆着,说道:“这个……这个很难说。如果说行路的人在门口探探望望。那是不时就有的。”
    小蛮点了点头,补充道:“我的意思,要知道可有什么人逗留在附近,或曾向你探听消息。”
    老十三不说话,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接着才答道:“哎哟,我记得大前天下午,有一个人进来问我少爷在不在家里。我回答他不在。他又问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一定,少爷回来的时间从来不是说好了的。那人好像很不高兴。”
    聂小蛮的语气仿佛是对这个消息有些关注,问道:“那个人是怎么一个打扮?你可曾认识?”
    “不,我从前没有看见过。衣服是穿得是有些整齐,具体的记不清楚。我觉得那人面容上有些白皙清秀,不像是下里巴人。”
    “你事后可曾告诉你主人?”
    “没有。因为我当时并不在意,过后便忘掉了。”
    “那么你白天可一直在这门房里吗?还是时常要走开的?”
    “不,我一直在这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我到里面厨房里去取饭,但耽搁的时候总也不长。此外除非有客人来,我进去通报,才会暂时离开门房。”
    “昨天午后,可有来客人叫你到里边去通报过?”
    “没有……唔,有的。”
    “什么?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昨天下午申时光景,有个穿曳撒的高个来问少爷在不在。我没有给他通报。”
    “为什么?你主人不在家吗?”
    “不,少爷在家里,不过我听到他正在跟少奶奶吵嘴。我有些怕生出事来,所以……所以我回答那客人,少爷不在家,没有进去通报。”
    “后来你也没有告诉你主人?”
    “没有……我……我真是怕他。”
    “这个客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看见过他一次。几天前他来看过少爷,少爷陪着他一块儿出去。不过,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昨天还有别的客人吗?”
    “没有了。不过在晚饭的时机,我照例往厨房中去了一次。”
    “那时候你主人可在家里?”
    “不在。他又出去了。”
    “我听说傍晚时分,你家少奶奶曾和你主人吵闹过,怎么会不在?”
    “吵嘴是在申时之后。少爷正是在申时光景回来,不知为了什么,又和少奶奶吵起来,吵了一场,他又匆匆出去。接着,少奶也回她的娘家去。所以在傍黑的时候,少爷又不在家。”
    “你可知道那时候你主人往哪里去了?”
    “知道的。太太早一天说过,昨晚上少爷要到四牌楼的钱家去吃喜酒。他出去时穿的也是新衣裳。”
    “但你主人晚上回来时,你可知道他是不是真正吃过喜酒?”
    “是,他确实喝过酒。因为他叮嘱我把前后门关好的时候,我还觉得他的嘴里酒气直冲人脑门。”
    聂小蛮停了一停,说道:“好了。现在你好好地看守大门。假如有别的事回头再问你。”
    聂小蛮走出门房的时候,江知事便挺挺腰走上去点头招呼。看来这胖子分明认为他发现的足印在全案上占着重要的地位,故而急不可耐地要把他所发现的重大功劳禀告聂小蛮。
    不过事不凑巧。这时候佟南箫正也从里面匆匆出来。他一见聂小蛮,便抢先开口说起话来。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佟南箫大江知事的可远不止一级。江知事只好知趣地退在一旁,暗气暗憋。
    原来佟南箫已问过死者的母亲,据说忆安的朋友很多,但基本没什么冤家,若要更详细的信息,可去问忆安的其它的朋友。关于纳妾的事,虽然谈过一回,不过因为他的妻舅做过知县老爷的冯轻鸿的反对和他的夫人冯婧宸的阻挡,没有娶成。
    昨晚发案以后,张母和卫蔚泽到了楼上,都吓得什么似的,各自归房,直到老十三领了冯婧宸回来,母女俩才同闻婆子下楼。至于铁箱内的银钱数目,他母亲完全不知道。因为忆安的嗣父卫望轩在临死时的时候,除了卫母的一部分养老钱以外,已将遗产平均分给兄妹两个。所以卫忆安分内的财产,只有他一个人掌管,家中人都不知道底细。
    聂小蛮听佟南箫说完,叹道:“那么,银钱的数目在这里是问不出的了。”
    苏景墨此时倒并不是有意和江知事争先表功,但谈话的内容已关涉到自己的任务,便再度剥夺了江知事的发言机会。
    景墨插口说:“这个我知道。至少是一千五百两。”
    江知事不免向景墨翻起了白眼,连佟南箫也抬起他诧异的目光,朝着景墨呆瞧过来。
    聂小蛮当即问道:“景墨,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证迹?”
    “是的。我找到了一张钱庄票据。他昨天在元享钱庄里提出了一千五百两。”
    景墨于是就将在书桌抽屉里得到的票据和画像并信笺等物,都拿出来给聂小蛮和佟南箫看。众人也都承认画像和信笺非常重要。佟南箫将这证物收藏好,这时可急坏了一直被各种抢过话头的胖子江知事。他在忍无可忍之后,终于不甘缄默。
    他大声说道:“那边还有一个凶手的足印呢!”
    江知事的禀告是用着高声大喊的方式说出来的,虽然引得佟南箫的吃了一惊,但是聂小蛮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不以为意。反倒是景墨替江知事有些难堪。
    聂小蛮转过头来,答道:“那足印是不是在那案发屋子的第一个窗口外面吗?这个刚才我也是看见了的,不错,确很重要。不过江知事就此认做是凶手的足印,假如没有别的证明,似乎还嫌太早了些。”
    自然而然,这一番批评使那胖子大大地扫兴了一回。但解救他两眼交替而且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窘态的,也还是聂小蛮。
    小蛮又说道:“好了。我们先回进去坐一坐,商量一个办法,才可以着手追踪凶手。”
    所有人在客房间中把彼此的信息交换过之后,又开始讨论起案情来,先假设这是一桩复杂难测的谋杀案,而且是两重谋杀……先是中毒,再是刀刺。凶手也许是两个,动机也许是各有不同。
    据聂小蛮自己的看法,卫忆安不但中毒,而且还是因毒而死的。为了得到公堂上需要的明证,所以他曾请那姓姜的郎中特别注意这一点。至于卫忆安被害的理由,就下毒与用刀两方面来猜测,有如下几种可能:下毒的,屋内人屋外人都有可能。屋外人的注意重点,自然在吃喜酒的钱家方面。屋内人方面,除了仆役们因为死者的脾气太坏受了怨屈,所以阴损报复以外,他的夫人冯婧宸最有嫌疑。据止前所知的情况,夫妻间并不和睦,并且她的打扮非常时髦,行动又的确是非常自由的。这样一来,既有了作案的动机,也有了作案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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